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口登陸之後,就進入了遼東的地界。
雖然遼東隸屬於漢國的疆域,但比起西北,北漢對遼東的控製更不穩固。
遼東大地山巒眾多,靠山吃山,多有能弓善射的獵戶,民風剽悍,當年漢國為了控製遼東,著實下了不少功夫,如果說在西北是用兵鎮壓,那麼在遼東則是以安撫為主。
遼東的地形易守難攻,若是要徹底征服遼東,耗費的兵力錢糧實在不是小數目,所以漢國在遼東打了幾仗起到震懾之後,並沒有繼續用兵,而是給了遼東諸多部族以自治權。
對北漢而言,真正的威脅從來都不是遼東,而是在南方,如果真的傾力攻略遼東,楚國人勢必會趁機北犯,所以北漢自立國之後,一直延續對遼東的安撫政策,遼東部族名義上向漢國稱臣,但諸多地方還是控製在手中。
好在貿易往來暢通,遼東一直倒沒有陷入刀兵之爭。
群山綿延,遼東地廣人稀,實際上許多地方都是人跡罕至,九宮山位於遼東西南角,從獅子口登陸過後,再走上兩三天的路途,就能夠抵達。
不過九宮山在遼東並不屬於有名的山峰,遼東素有遼東六峰之稱,九宮山遠不在其中,甚至許多遼東的當地人都未必知道九宮山在存在。
齊寧知道九宮山大概的位置,但具體在哪處,還真是不大清楚,沿途詢問,還真是沒有多少人知道,好不容易問到一名樵夫,那樵夫指明方向道:“往西走五六十裡地,到了那邊再問人便可知道。不過那裡少有人住,聽說九宮山附近好幾十裡地都沒有村落,許多地方荒蕪的很,連道路也沒有,你們要往那裡去做什麼?”
齊寧笑道:“聽說九宮山風景秀美,過去瞧瞧風景。”
“九宮山?那風景倒算不得美,遼東許多山比九宮山可要美得多。”樵夫笑著離開。
齊寧依照樵夫的指點,和赤丹媚共騎一匹馬,往西邊行去。
赤丹媚的馬匹送了人,所以一路上兩人隻能共乘一騎,未免途中被人注意,在衛海登陸之前,齊寧便讓赤丹媚喬裝打扮換成了男裝。
走了四五十裡地,沿途還真是沒見多少人,而且四周也是越來越荒蕪,真的如那樵夫所說,九宮山附近沒有村落。
好不容易遇上一人,齊寧向他詢問道路,那人指明了九宮山所在,好心勸道:“聽說九宮山那邊鬨鬼,你們若是沒有什麼大事,還是莫要靠近的好。幾年前有幾個獵戶結伴在那附近打獵,瞧見九宮山有火光,附近的人都知道九宮山是一座荒山,很少有人往那裡去,晚上出現火光,十分古怪。那幾名獵戶中有兩個膽大的,說要上山看個究竟,其他人不敢上山,那兩人上山之後,第二天一早,等其他獵戶醒來,就看到那兩人的屍首躺在邊上,被厲鬼掏了心臟,自那以後,誰也不敢過去了。”
齊寧謝過那人,繼續往九宮山而行。
赤丹媚道:“那兩名獵戶應該是被山上的人所害,他們故意裝神弄鬼,就是不讓人靠近過去。”
齊寧疑惑道:“那九宮山地處偏僻,我隻奇怪,北堂煜怎會將寰宇圖收藏在此處?那山上到底住著什麼人?”
