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含笑道:“江家是靠海上貿易起家,自然與東海水師多有接觸。”
“實不相瞞,江漫天每年倒是向東海水師捐一批物資,除此之外,與水師接觸的倒並不多。”沈涼秋搖頭道:“大都督在世的時候,與江家也是很少來往。”
齊寧奇道:“東海水師控製著東海,江家船隊貿易,又怎能與水師少有接觸?”
沈涼秋猶豫了一下,才道:“侯爺可能不知道,這江家當年與卓青陽有些淵源......!”
“沈將軍是說卓先生曾經在東海教授過江隨雲?”齊寧倒是知道,卓青陽曾經倒是在東海呆過一段時日,得到江家的熱情款待,而且江隨雲還拜在了卓青陽門下,江隨雲聰明伶俐,當年卓青陽對他的感覺還是很好,後來甚至向朝廷舉薦了江隨雲入朝為官。
沈涼秋道:“卓青陽先生才高八鬥,乃是當世大儒,其實在他年輕的時候,就時常來到東海,那時候就與江漫天有交往。江漫天才學出眾,據說江漫天幼年時候,還曾經傳過神通之名,在東海算得上是聲名遠播。”
齊寧對江隨雲頗為了解,但是對江家家主江漫天所知不多,但心中也明白,能夠讓江家成為東海第一巨賈,這位江漫天也絕非凡人。
“此人既然才高八鬥,甚至能與卓先生有交情,為何沒有入朝為官?”齊寧有些疑惑。
沈涼秋道:“許多人都有此疑問,以江漫天的才學的聲明,要入朝為官,其實並非難事。但此人卻從無涉足過官場,一直以來,倒是醉心於海上貿易。”頓了一頓,才繼續解釋道:“當年東海韓家實力雄厚,他們割據東海之時,海上貿易便是支撐他們財政的重要來源,而且韓家壟斷海上貿易,從無讓其他家族染指,其他家族自然也不敢與韓家相爭,隻能拿出銀子跟在韓家後麵喝口湯。”
“我大楚剿滅韓家,據說金刀老侯爺一開始組建水軍,就是利用了繳獲的韓家船隻。”齊寧微微頷首。
沈涼秋點頭道:“侯爺所言正是。當年也幸虧老侯爺用兵迅疾,否則韓家隻怕已經帶著船隊遠遁,不過即使如此,當年韓家水軍之中也有一部分倉皇逃竄,後來就成了東海的禍害,老侯爺花了多年時間才算平定。韓家落魄之後,海上貿易一度中斷,朝廷也想重新恢複海上的貿易,但要想恢複海上的貿易,必須要依靠東海本地的豪族,他們熟悉東海,而且對海上的貿易方法駕輕就熟,老侯爺也深知這一點,所以......!”
“莫非老侯爺當年舉薦了江家?”
沈涼秋道:“老侯爺平定東海之後,東海四大家族之中,江家最為配合,朝廷也需要這樣的人物,而且江漫天當時還走動了卓青陽的人脈,是以朝廷將恢複東海貿易的差事交到了江家手中,條件自然也是要從中收取重賦,江漫天得到差事之後,立刻就開始重新組織了船隊,僅僅一年多時間,就恢複了海上的貿易。”
齊寧道:“既然在海上,自然需要水軍的保護,為何江家與水師走動極少?”
沈涼秋欲言又止,猶豫一下,才道:“主要是戶部那邊的緣故,戶部那邊呈書朝廷,江家商隊可以由戶部來管,倒不必讓東海水師卷入進去。開頭兩年江家與東海水師倒是十分的親近,而且一開始貿易的時候,水師這邊每次也確實派出幾艘戰船護衛,但過了兩年,江家那邊從朝廷得到了旨意,可以自行配備一些護衛船隻護航,而且老侯爺多年下來,也將海上的盜匪清剿的差不多,一般海匪,倒也不敢招惹江家的商隊。”
齊寧將沈涼秋提及這些時候,言辭謹慎,本來有些奇怪,但很快就明白過來。
東海水師有三萬兵馬,戰船上百艘,是東海這邊龐大的軍事力量,而海上貿易獲益豐厚,江家因為海上貿易成為東海第一巨賈便可知收益之豐,如果長期讓東海水師和江家走在一起,甚至由東海水師來管束海上的貿易,合強大的軍力與龐大的財富,自然會讓朝廷心生忌憚。
朝廷當然不希望金刀老侯爺在掌控著東海水師之餘,還能掌控龐大的財政來源,所以拉出戶部來,無非是要切斷東海水師與江家的聯係。
齊寧既然洞悉這一點,也就明白了澹台炙麟為何不會與江漫天太過靠近,雖然天高路遠,但朝廷顯然一定有眼睛盯在東海這邊,提防澹台家與江家靠近,就如同在西川讓韋書同緊盯著蜀王李弘信一般。
閒話之間,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屋內還在驗屍,沒過多久,韋禦江率先從屋裡出來,眾人頓時都朝向他,那位親手驗屍的鄭主事這時候也從韋禦江身後上前來,拱手道:“侯爺,沈將軍,卑職已經詳細檢查過大都督的遺體。”
不等齊寧說話,沈涼秋已經問道:“鄭主事,大都督致命傷在何處?”
