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何其聰明,卓青陽這一問,他就已經猜到蹊蹺,歎道:“先生當初將地藏曲交托於我,自然是想假我之手,將地藏曲交到劍神的手中。”想到自卓青陽失蹤之後,自己一直擔心,到頭來此人在大光明寺活得好好的,甚至將自己玩弄股於鼓掌之中,齊寧心下著實有些不痛快。
空藏大師合十道:“王爺不必動怒,咱們的對頭都是聰明絕頂之輩,所以每一步我們都要小心謹慎,萬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來,否則所有一切,都將前功儘棄。”
“對頭?”齊寧想到這幾人聚集在一起,說是要做一件大事,那件事情當然非比尋常。
空藏大師是大光明寺住持,大光明寺不但是楚國的皇家寺院,而且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勢力,憑心而論,空藏大師的能量比之自己所想定然還要強大,能讓空藏大師聯合數人,而且小心謹慎去做的事情,當然是非比尋常。
猛然間齊寧又想起從前的一段事情。
丐幫幫主向百影受傷躲避在黑岩寨喪洞之時,曾經囑托自己向空藏大師帶話,齊寧如今還清晰記得,向百影讓自己告知空藏大師,他二人之間的約定,向百影自稱恐怖無法完成。
向百影也並無說起是什麼約定,齊寧也不好多問。
但如今回想起來,心想難道這兩人的約定也與浮萍有關?
卓青陽卻沒有立刻回答,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問道:“你今日上山,是要追尋自己的身世?”
齊寧立時更是坐正身子。
他今日上山的目的,就是要問清楚當年在錦衣候府發生的事情,追問的急了,空藏大師才叫出來卓青陽。
齊寧見到卓青陽,自然是驚訝萬分,話題便隨著卓青陽所述而行,倒是沒有急於繼續追問柳素衣的遭遇,這時候卓青陽主動提及到身世,齊寧立時道:“正是。”想到柳素衣和齊景當年都在卓青陽座下授讀過,心想看來卓青陽對當年事情的真相,應該也是十分清楚,問道:“先生是否對內情十分清楚?”
卓青陽微一沉吟,終於道:“老夫也不瞞你,你......確非齊家的血脈!”
齊寧之前雖然一直都有這樣的懷疑,但始終不能完全確定,此時卓青陽親口說出,對彆人齊寧未必相信,但對卓青陽所言,齊寧卻是深信不疑,至少在這件事情上,齊寧並不懷疑卓青陽會說謊。
他凝視著卓青陽,道:“當年大光明寺的人在錦衣候府布下圈套,是為了防備有人潛入府中搶奪孩子,那人.......!”
“那人是你們的父親!”卓青陽一字一句道。
齊寧倒吸一口冷氣。
卓青陽用的是“你們”,而不是“你”,僅是這稱呼,齊寧已經預感到卓青陽知道的比自己想的要多得多。
他一直不能最終確定小貂兒和錦衣世子不是齊家血脈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柳素衣身為錦衣齊家的長房媳婦,又怎可能與其他的男人有私情?柳素衣嫁入齊家,唯一的丈夫就隻能是齊景,柳素衣生下的孩子,也隻可能是齊景的孩子,如果柳素衣生下的血脈不是齊家的人,那就隻能說明柳素衣犯了世家大族絕不可能容忍的錯誤。
一時之間,齊寧終是能夠理解齊家太夫人對錦衣世子的態度。
錦衣齊家這等豪門望族,對血統自然是看的極其重要,而齊家的男人們都在外征戰,錦衣候府自然是由太夫人親手打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柳素衣竟然有了彆人的血脈,這對太夫人來說無疑於五雷轟頂,她萬不能接受齊家會出現這樣的醜事,所以對出生之後的錦衣世子深惡痛絕,那也實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是誰?”齊寧沉吟片刻,終於問道。
能讓柳素衣背叛齊景的男人,當然不是普通人,那男人明知道闖入齊家很可能落入圈套,卻還是毅然前往,由此亦可見他對柳素衣也確實是情深義重,這樣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聖?
卓青陽與空藏大師對視一眼,並沒有立刻說話。
屋內一片沉寂,齊寧終是忍不住再次問道:“他到底是誰?”
“他是浮萍!”卓青陽歎道。
齊寧大吃一驚,驚駭道:“你是說,他......他也是浮萍中人?”
