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王爺談笑風生,齊寧卻是心下一凜。
北堂煜這一句話卻是一言中的,如果他果真去了鹹陽,和北堂風抱成團對付北堂昊,那麼其身在洛陽的家眷就會在北堂昊的手中,北堂昊既然可以和自己的兄弟手足相殘,自然不會在意北堂煜的家人,將煜王爺的家眷斬殺祭旗,那並不是有多稀罕的事情。
“王爺是說,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想過去往鹹陽?”齊寧明白幾分。
北堂煜淡淡一笑,道:“說到底,你們楚國人的能耐實在不怎樣,本王和北堂風經過楚國境內,繞道前往鹹陽,從一開始這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目的,北堂風當時六神無主,本王給他出了這個主意,他一口答應。”
齊寧意識到什麼,心中吃驚,但神色倒還平靜:“王爺是說,你繞道楚境,並沒有想過離開楚國,換句話說,你是有意要讓我們請你來京城?”
北堂煜笑道:“錦衣候果然是一點就通。”端起茶杯,十分優雅地輕抿一口,才悠然道:“皇位之爭,你死我活,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怪隻怪先帝駕崩的時候,本王卻與北堂風在東齊,如果本王和他分道揚鑣,他必然心中懷恨在心,本王也不敢確定分開之後,他就一定到不了鹹陽.....!”
“我明白了。”齊寧歎道:“王爺如果在東齊和他分開,直接返回洛陽,那麼北堂風心中懷恨,一定會以為王爺是站在北堂昊那一邊,而王爺也擔心北堂風真的得到屈元古的相助,有朝一日殺進洛陽,那時候王爺就大難臨頭。”
“不錯。”煜王爺含笑道:“如果本王隨他到了鹹陽,北堂昊也必定會認為本王站在北堂風那一頭,本王的家眷就身處險境。”
齊寧恍然大悟:“隨意王爺故意經過楚國,即使被我們請回來,你也並不擔心我們會對你怎樣。”
煜王爺放下茶杯道:“本王在大漢隻是個閒散人,貴國好歹也是大國,即使抓了我,難道就真要殺我祭旗?”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
煜王爺微笑道:“所以本王總要冒一點風險。本王在你們楚國,無論是北堂風還是北堂昭,都不會為難本王的家小,如果貴國他日網開一麵,放本王歸國,那是再好不過,即使要一輩子囚禁本王,大漢皇位之爭無論誰勝出,本王的家眷都可以得保。”撫須道:“本王都一大把年紀,生死已經是置之度外。”
齊寧萬沒有想到煜王爺被抓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瞠目結舌。
“本王相信途經貴國,總能讓你們的人發現一些端倪。”煜王爺歎道:“想順利到達鹹陽不容易,可是想要被你們帶回建鄴,那卻是易如反掌。”
齊寧問道:“王爺一開始是打算讓北堂風也被我們找到?”
“北堂風能夠得寵,不過是他的母親受到寵愛。”煜王爺淡然道:“幾位皇子之中,無論是北堂昭還是北堂昊,人品才乾都遠在北堂風之上,本王畢竟是大漢皇族,先祖創業不易,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江山敗落,北堂風若是登上皇位,必然會重用母氏一族,到時候外戚專權,我大漢江山便搖搖欲墜了。”
齊寧長歎一聲,讚歎道:“王爺深謀遠慮,今日我是見識了。”
這一刻齊寧是真的對煜王爺心服口服,他哪裡能想到,這位老王爺如今被軟禁於楚國,隻不過是一種策略而已。
北漢諸皇子為爭奪皇位,拚的你死我活,而北漢的文臣武將,自然而然也就各自站隊,身家性命自然也全都押了上,時局之下,誰也無法獨善其身。
而這位煜王爺竟然能想出遠避楚國擺脫是非的法子,實在是讓齊寧歎服。
“本王又何嘗想這樣?”煜王爺苦笑道:“錦衣候,本王不妨和你說句心裡話,若是有得選擇,本王還真希望是一名普通的富家翁,守著田地衣食無憂,若在一鄉,偶爾接濟一下彆人,還能受人尊敬。身在朝廷,嘿嘿.....!”搖了搖頭。
“王爺貴為皇胄,自然也是受人尊敬的。”
煜王爺哈哈一笑,道:“本王從年輕時候開始,就隻知道鬥雞走狗,所以當年沒有人會覺得我有資格繼承皇位,這也就免去了許多麻煩,但也正因如此,朝廷的官員們可沒有幾個心裡不輕視本王。”靠在椅子上,悠然道:“所以本王也沒有想過讓他們心生什麼敬意。”
齊寧微微點頭,端起茶杯道:“王爺,你就當真覺得你身在大楚,家眷就能平安無事?”