“沈將軍,大都督全身上下,並無其他致命傷痕,身上所有的傷痕,都是老傷,至少在半年之內,除了脖子上的勒痕,沒有一處新傷。”鄭主事小心翼翼道:“卑職也檢查過血液,大都督血液之中,沒有任何毒藥的成分,所以也不存在被人所毒害,從肺部看來,大都督確實是窒息而亡。”
沈涼秋皺起眉頭,目光深邃。
“鄭主事,你檢查的結果,是否說明大都督確實是懸梁自儘?”齊寧問道。
鄭主事點頭道:“回稟侯爺,大都督唯一的新傷,就是脖子上的勒痕,卑職檢查過喉管,確實是因為懸梁而導致無法呼吸,肺部腫大,最後窒息而亡。”看了韋禦江一眼,道:“韋司審也是同樣的判斷。”
“侯爺,鄭主事所言不差。”韋禦江肅然道:“驗屍結果,大都督確實是懸梁窒息而亡,而且脖子上的傷痕,也定然是懸梁所致,所以......卑職和鄭主事可以用性命擔保,大都督的死因,確實是懸梁自儘,並無其他緣故。”
“這.....這怎麼可能!”沈涼秋臉色難看:“鄭主事,韋司審,你們確定沒有判斷錯誤?”
“沈將軍,鄭主事當年還是仵作的時候,就從無出現過差錯。”韋禦江正色道:“卑職雖然能耐淺薄,但自信也不會出現問題。”
沈涼秋呆了片刻,緩緩轉身,微抬頭看著已經漆黑的蒼穹,怔怔出神。
齊寧輕輕拍了拍沈涼秋肩頭,道:“沈將軍節哀順變。韋司審和鄭主事用性命擔保,大都督確實是懸梁自儘,這就應該沒有問題。而且現場情況,咱們也都看得清楚,大都督自儘之時,屋內沒有其他人,而且也絕不可能有人進出,所以不會是受害於他人之手。”
沈涼秋長歎一聲,握拳道:“可是.....大都督為何會自儘?卑將.....卑將實在想不明白。”
“要查明白大都督自儘的緣故,我看還要和夫人談一談。”齊寧道:“也許大都督有什麼難言之隱,彆人不知,夫人或許知曉。”
沈涼秋神情凝重,微微點頭,道:“侯爺,你們從京城一路趕來,路途勞頓,天已經黑下來,卑將令人安排晚飯,然後好好歇息一晚,如果夫人應允,明日讓夫人拜見侯爺。”
齊寧想了一下,微微點頭,隨即問道:“沈將軍,老侯爺那邊對你可有什麼吩咐?”
沈涼秋一怔,不明白齊寧話中意思,齊寧又道:“大都督已經過世,遺體自然不能一直這樣放著,老侯爺可曾吩咐將大都督的遺體運回京城?”
沈涼秋猶豫一下,才道:“侯爺,大都督如何落葬,卑將不敢妄言,老侯爺那邊也並無吩咐過來,隻不過......明日見了夫人,夫人應該有主張。”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隻能等明天見了夫人再定奪。”齊寧往屋裡瞅了一眼,道:“這書房日夜都有人看守?”
沈涼秋道:“侯爺放心,這處院子裡外有三層守衛,絕不會有人敢闖過來。”
齊寧點點頭,沈涼秋已經抬手道:“侯爺請!”
齊寧也不多留,向院外過去,一行人都隨著齊寧出了院子,沒走幾步,卻見一名都督府護衛匆匆過來,見到沈涼秋,上前拱手道:“將軍,陳刺史求見!”
“他來做什麼?”沈涼秋皺起眉頭:“他要見誰?”
“陳刺史說要前來拜見錦衣候。”護衛道:“眼下就在前廳等候。”
齊寧一怔,沈涼秋也有些詫異,看向齊寧問道:“侯爺,陳庭知道您到了東海?”
齊寧搖頭道:“本侯此行十分隱秘,並無對外張揚,而且都是喬裝打扮入城,就是不想驚動太多人。”微皺眉頭:“這陳庭可是東海刺史?”
“正是。”沈涼秋道:“陳庭是朝廷三年前派來東海的刺史,大都督......大都督自儘,到目下為止,也不曾告知過他。”臉上現出狐疑之色:“侯爺才剛剛抵達古藺城,他又如何這麼快就得到消息?”
齊寧微微一笑,道:“我們在這裡猜想也無用,去見見這位陳刺史,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抬步徑自向前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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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傷口發炎,又吊了兩天水,目前傷勢恢複還算不錯,問題不大,大家多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