小王爺和嶽環山第四局剛開始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帳外有報:“報大將軍,漢軍有使者求見!”
嶽環山臉上立刻顯出愕然之色,不禁抬頭看向對麵的齊寧,卻見齊寧已經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來,含笑道:“有客到來,大將軍要出帳迎客了!”
嶽環山驚訝道:“王爺,難道......!”
“見了使者,應該都清楚了。”齊寧笑道。
嶽環山和齊寧出了帳來,楚軍中不少部將已經過來。
“大將軍,漢軍有使者過來。”一名部將上前來:“隻是他們的裝束有些奇怪,不知道究竟發生何事。”
其實不用這人說,嶽環山也已經看出古怪。
那一隊人馬遠遠望去,一片素白,甲胄頭盔都是用白布裹著。
齊寧看到對方的裝束,也是微皺眉頭,嶽環山站在齊寧身側,雖然他是秦淮軍團的主將,但齊寧是帝國王爵,嶽環山自然不敢站在齊寧前頭,猶豫一下,終是沉聲道:“讓他們過來!”
漢軍這一隊人馬大概有十來人,當先一人卻不是鐘離傲,而是翟誌,此時就在轅門外,轅門打開,翟誌翻身下馬來,隻是帶了兩名部下進入轅門之內,而且立刻有人上前繳了三人的佩刀,翟誌眼角抽動,但形勢比人強,卻也隻能就煩。
進入大營內,兩邊都是楚軍甲士,虎視眈眈看著往中軍大帳過去的三人。
齊寧遠遠就看著翟誌,左右十多名部將簇擁,見到翟誌三人一身素白,隱隱意識到什麼,臉色頓時有些冷峻。
翟誌距離齊寧幾步之遙,停下了步子。
“奉大帥將領,送來書信,請貴軍嶽大將軍親自收閱!”翟誌從懷中取出一封書函,雙手托著,微躬身,卻沒有跪下去。
一名部將上前去,接過書函,轉身走到齊寧身前,猶豫一下,不知道這封信是該交給小王爺還是直接交給嶽環山,齊寧卻已經使了個眼色,示意交給嶽環山,那部將這才送到嶽環山麵前。
嶽環山伸手接過,並沒有立刻打開,向翟誌道:“鐘離大帥是要下最後的戰書嗎?”說話間,已經拆開了信函,隻看了兩眼,臉色就微變,眾將見狀,都是詫異,心想大將軍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心理素質極好,怎地看到一封信函,竟然會變了顏色。
齊寧卻是淡定自若。
嶽環山看完信,雙手呈給齊寧,齊寧伸手接過,看了兩眼,露出一絲微笑,頷首道:“鐘離大帥的心意我們知道了,隻是為何大帥不親自前來?”
翟誌神色淒然,道:“大帥已經過世!”
在場除了齊寧,所有人都是變了顏色,嶽環山更是驚詫道:“鐘離大帥他......?”
“大帥說沒能保住大漢帝國,愧對先帝,也對不住長陵侯,更對不住大漢萬千子民,所以......自刎謝罪!”翟誌眸中滿是悲痛:“大帥臨終前,令我向嶽大將軍遞上降書,漢軍將士,也都準備向貴國投降。”
所有人都是驚訝萬分,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近一年來,楚漢兩軍在戰場上浴血廝殺,各有勝負,楚軍如今雖然占據上風,但所有人也都知道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為北漢內亂,政局不穩,而且漢軍的後勤出現了嚴重的問題,但即使如此,鐘離傲統帥的漢軍已然是一個極其難啃的骨頭。
兩軍廝殺各為其主,但楚軍眾將對鐘離傲還是存有欽佩之心。
漢軍退到堯山,也是衛戍洛陽的最後一道屏障,楚軍將士也都做好了與鐘離傲所部進行大決戰的準備,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戰就算取勝,也必然會損失不小。
可萬沒有想到,就在決戰前夕,鐘離傲竟然自刎,而且派人前來遞上降書。
嶽環山看了齊寧一眼,十五日還沒到,但小王爺所言竟然成真。
鐘離傲此等人物,為何會在決戰之前自刎?
翟誌看出眾將驚詫之色,道:“並非我漢軍不敢與你們一戰,隻是......我們沒有想到,屈元古那奸賊竟然弑君謀反,我軍糧草斷絕,大漢天命已儘,大帥不想讓數萬將士白白犧牲,所以才會遞上降書。”
“屈元古.....叛了?”嶽環山驚詫道。
翟誌見嶽環山的反應,倒是有些奇怪:“你們難道不知?屈元古弑君之後,控製洛陽,打出了你們楚字旗,已經投向了你們楚國。”
翟誌所言,當真是匪夷所思,楚軍諸將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嶽環山看向齊寧,忽然間明白,為何小王爺十多天前會那般肯定漢軍必潰。
屈元古當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向楚國投降,這一切,當然與小王爺有莫大乾係。
隻是齊寧此刻的神色卻是凝重異常。
漢軍投降,楚軍諸將雖然鬆了口氣,卻沒有感覺有太大的喜悅,氣氛有些凝重,忽聽齊寧大聲道:“拿酒來!”