卓青陽點點頭,道:“今日之浮萍,實際上就是源自於他,沒有他,也就沒有今日之浮萍。”
齊寧猛然間明白過來,卓青陽為何說了半天,一直提及浮萍,原來他最終要說的,卻是那人竟赫然也是浮萍中人。
他現在當然明白,浮萍是一個組織。
至少目前為止,他已經知道了三名浮萍成員,空藏大師、卓青陽和東齊國相令狐煦,這三人當然都不是普通人,所以能夠加入浮萍之人,當然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一個組織,總是有創始人。
卓青陽的意思,明顯是說那人就是浮萍這個組織的創始人。
能夠將空藏大師等人拉入組織,亦可見那人的能耐實在是駭人聽聞。
“先生,請你告訴我,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現在身在何方?”齊寧肅然道。
卓青陽歎道:“今日告訴你這一切,不為彆的,隻是想讓你知道,你一直追查的那人,他還活著,而且終有一日,他會出現在你麵前。”
齊寧聽懂了卓青陽的意思:“先生不想告訴我他是誰?”
“要不要告訴你,由他自己做決定。”卓青陽道:“但你如今是楚國的義恒王,皇上對你的期望,你也莫要辜負。”
齊寧心想卓青陽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看來自己想要問出事誰,今日已經沒有了指望。
但自始至終,這件事情依然透著故意,低頭沉默了片刻,才道:“晚輩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空藏大師!”
“你說!”
“大師當初派人在錦衣候府設下埋伏,對付的就是那人。此後派出牛頭馬麵潛伏在錦衣齊家,也是為了應付那人會再次出現進入齊家複仇。”齊寧道:“除此之外,因為有人知道我身世真相,知道那人是誰,所以對我十分戒備,甚至是忌憚,照如此看來,那人應該對大光明寺存有敵意,或者說我大楚對他心存忌憚和顧慮。”目光轉向卓青陽:“可是先生卻又說,那人是浮萍中人,與兩位前輩自然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那豈不是兩位所言前後矛盾?”
空藏大師搖頭道:“不矛盾,不矛盾。浮萍隻為一件事情而生,除此事之外,互不相乾,換句話說,我們隻在一件事情上立場相同!”
“先生十幾年前就開始在東海埋下了伏筆。”齊寧歎道:“浮萍所謀劃的事情,自然也存在了十幾年,能讓你們這樣的人物保持同樣的立場,十幾年如一日策劃部署,看來浮萍的對頭果真是非比尋常。”微微一頓,淡淡道:“方才先生也說過,東海埋下的伏筆,是利用江家將地藏曲的隱秘告知東海島主,而先生將地藏曲交托給我,是利用我將地藏曲交到北宮連城的手中,所以浮萍的對頭.......就是大宗師!”
空藏大師和卓青陽都沒有感到意外,他們已經透露不少訊息,如果到了這個時候齊寧還猜不出浮萍的對手是誰,那齊寧也就不是齊寧了。
兩人麵色平靜,都沒有說話,齊寧看了兩眼,才道:“浮萍是要計劃對付大宗師,可是......!”微頓了頓,欲言又止,卓青陽露出一絲淺笑,道:“你想到什麼,儘管說出來就是。”
“浮萍以大宗師為對手,當然是對大宗師十分了解。”齊寧緩緩道:“那幾個人不但智謀過人,而且武道修為早已經超然世外。”看了空藏大師一眼,才繼續道:“對付大宗師,並不是人多勢眾便可以,在他們眼中,無論多少人,無非隻是凡塵螻蟻而已。”
“你繼續說!”
“你們以任何一位大宗師為敵,勝算都不會太高,恕晚輩直言,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有的謀劃部署其實都不堪一擊。”齊寧腦中想到真正的大宗師擁有的那種驚天動地的駭人威力,苦笑道:“可是你們現在似乎至少以兩位大宗師為對手,我實在想不出來浮萍能有什麼勝算。”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卓青陽的眼睛道:“更讓我不明白,卻是先生和大師為何要加入浮萍,為何要與大宗師為敵?兩位都是智慧過人的智者,難道不知這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卓青陽含笑道:“你說的並沒有錯,無論什麼人,以大宗師作為敵人,都可以說是愚蠢透頂。”拿起茶壺,往茶杯中倒茶,平靜道:“如你所言,與大宗師為敵,幾乎沒有任何機會。”
齊寧歎道:“先生既知如此,緣何......?”
“你想知道原因?”卓青陽已經倒了半杯茶,放下茶壺,笑道:“那你願不願意加入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