“莫非你覺得他們不安全?”
齊寧歎道:“王爺是我的長輩,見識比我多,兵荒馬亂的時節,自然也見過血腥殘殺。王爺剛才說了,無論是北堂昭還是北堂昊,人品和才乾都要勝過北堂風,這兩人不管最終誰得了洛陽,試問會不會向北堂風妥協?”
煜王爺淡淡一笑道:“你當皇位之爭是小孩子過家家?既然已經兵戎相見,不到一方徹底勝利,就不會輕易罷手。如果北堂風兵臨城下,北堂昭或者北堂昊果真投降,那下場比死還要淒慘,你覺得他們不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最終還是要一站到底?”
煜王爺頷首道:“以本王的了解,洛陽一戰,勢不可免。”
“那麼請問王爺,洛陽城破之後,會是怎樣一番景象?”齊寧凝視著煜王爺雙目:“城中是秩序井然,還是人間地獄?”
煜王爺一怔,隨即皺眉道:“這.....城破之後,洛陽城難免要亂上一陣子。”
齊寧道:“晚輩翻閱史書,但凡城破之後,除非有特殊狀況,否則兵馬一進城,便會大開殺戒,將城中變成人間地獄。”目光深邃,聲音平靜:“王爺覺得屈元古和北堂風占據洛陽之後,會不會約束部下?”
“這.....!”
齊寧搖頭道:“晚輩以為,那兩人都不會約束部下,據我所知,屈元古也不是什麼善類,北堂風更是目光短淺。西北貧瘠,屈元古手下的將士在西北飽經苦寒,殺到洛陽,屈元古總要給他們一些甜頭。”
煜王爺冷笑道:“北堂風如果想要做皇帝,難道要將自己的都城變成一堆廢墟?”
“北堂風是要做皇帝,但是他如果取勝,第一個要想到的是誰幫他坐上了皇位。”齊寧慢條斯理道:“他能殺到洛陽,是靠了屈元古麾下的驕兵悍將,王爺,西北軍聽從屈元古的軍令那是理所當然,但是不是聽從北堂風的號令?”
煜王爺一怔,皺眉道:“屈元古在鹹陽領兵多年,西北軍.....確實聽他吩咐,不過他是北堂風的舅父,那.....!”說到這裡,立刻意識到什麼,話聲頓止。
齊寧笑道:“看來王爺已經明白了。屈元古和手下的西北將士是一體,那些人跟他起兵,說到底,求的就是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拿下了洛陽,屈元古若是阻止手下人搶掠,定會大失軍心,而屈元古知道自己擁有的一切無非是手裡抓住了西北兵權,此種情勢下,他當然不會考慮北堂風稱帝之後的都城是怎樣,隻會滿足手下那幫人的所求。”
煜王爺端杯連飲數口,他先前雲淡風輕,但這時候似乎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臉色已經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屈元古要做什麼,北堂風當然不敢阻攔。”齊寧微笑道:“我隻擔心屈元古真的拿下洛陽之後,一時生出做皇帝的念頭,到時候自己登基稱帝那也不是沒有可能。”似笑非笑道:“雖然北漢有牧雲候北堂幻夜這位大宗師存在,但據我所知,大宗師不會卷入世間紛爭,即使屈元古真的要稱帝,北堂幻夜也未必會出手阻攔。”
“大漢是北堂一族的大漢,他屈元古算什麼東西,怎敢有野心稱帝?”煜王爺顯然是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動:“他若稱帝,沒有人會服氣,那是亂臣賊子。”
齊寧歎了口氣,道:“王爺,恕我直言,當年北堂一族也是外戚,最後不還是坐了江山?北堂一族可以,屈元古為何就不敢?”
煜王爺臉色更是難看,齊寧繼續道:“如果西北軍在洛陽劫掠,王爺覺得那群虎狼的目標會是什麼地方?”
“自然是官宦之家。”煜王爺歎道:“官宦之家多有積財,金銀珠寶古董字畫都有珍藏,普通百姓自然不會擁有,他們要劫掠財富,當然.....是挑選官宦。”
“王爺在北漢富貴至極。”齊寧道:“到時候卻不知道西北軍會不會衝進煜王府?那時候洛陽一片混亂,所有人都自顧不暇,如果那群虎狼真的衝到煜王府,想必也沒有人能管得了,到時候.....!”話聲戛然而止,隻是微微搖頭,但後麵要說什麼,煜王爺自然是一清二楚。
煜王爺放下茶杯,冷笑道:“錦衣候,你今日前來,到底意欲何為?是否還忘不了寰宇圖?”
齊寧含笑道:“晚輩到現在沒有提及一句寰宇圖,是王爺自己提出來。當然,既然說到這裡,晚輩有個建議,不知道王爺願不願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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