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岩柏猶豫了一下,齊寧不悅道:“莫岩柏,你也算是一條漢子,做事怎地如此婆婆媽媽?你要是不願意,就痛快說出來。”
莫岩柏卻已經掙紮起身,硬是從床上下來,拱手道:“侯爺垂愛,草民一切聽從侯爺安排就是。草民答應侯爺,隻要有一口氣在,自今而後,絕不讓他受絲毫委屈。”
“如此甚好。”齊寧笑道:“你既然答應了,我才敢安排你做事情。”
“侯爺的意思是?”莫岩柏有些詫異。
齊寧道:“你手下那些弟兄,都不是老實人,過慣了沒有規矩的日子,若當真讓他們返鄉,你以為他們會安分守己?”
莫岩柏皺起眉頭,道:“侯爺所慮甚是。這幫人雖然被我收歸部下,但大多數都是膽大包天之徒,若是全都返鄉,我也難保所有人都能安分守己。”
“你覺得該如何安排他們為好?”
“這個.....!”莫岩柏猶豫了一下,才道:“侯爺,之前我倒也是想過,實在不成,可以將他們分編到各支軍隊之中,聽說楚國一直準備北伐,若是讓他們上戰場,一來可以殺敵衛國,二來也可以給他們立功升遷的機會,也算是能掙些前途。”
齊寧笑道:“你這想法倒也不差,將這幫亡命之徒送進軍隊,有軍規約束,倒也能老實許多。不過送往前線,有兩點卻是要考慮。這一點,他們並無受過訓練,如今北伐在即,這時候及時送到軍中,也來不及接受訓練,恕我直言,到了戰場,他們也隻是一群烏合之眾,徒送性命。”
莫岩柏微微點頭,齊寧繼續道:“這第二點,他們常年在海上生活,水性極佳,而且對海上的環境也十分適應,若是送到前線,這些看家本事用不上,倒也可惜。”
莫岩柏道:“海上這幫兄弟與東海水師為敵多年,雙方矛盾極深,若是安排在水師,且不說水師不會接受,即使接受,兩邊也是合不來,以後.....!”
齊寧擺手道:“你誤會我的意思,我也沒有想過將你們安排在水師。”微一沉吟,才道:“我是這麼想的,如果....!”還沒說完,外麵傳來吳達林聲音:“侯爺,陳大人有事稟報,正在等候。”
齊寧起身道:“陳大人應該是有急事商量,你在這邊好好休養,至若後麵如何安排,我回頭再與你商量。”
莫岩柏拱手道:“有勞侯爺為我們操心,我代兄弟們謝過侯爺的大恩大德。”
齊寧哈哈一笑,也不多言,出了屋子,徑自去往大帳,東海刺史陳庭已經在帳內等候,見到齊寧進來,急忙起身行禮,齊寧示意坐下,道:“陳大人連夜趕來,著實辛苦,城中的情況如何?”
陳庭拱手道:“侯爺凱旋而歸,可喜可賀,下官在這裡向侯爺道喜了。下官奉侯爺之命,回城之後,立刻封鎖了城池,目下已經將江陳盧三家全都控製住,除此三家,平日裡和他們交往過密的士紳豪族,下官也已經派人盯住。”
“這幾家可有逃離的準備?”
陳庭搖頭道:“下官派人捉拿之時,他們似乎對江家船隊逃離一無所知,下官親自審問了盧飛航和陳爍,看他二人的表現,確實不知道江漫天的行動。”
“你的意思是說,這兩家並沒有卷入這次叛亂?”
陳庭擺手道:“侯爺,倒不能這樣說。這三家這些年表麵看起來頗為疏遠,但他們都是東海百年世家,在東海根深蒂固,而且曆來都是有姻親關係,雖然這些年不再結親,但還是血脈相連。江漫天要在東海興風作浪,緊靠一家,頗有些勢單力孤,下官猜想,他們私下裡必有聯係。”
齊寧含笑點頭道:“陳大人這樣想,那就對了,若說隻是江家獨自密謀造反,本侯是萬萬不信的。”
“侯爺,照下官看來,江漫天此番逃亡,一開始應該也不是有意計劃。”陳庭身體微微側向齊寧這邊,神情肅然道:“江漫天兄弟躲到江家碼頭,應該是在靜觀其變,他們就是等著大都督的海葬是否能夠順利進行,如果大都督的海葬順利進行,遺體火化,那麼就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大都督是被沈涼秋所害,沈涼秋也就能夠闖過這一關,沈涼秋若是無恙,江漫天也就覺得陰謀不會敗露,自然不會逃竄。”
齊寧道:“陳大人言之有理。”
“江漫天既然是靜觀其變,就絕不會大動乾戈。”陳庭道:“如果他帶上眾多家眷甚至知會其他兩家一起逃亡,官府自然會有所察覺,到時候就算沈涼秋瞞過了我們,可是三大家族的行動有異,那便是自曝行跡,江漫天自然不會這樣做。”
齊寧笑道:“說到底,江漫天就是在賭,而且賭注太大,不過對他來說,隻要他們兄弟能夠逃脫,其他人是否能夠安全,那並不重要。”
陳庭露出一絲笑道:“盧飛航和陳爍二人得知江漫天瞞著他兩家逃竄之後,那表情都是難看至極,想必對江漫天是恨之入骨。”
“這幾家都已經收監?”
