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泰半夜要出營狩獵,還沒有出發,司馬嵐這邊已經得到了消息。
這位老國公的帳內,他的左膀右臂陳蘭庭和皇甫政都在其中,這兩人得知情況,也是十分錯愕。
“國公,皇上這是要做什麼?”皇甫政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天一亮,就可以狩獵,為何非要在半夜三更出去狩獵?”
司馬嵐端坐在案幾後麵,雲淡風輕,輕聲道:“皇上的意思是說,平林秋狩,規矩太多,束手束腳,這半夜三更趁無人知道,可以在林中隨心所欲。”
“哦?”陳蘭庭輕笑道:“皇上覺得束手束腳?國公,看來皇上是長大了。”
“說來也是。”皇甫政淡淡笑道:“皇上畢竟年輕,成天待在宮裡,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孩子心性,想來是要放鬆一次。”抬手撫須道:“不過這半夜三更,可彆出什麼事情才好。”
“平林事先已經清掃過數遍,倒不會有人闖進來。”陳蘭庭道:“他帶人在身邊,這平林之內倒也沒有太凶猛的野獸,不至於出什麼大事。”頓了一頓,才壓低聲音道:“隻是褚蒼戈也被皇上帶在身邊,這倒有些讓人意外了。”
“陳大人為何這樣說?”司馬嵐氣定神閒。
陳蘭庭道:“誰都知道,褚蒼戈是老國公一手提拔起來,皇上今日先是讓褚蒼戈當值守衛,如今又帶去狩獵。”頓了一頓,才低聲道:“國公,皇上是不是在有意拉攏褚蒼戈?”
“陳大人所言極是。”皇甫政道:“國公,黑刀營在褚蒼戈的手中,如今皇上幾次施恩於他,若這褚蒼戈.....!”
“你們多慮了。”司馬嵐淡淡笑道:“蒼戈是忠義的好漢,老夫對他沒有任何懷疑。”
陳蘭庭和皇甫政立刻都笑道:“是是是。”
“皇上今日的意思,似乎是要從朝中選派大將去往前線。”司馬嵐撫須道:“依你們看,誰往前線去最為合適?”
皇甫政道:“國公,看眼下的情形,褚蒼戈是當仁不讓的最好選擇。褚蒼戈才乾出眾,隻要分派到前線,一旦北伐,此人必能立下功勞,有軍功在手,到時候我等向皇上奏請升官加爵並非難事。”
“皇甫大人所言極是。”陳蘭庭道:“世子爺如今在秦淮軍團,褚蒼戈一旦派過去,便可以和世子爺攜手,到時候要分奪秦淮軍團的兵權,也不是什麼難事。有國公在朝中,再加上我們助力,世子爺和褚蒼戈隻要稍微立下戰功,咱們便可以向皇上為他們請封。“
皇甫政笑道:“隻要褚蒼戈協助世子爺在秦淮軍團立住了腳跟,假以時日,找個由頭廢掉嶽環山並非難事。”
司馬嵐搖頭道:“大楚是無數將士用鮮血堆砌而成,老夫要做的,隻是穩住這座江山。嶽環山雖然頗有才乾,但是統帥前線十萬大軍,能耐還是略有不足。常慎的能耐,老夫很清楚,絕無統帥十萬大軍的能力,倒是褚蒼戈,不但驍勇善戰,而且心有謀略,若要保我大楚無虞,褚蒼戈比嶽環山更適合統帥秦淮軍團。”
“老國公一片丹心,我等自是知道。”皇甫政歎道:“皇上年紀輕輕,毫無施政的經驗,如今又是非常之時,若當真讓皇上親政,這大楚也就岌岌可危了。國公非常之時,穩住我大楚,功勳無人可及,反倒是一些心存詭詐之徒,竟在背後中傷國公攬權篡政。”
司馬嵐淡淡笑道:“老夫對大楚忠心耿耿,又豈會在乎人言?隻要能夠保住太祖太宗皇帝打下的這片疆土,無論彆人背後說什麼,老夫也是不在乎了。”
陳蘭庭低聲道:“國公,褚蒼戈固然是最佳人選,不過.....看樣子齊寧也是要橫插一杠子。”
“齊寧?”司馬嵐雲淡風輕笑道:“兩位覺得此人如何?”
陳蘭庭冷笑道:“無非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國公,此人為了保住錦衣齊家的利益,不顧大局,處處與我們為難,淮南王那幫餘黨也是跟在他背後動搖朝綱,這夥人若是不及早除去,後患無窮。”
“同朝為臣,隻要是儘心朝事,沒有裡外之分。”司馬嵐平靜道:“他年紀尚輕,做事欠妥當,老夫自然也不會和他一把計較。隻不過若他當真做出危害朝廷的事情來,老夫也是容不得他。
皇甫政道:“這次馴馬,他與褚蒼戈各得一匹寶馬,皇上若要向前線委派大將,應該就是其中之一。”冷冷一笑,道:“不過北伐之戰,絕非兒戲,可不是誰的爵位高就派誰去。褚蒼戈沉穩乾練,而且將黑刀營訓練成了我大楚數一數二的精銳騎兵,反觀齊寧,雖然出自錦衣齊家,卻從無統兵的經驗,單此一點,我們就足可以阻止他前去秦淮軍團。”
司馬嵐擺手道:“此事容後再議,皇上深夜狩獵,為了安全,還你怎地還不明白是派人盯著,莫出了什麼差錯。”
皇甫政道:“國公,當真就讓他這般胡鬨?”