立時有人取了一壇酒過來,齊寧接過,拍開封泥,麵朝堯山方向,肅然道:“鐘離大帥忠勇無匹,一路好走。”卻是將酒灑在地上,大聲道:“敬鐘離大帥!”隨即單膝跪在了地上,包括嶽環山在內,卻也都迅速向堯山方向單膝跪倒,以示對鐘離傲的敬意。
翟誌見狀,也和手下兩人轉過身,麵朝堯山方向跪下。
洛陽的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早一些,黃昏時分開始下雪,整整下了一夜,到次日早上,整個洛陽已經披上了一層白紗。
洛陽城外,上千名西北甲士左右列隊,屈元古則是領著洛陽的文武百官等候在洛陽城外十裡處。
正午時分,遠方終於出現了飄揚的旗幟,旗幟也越來越多,馬蹄聲聲,上千名騎兵如同狂風掃落葉般席卷而來,在騎兵後方,數萬楚軍將士正向洛陽這邊挺進。
看到空中飄揚的獵獵戰旗,聽到那轟隆隆的馬蹄聲,屈元古心下倒是有些慶幸,暗想楚軍軍容壯觀,戰力非比尋常,自己真要是死守洛陽,麵對這樣一支氣勢如虹的敵軍,是否真的能守住?
他身後的北漢文武百官表情各異。
屈元古父子殺了北堂風,封鎖了洛陽,更是打出楚字旗號,而且宣稱北堂風昏聵無能,天下該屬有為明君,楚國皇帝文韜武略,乃是真正的一代英主,所以屈氏父子願意棄暗投明,歸順楚國。
這道命令一出,整個洛陽嘩然。
有不少文人世子奔上洛陽城頭,痛罵奸臣叛國,洛陽一度陷入騷亂。
但屈元古對這樣的騷動當然不會覺得是什麼大事,西北軍走上街頭,殺死一批,抓起一批,血腥之中,很快就沒了吵鬨聲,文武百官也都明白,漢國連皇帝都沒了,大勢已去,這時候再提出反對的意見,不過是送人頭而已,隻能屈服於屈元古的鐵血威勢之下。
屈元古得到楚軍不日將進駐洛陽,立刻率領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楚國鐵騎如風,沒過多久便近在眼前,當先一騎鐵甲寒光,正是秦淮軍團主將嶽環山。
嶽環山本來是想請齊寧接受洛陽的歸降,但齊寧卻斷然拒絕,這場北伐之戰,是嶽環山帶兵帶過來,勝利的時候,齊寧當然不會奪人之美,堅決讓嶽環山率人先行到洛陽城下受降,自己則是帶著大隊人馬緊隨其後。
看到嶽環山,屈元古立刻帶人迎上前去,跪倒在地,恭敬道:“罪將屈元古,率領洛陽文武百官拜見嶽將軍。這裡有洛陽的戶籍名冊以及錢糧文書,敬獻給大將軍!”回首示意,立刻有人送上洛陽的戶籍名冊錢糧記錄等相關文書。
嶽環山令人收下,騎在馬背上掃視一番,這才下馬,上前去扶起屈元古,含笑道:“屈將軍大局為重,棄暗投明,我大楚一統天下,屈將軍乃大功之臣。本將已經向朝廷上了折子,快馬加鞭送往建鄴,向皇上陳述了屈將軍的功勞,皇上知道後,必定歡喜,到時候也定會重重賞賜屈將軍和諸位文武百官。”
“不敢不敢!”屈元古忙道:“罪將後知後覺,姍姍降遲,該罰該罰!”抬手道:“已經為大將軍和諸位擺下解封酒宴,大將軍請!”
“不急!”嶽環山含笑道:“屈將軍,如今你已經是我大楚的臣子,那麼將軍麾下的西北軍,也自然都是我大楚的將士。本將以為,西北軍應該迅速重新編製,成為我大楚雄兵的一部分,不知道屈將軍意下如何?”
屈元古嘴角微微抽搐。
嶽環山的意思,他當然明白。
雖然已經打開洛陽城,迎接楚軍進城,而且獻上了戶籍降表,但自己手中兀自有三萬西北軍,這終歸是讓對方不放心,所以嶽環山不急著進城,第一時間要重編西北軍,說白了,自然是要繳了西北軍的械。
其實這也是屈元古預料中事。
但是到如今,他已經彆無選擇,隻能顯出配合的神色,拱手道:“該當如此,該當如此!”心中卻是發苦:“大漢帝國沒了,西北軍也將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