“回侯爺,幾家的宅子全都已經查封,就算是家裡的仆人,也都關了起來。”陳庭道:“隻是這三家還有些人出門在外,無法及時抓捕.....!”
齊寧點點頭,道:“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不過下官令人清點名單,有遺漏無法及時抓捕的,已經查知他們的去處,下官也令人迅速前往抓捕。”陳庭道:“下官這兩天將這幾家的鋪麵、地產都登記列冊。”手邊的桌子上是厚厚的幾本賬冊,起身捧起呈送過去,齊寧擺手笑道:“陳大人可莫難為我,我這人最是懶惰,可看不了這許多東西,你心裡有數就好,朝廷自然要下旨意來,到時候儘數收歸國庫便好。”
“是是是!”陳庭又將那些賬冊捧回去,卻並沒有坐下,而是麵露愁容,拱手道:“侯爺,這次發生的一切,自然是要上折子呈報朝廷,可是......江家謀反,卻不知該如何潤筆?”
“潤筆?”
“侯爺,江家謀反,證據確鑿,自是不必說。”陳庭上前兩步,聲音壓低:“可是陳家和盧家卻並沒有直接謀反的證據,如果隻是因為江家謀反就確定這兩家連同謀反,隻怕.....!”
齊寧盯著陳庭眼睛,道:“你是說找不到兩家謀反的證據?”
“正是。”陳庭歎道:“下官審訊那兩人時候,兩人哭天喊地,都說絕無叛逆朝廷之心,還說若江家謀反,他們必與江家不共戴天,言之戚戚啊。”
齊寧哈哈笑道:“那陳大人如何看?”
“侯爺,下官知道他們脫不了乾係,但.....確實找不出證據來。”陳庭有些無奈。
齊寧歎了口氣,道:“陳大人,你好歹也是東海刺史,這些話你本不該對我說的。”
“侯爺,您.....!”陳庭意識到不對,額頭微微冒汗。
齊寧收起笑容,淡淡道:“東海世家從來都是紮在朝廷身上的一根刺,當年沒有收拾他們,是何道理,你心裡很清楚,無非是天下未定,有人投誠,朝廷總不能都殺光,而且那時候東海未定,留下他們協助朝廷,自然是大有用處。”
“侯爺所言極是。”
“朝廷在東海設軍,而且派人對他們嚴加監督,說到底,就是怕狗改不了吃屎,提防這夥人有一天會在東海興風作浪。”齊寧冷笑道:“而事實確實如此,江家此番的狼子野心,若非及時發現,後果實在不堪設想。朝廷的擔憂沒有錯,如今江家謀反敗露,正是朝廷一直等待的機會,莫非你覺得朝廷這次隻要收拾江家便可以?”
“那....那自然不成。”陳庭立刻搖頭道。
齊寧身體前傾,一隻手按在膝蓋上,這個姿勢陳庭一看就懂,湊近過去,齊寧才低聲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江家滅了,其他兩家也必須除掉。找不到證據,不等於沒有證據,你陳大人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朝廷並不在乎證據是真是假,江家這一謀反,你即使拿出最簡單的證據,天下人也會相信另外兩家也卷入其中。”
陳庭頓時恍然大悟,低聲道:“侯爺是說咱們自己製造證據?”
“陳大人說呢?”
陳庭心領神會,輕笑道:“這幾家都是世家大族,族裡的人打小就習文,盧飛航和陳爍也都能寫上一筆不錯的字,為此他們時常對外炫耀,還沾沾自喜。如果搜找江家大宅,找出幾份他們與江家私下勾連的信函,他們想辯解也沒人相信的。”
齊寧微微一笑,道:“此事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陳大人是讀書人,要模仿他們的筆跡自然不難,由你親自揮墨,你看如何?”
陳庭拱手道:“下官自當儘力。”解決此事,頓覺得一陣輕鬆,但隨即又為難道:“侯爺,這次上折子,不知該如何呈報,還請侯爺指點!”
齊寧“哦”了一聲,問道:“陳大人準備如何呈報?”
“這個.....!”陳挺猶豫一下,才道:“侯爺,如果按照實情呈報上去,隻怕會對金刀老侯爺不利,畢竟東海江家謀反之心蓄謀已久,而且暗中準備的十分充分,就連沈涼秋也被他們收買,朝廷若是知道,這澹台家那是......難辭其咎......!”他眉宇間略顯慌亂之色,目光也有些閃爍。
齊寧淡淡笑道:“金刀澹台家?陳大人,你忘記了,首當其罪的,應該就是你陳大人,你這位刺史大人對江家的謀逆之心沒有絲毫察覺,澹台大都督被人謀害,你也是被蒙在鼓裡而不知,你說朝廷會如何看你?”
齊寧麵帶微笑,但陳庭卻感受到齊寧的目光如刀子般在自己臉上劃過,頓時隻覺的背脊一陣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