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信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這才問道:“如果本王真的進京,他們會如何待我?”
“王爺如果進京,性命或許無憂。”西門橫野正色道:“而且隆泰還會假模假樣嘉獎王爺,讓王爺後半輩子享儘榮華富貴。”
李弘信冷笑道:“本王也是這樣覺得。”
“不過自今而後,王爺將會失去自由,日夜都會被人盯住。”西門橫野歎道:“莫說要奪回西川,隻怕連王爺在京城的立錐之地,也全憑他人掌控。”
黃先生緊跟著道:“王爺,恕卑職直言,進了京城,生死就在隆泰的手中,如果有朝一日他想對王爺下手,隻需要派人在王爺的飲食之中做些手腳,王爺......!”說到這裡,輕歎一聲,並無說下去。
李弘信淡淡一笑,並不說話,卻是起身來,道:“你們隨本王來。”
幾人跟在李弘信身後,出了正廳,卻是往後院去,這蜀王府乃是成都府城最大的建築,占地極廣,穿廊過院,竟是到了一處極為空闊的院子,一進院內,就聽得犬吠聲響起,一條極為健碩的獵犬向李弘信奔來,到得李弘信麵前吐著舌頭。
“這是本王狩獵之時必定要帶在身邊的獵犬。”李弘信微彎下腰,伸手撫摸獵犬的毛發:“它是配種而生,流淌著一半野狼的血液,狩獵之時,凶悍無比。”看向那黑大漢,道:“戴淩,你是知道它的凶狠。”
那黑大漢道:“它便是連虎豹都不畏懼,所以王爺給它取名凶神。”
“正是。”李弘信含笑道:“不過這些年本王狩獵很少,它也老了......!”說話之間,一隻手依然在撫摸獵犬凶神的毛發,另一隻手上卻多了一把匕首,幾人正驚訝間,李弘信卻已經手起刀落,一刀插在了凶神的脖子上,出手迅疾,凶神正在享受主人的撫摸,又如何想到李弘信會突然下死手。
匕首深沒入凶神的脖子之中,那獵犬哀嚎一聲,竟是拚力抬起兩條前腿,向李弘信撲上來,齜牙利齒,黑大漢戴淩反應極快,叫道:“王爺小心!”眼疾腿快,一腳踢在那凶神身上,他這一踢力道十足,又是一聲哀嚎,凶神整個身軀直飛出數丈遠,隨即重重落在地上,一時間沒有死透,在地上掙紮扭動,哀嚎嗚咽。
西門橫野忙扶起李弘信,道:“王爺,您沒事吧?”
李弘信卻是氣定神閒,站起身,看著扭動抽搐的凶神,平靜道:“它方才要咬死本王,你們是否看到?”
幾人麵麵相覷,李弘信冷笑道:“這畜生剛出生的時候,就在本王身邊,本王親自喂食長大,在它身上所費的錢財,比之一戶殷實人家還要多,可是本王要取它性命,它立刻反抗,明知要死,卻還是想著咬死本王。”
西門橫野和黃先生對視一眼,似乎都看出對方明白了李弘信的意思。
連一條狗在垂死之際都要拚力一搏,更何況已經受到嚴重威脅的蜀王。
“王爺,今次讓王爺進京看似是齊寧的意思,但背後卻是朝廷的心思。”黃先生肅然道:“齊寧恐怕已經將朗察都魯那封書信的事情密奏給了隆泰,隆泰本就對王爺心存忌憚,若是知道了此事,對王爺定會更加的提防,且不說這次齊寧想讓王爺進京,就算不進京,隆泰對王爺的行動日後也會更加約束。”
李弘信抬頭望著夜空,天上一彎明月,幾人見狀,都不說話。
許久之後,李弘信才淡淡道:“本王的性命從來由已不由人,長史,今晚咱們就製定計劃,這可是他們逼本王。”
此言一出,戴淩立刻顯出興奮之色,雙手握拳,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黃先生眸中也閃著光,西門橫野卻是神情嚴肅,低聲問道:“王爺是準備動手了?”
“本王本沒想過這個時候動手。”李弘信神色冷然,目光淩厲:“不過到了現在的地步,本王不動手也不成了。”
“王爺,這種事情一旦出手,就宛若射出去的箭。”西門橫野正色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王爺定要斟酌三思。”
“長史莫非覺得本王不該動手?”李弘信斜睨了西門橫野一眼,淡淡道:“要讓本王坐以待斃?”
西門橫野道:“王爺,卑職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奇怪?”