司馬嵐淡淡一笑,陳蘭庭卻已經輕笑道:“皇甫大人,你怎地還不明白。他要胡鬨,任他去胡鬨就是,咱們不但不去阻止,還要暗中將風聲放出去。”
皇甫政眼珠子一轉,明白過來,笑道:“不錯,咱們的皇上任性胡為,讓群臣都知道,他頑性未消,深更半夜不顧天子安危,偷偷入林狩獵,大夥兒知道了,自然明白,如果沒有國公這樣的老臣扶持著,咱們的皇帝便是一無是處,大好江山,就要斷送在他的手裡。”
平林是片地域頗大的樹林,月光如水,整個樹林仿佛盤亙在地麵上的一頭洪荒怪獸,靜靜地等候著吞噬世間萬物。
深夜的樹林裡一片寂靜,可是如果仔細去聽,亦能發現在這寂靜之中隱伏著不安的騷動。
樹林像是怪獸,樹林裡的動靜卻像是平靜海麵下季旭德的驚濤駭浪,隨時都能翻湧出來,將海麵上的一切卷入萬劫不複的海底。
隆泰一身輕便的狩獵裝束,腰間配著短刀,背負箭盒,手挽長弓,在他身後,跟著十來人,都是從近衛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武士,遲鳳典和褚蒼戈一左一右跟在身邊。
平林雖然是皇家狩獵場,但為了保持最原始的樣子,樹林之中一直任由其生長,所以並無清晰的道路可尋,枯藤叢生,錯綜複雜。
“遲鳳典,這林子裡當真蓄養了野物?”隆泰帶著眾人入林半天,莫說豺狼,便是連一隻野兔也瞧不見,看上去頗有些鬱悶。
遲鳳典忙道:“皇上,平林長年都蓄養野物在其中,沒有宮裡的準許,便是守林的官兵也是不得踏入其中半步。”左右瞧了瞧,才道:“皇上龍威浩蕩,那些野物隻怕是被皇上的龍威所驚,不敢靠近過來。”
“你倒是會說話。”隆泰鬱悶道:“按你這樣說,所有的野物都避開朕,朕今晚是連一隻獵物也打不到?”
“皇上,往林子深處再看一看,林深處的獵物野性未消,不知天威,或許能碰上。”遲鳳典賠笑道。
他剛說玩,卻見褚蒼戈突然抬起手來,眾人都停下腳步,條件反射般矮下身子。
“怎麼了?”隆泰驚覺道。
褚蒼戈壓低聲音道:“皇上,西北角方向,有動靜傳過來。”說話間,已經是掩身在一棵大樹後麵,彎弓搭箭,眾人順著褚蒼戈所說的方向瞧過去,並無發現什麼動靜,便在此時,卻聽得“嗖”一聲響,褚蒼戈卻是極其果斷地射出了一箭,箭如流星,射向西北角的陰暗處,隨即聽到一聲怪嚎,似乎是有獵物被射中。
隆泰顯出興奮之色,吩咐道:“快去瞧瞧射中什麼了。”
兩名護衛立刻竄上去,往那陰暗處尋摸過去,很快,就見兩人抬著一隻麋鹿出來,隆泰領著眾人上前去,隻見到褚蒼戈那一箭竟是橫貫麋鹿的脖子,那麋鹿尚未死透,兀自在抽搐。
隆泰笑道:“褚蒼戈,你果然箭法了得。”摘下腰間的一直皮袋子遞過去,笑道:“來,這袋酒朕賞你了!”
褚蒼戈立刻收起弓箭,躬身雙手接過,恭敬道:“臣謝皇上恩賞。”摘下塞子,仰首灌了一口,然後收起掛在腰間。
“你能騎善射,果然有勇將之風。”隆泰含笑道:“我大楚北伐之時,你大可以去往前線,為國立功。”
褚蒼戈雙眉一展,立刻道:“臣若能上前線,必當奮勇殺敵,以報皇上隆恩!”
隆泰抬手拍了拍褚蒼戈肩頭,隨即吩咐道:“往林子深處再去瞧瞧,待會兒發現了獵物,你們都彆動,讓朕試試箭法。朕練箭多年,還不曾真正射殺過獵物,今晚無論如何,朕也要帶回幾隻獵物。”
褚蒼戈立刻道:“皇上龍威浩蕩,定能滿載而歸。”
“褚統領,你耳力靈敏,這幫飯桶及不上你。”隆泰瞥了遲鳳典一眼:“你在前帶路,幫朕找尋獵物!”
“臣遵旨!”褚蒼戈心想看來皇上今晚若是射不到獵物,還真不打算回去了,自己找尋幾隻獵物,讓這少年天子試試身手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