“你的武功已經足以應對任何威脅。”赤丹媚倒是並不在意:“除非是大宗師,否則就算山上有千軍萬馬,咱們也不用害怕。”
赤丹媚這話倒是不差。
齊寧的修為已經接近大宗師,而赤丹媚也是頂尖高手,兩人聯手,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師,恐怕還真沒有敵手。
依著那人的指點,往九宮山方向走了十幾裡地,道路愈來愈窄,再行數裡,道路已經是雜草叢生,幾乎稱不上是道路,兩邊山峰壁立,中間一條極窄的道路,勉強能通過一匹馬,循著陡路走了約摸半個時辰,道路更窄,連馬匹也難通過,前方兩道石壁夾成一道縫隙,僅容一人勉強通過。
“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齊寧狐疑道。
赤丹媚道:“按照那人的指點,是從這裡走,這附近也沒有瞧見其他的道路,或許走過這段路,前麵就是九宮山了。”
齊寧心想都已經到了此處,自然不能半途而廢,兩人隻能側著身子,從那一線之地擠過去。
此時正值八月盛暑,赤日炎炎,流火爍金,好在身處山中,山峰聳天,將驕陽遮擋,倒也是頗為清涼。
往前走了好一陣子,終於從壁縫間穿過,前麵豁然開闊起來,抬眼望去,前方果然是一座蔥翠的山峰,綠樹成蔭,茂密非常,在陽光之下,入眼儘碧。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如無意外,眼前這座山便是自己要找的九宮山。
齊寧想到北堂煜說過,這九宮山上的人能認出自己的樣貌,而且對方也隻會將寰宇圖交給自己,他離京之時,為避免麻煩,一直戴著麵具,如今到了九宮山,心想若是繼續戴著麵具,對方認不出來,反倒是麻煩,當下取下了麵具,露出了真麵目。
赤丹媚笑道:“終於取下來了,我這些日子還以為自己背著你偷彆的男人。”
“這天下還有第二個你能看的上男人?”齊寧笑道:“好不容易我入了你的法眼,你該珍惜才是。”
赤丹媚輕呸一聲,仰首望向山嶺,蹙眉道:“住在這荒山野嶺,也不嫌悶得慌,若是我寧可死了算了。”
齊寧心想隱居山林說起來好聽,但真要在荒山野嶺住下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
往前走了一段路,就隱隱聽到水聲響起,加快步子,空山寂寂,那水聲在山穀間激蕩回響,兩人循聲過去,越是靠近,那水聲就越大,猛然間瞧見不遠處一條白龍似的瀑布從山上傾瀉而下,奔騰如雷,氣勢十分驚人。
瀑布邊上,竟然有一座草屋,山野之中,陡然有了一絲人間煙火氣。
兩人靠近瀑布,才發現在瀑布落下的水潭邊上,竟然有一棵大柳樹,柳樹之下,卻有一人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上。
齊寧心想難不成此人就是北堂煜所說的心腹,示意赤丹媚不要跟上,自己走上前去,距離幾步之遙停下腳步,拱手道:“這位先生請了!”
瀑布聲如洪雷,但齊寧內力深厚,所言自然是極為清晰地傳入那人的耳朵裡。
那人卻置若罔聞,並不言語。
齊寧奇怪,暗想自己說話的聲音足以讓他聽的清楚,為何他毫無反應?難道此人並無聽見,當下又往前靠近幾步,恭敬道:“先生好!”
那人兀自不理。
齊寧心想這人要不是真的聽不見,那就是裝聾作啞,他走到那人的對麵,也在那人對麵的石頭坐下,這時候看清楚那人的麵容,那人看上去約莫五十多歲年紀,皮膚粗糙黝黑,其貌不揚,乍一看去,倒像是在山中歇息的樵夫,但此人雙目緊閉,神色平靜,雙手環抱在胸口,坐姿極為古怪。
齊寧歎了口氣,道:“看來先生果真是聽不見,卻不知道能不能看見?”
那人依然不理,赤丹媚冷笑道:“在這裡裝模作樣,瞧你是真聾還是假聾!”足下一緊,整個人如同一片雲彩般飄過去,速度快極。
齊寧急道:“莫要動手。”
但赤丹媚速度太快,齊寧出聲之時,赤丹媚已經飄到那人身畔,探手往那人肩頭抓了過去,眼見得纖纖玉指便要搭在那人肩頭,卻見到人影一晃,石頭上瞬間沒了那人的蹤跡,赤丹媚竟然抓了個空。
齊寧心下一凜。
赤丹媚的武功在當今天下那也是數得著的,而且出手迅疾,就算是頂尖高手,也未必能夠躲過,但此人竟然說走就走,速度遠超赤丹媚。
赤丹媚也是花容變色,左右看了看,卻見到那人竟是鬼魅般坐在旁邊另一塊石頭上。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齊寧站起身來,正要說話,那人卻已經睜開眼睛,看著齊寧,問道:“廣陵散中,有兩個商音,變成宮音之後,又連續四個角羽互轉,你說這是不是錯了?我想了半個月,就是想不出如何變化。”
他問的莫名其妙,齊寧和赤丹媚也聽得莫名其妙。
“先生說的是.....廣陵散?”齊寧對這首曲子自然是早聞其名:“先生說的轉音,是什麼意思?”
“劍法中,沒有這麼變化的。”那人歎道:“我想不出劍法如何配上這首曲譜。”伸手比劃道:“兩個商音變成宮音自然沒有錯,角羽互轉也沒有錯,可是從商音轉成角音就有問題了,如果是宮音變成羽音再轉成角音,那自然是威力無比,但是宮音直接變成角音,這中間必然存在破綻.......1”搖頭歎道:“麻煩,麻煩,真麻煩!”
他雖然說的稀裡糊塗,但齊寧卻聽出端倪,試探問道:“先生是說,想以曲音化成劍法,想要......音劍合一?”
“咦?”那人立刻露出笑容:“你也懂得音劍合一?好得很,妙的很,你來坐,咱們一起想想怎麼化解這中間的破綻。”眼眸中竟然是顯出喜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