“王爺,按照常理,齊寧要將王爺騙進京城,本不該將那封信拿出來。”西門橫野低聲道:“本來要讓王爺進京,咱們就會謹慎小心,提防其中有詐,齊寧此人雖然年輕,卻並非愚笨之輩,他自然也知道王爺一定不想進京,要說服王爺進京,就該竭儘所能讓王爺相信進京之後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他卻偏偏將那封信拿出來,這非但不會讓王爺安心,反倒更會讓咱們懷疑。”
李弘信“哦”了一聲,道:“你覺得他這其中有蹊蹺?”
“一定有蹊蹺。”西門橫野肅然道:“王爺,此人為什麼要將那封信拿出來?拿出來隻會讓王爺覺得進京必然凶險,與齊寧騙王爺去往進城的目的背道而馳,這絕不是一個聰明人所為。”
黃先生道:“長史,也許齊寧得到了那封信,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很是高明,所以故意在王爺麵前顯擺。”
“我覺得不會。”西門橫野搖頭道:“我和此人接觸過兩次,喜怒不形於色,並不是一般的公子哥兒,他明知道所為隻會讓自己的目的更難達到,僅僅隻是為了顯示自己的高明而壞了自己的目的,那可是愚蠢透頂,若他是這般愚蠢之人,也絕不可能有今天的位置。”
李弘信若有所思,皺眉道:“長史是說,他故意這樣做,就是想讓本王覺得危險,逼著本王出手?”
“是否真的是這個目的,屬下不敢妄言。”西門橫野道:“可是他這樣做的結果,確實是逼著咱們出手,如果這就是他的目的,此人的心思當真是陰險。”
戴淩搖頭道:“長史,我倒覺得齊寧這是故作姿態。他隻以為王爺如今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所以故意挑釁王爺,便是想讓王爺明白,他如今手握實權,想讓王爺怎樣就怎樣。他年紀輕輕,卻身居高位,便是韋書同這位封疆大吏在他麵前也畢恭畢敬,是以此人心氣難免驕縱,自以為無所不能,年輕人的狂妄而已。”
西門橫野淡淡笑道:“戴將軍覺得齊寧會如此狂妄?”
“長史,我倒覺得戴將軍所言並非沒有道理。”黃先生道:“成都府城在韋書同的掌控之下,而韋書同對齊寧俯首聽命,在齊寧眼中,隻怕就覺得自己是成都的主人,他隻以為成都已經在他的牢牢控製之下,就算真的對王爺有冒犯,也以為王爺無計可施。”頓了一頓,轉向李弘信道:“王爺,成大事,必須當機立斷,若是優柔寡斷,最終反受其累。就算長史所言沒錯,齊寧是故意逼咱們動手,難道因此咱們就放棄計劃?若是咱們無所作為,那麼三天之後,王爺就隻能被他們送去京城,隻要踏出成都,王爺這麼多年的心血也就付諸東流!”
李弘信微一沉吟,才道:“長史,黃先生說的並沒有錯,就算真的是齊寧逼本王出手,難道本王就因此而罷手?”
“王爺,屬下並非這個意思。”西門橫野道:“事到如今,無論齊寧是何目的,我們都要動手,隻不過動手之前,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黃先生歎道:“長史,天下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到萬無一失,而且到了如今的境地,我們也隻能是拚力一搏。”
西門橫野搖頭道:“萬無一失,便是料敵於先。咱們算準齊寧想要如何對付咱們,咱們便好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西門橫野道:“王爺,如今王府所有的侍衛加起來,共有一百二十餘人,王爺麾下的錦官衛有千人之眾,但如今卻是駐守在食邑,咱們這裡有多少人,韋書同一清二楚,所以在他們看來,我們就算動手,也就手頭上這些人。”
戴淩道:“長史,正因如此,我才覺得齊寧拿出那封信,並非真的是要逼王爺動手。刺史府的衛隊有兩千之眾,雖然調走了數百人去往黑岩洞,但城內卻還有上千之眾,分駐守在各門附近,再加上城裡的衙差,加起來兩千之眾,就算不將那些衙差算上,他們手裡也有上千人馬,而且都是韋書同挑選出來的精兵,他們有十倍於我們的兵力在手中,根本不會擔心我們出手。”
“戴將軍,現在倒不必糾結齊寧是否逼我們動手。”西門橫野道:“你說得對,明麵上的兵馬,他們十倍於我們,所以他們必然會輕視於我們,而且眼睛也一定會盯著蜀王府。”
黃先生頷首道:“不錯,蜀王府四周定然都是眼線,我們稍有動作,他們定會知道。”
“所以蜀王府的兵力,不能用於此次行動,隻能用作迷惑他們。”西門橫野目光深邃:“此次行動的關鍵,便是要斬殺齊寧和韋書同兩人,這兩人一死,官府就等若沒了腦袋,所以成與不成,就看我們能否在第一時間將這兩人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