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溫言道:“沈將軍節哀順變。”又向韋禦江使了個眼色,韋禦江心領神會,問道:“沈將軍,方才你兩次提到大都督的過世,都用了遇害這個詞,莫非沈將軍覺得其中另有蹊蹺?”
沈涼秋微一沉吟,才道:“侯爺,卑將已經得知,如今刑部衙門是由侯爺您來掌理,如果朝廷覺得此案沒有蹊蹺,為何會派您前來?”
齊寧笑了一笑,韋禦江已經道:“大都督乃是帝國名將,他突然過世,朝廷自然是要慎重對待的。”
沈涼秋微微點頭,才道:“我是軍人,不懂得刑名。但大都督與我相識多年,我對他的性情十分了解......!”頓了一頓,才道:“他心懷大誌,一心想要幫助我大楚一統天下,所以這些年加緊練兵,從無懈怠。而且他與夫人夫妻和睦,剛剛又得了小公子......!”目光掃過在座諸人,正色道:“敢問諸位,此種情勢下,便是普通人也不可能有輕生之念,更何況是統禦數萬將士的鐵血都督?”
眾人都是微微頷首,隻覺得沈涼秋所言有理。
“沈將軍,照你所說,大都督是為人所加害,但是在東海境內,誰又有如此熊心豹子膽,敢對澹台都督下手?”齊寧盯著沈涼秋眼睛問道:“沈將軍是否有懷疑的對象,你不必確定是誰,隻需要告訴我們可能性,我們也好找到線索下手。”
沈涼秋搖頭道:“侯爺,如你所言,卑將也很難想象在東海有人敢對大都督下手。大都督主要是在水師那邊,和其他人來往並不多,而且在卑將的記憶中,大都督似乎也並無與什麼人結怨。”
齊寧搖頭道:“沈將軍此言差矣。”
沈涼秋一怔,齊寧已經道:“當年是金刀老侯爺領兵征討東海,一將功成萬骨枯,平定東海,卻也是讓澹台家在東海結怨無數。”
沈涼秋微皺眉頭,點頭道:“若是這般說,倒也不錯。不過澹台征伐東海,是為國事,卑將的意思是說,大都督在東海並無私仇。”
正在此時,卻見到門外匆匆進來一人,眾人目光頓時都投過去,隻見從門外進來一名六十出頭的老者,沈涼秋已經起身上前,向齊寧道:“侯爺,這位就是侯總管。”又向那老者道:“侯總管,這位是錦衣候和刑部的差官們,奉旨前來調查大都督一案。”
侯總管雖然年過六旬,但並沒有彎腰駝背,想來因為當年在行伍之中,才會如此,老人上前幾步,便要向齊寧下跪行禮,齊寧已經起身道:“老總管不必拘禮,儘管站著說話就好。”
“多謝侯爺。”侯總管剛說一句話,眼圈就已經發紅,拱手道:“侯爺,請您一定要查清楚大都督被害的原因,否則大都督死不瞑目。”
齊寧皺眉道:“老總管也以為大都督是被人所害?”
侯總管老淚已經從眼眶奪目而出:“老奴跟隨大都督快十年,而且打小看著大都督長大,老奴絕不相信他是輕生自儘,絕不相信......!”語氣十分堅定。
齊寧和幾位官員對視一眼,隨即吩咐道:“給老總管拿把椅子。”韋禦江起身搬了一把椅子過去,侯總管猶豫一下,卻還是坐了下去,齊寧這才問道:“老總管,事發當夜,誰是第一個發現大都督自儘的人?”
“有.....有好幾個人。”侯總管控製自己的情緒,回憶道:“那天晚上,大都督一直在書房,快到亥時的時候,夫人讓老奴請大都督早些歇息,老奴到了書房,書房裡的燈亮著,老奴叫了幾聲,大都督卻沒有應聲。”
眾人都是看著侯總管,聚精會神,一言不發,聽侯總管描述當晚情景。
“老奴當時很奇怪,心想難不成大都督是在書房睡下了?”侯總管回憶道:“於是想推門進去,平日裡大都督就算在書房,也很少鎖門,但老奴推門的時候,才發現書房的門是從裡麵拴上。”他看了齊寧一眼,才繼續道:“老奴心裡更是奇怪,又叫了幾聲,大都督依然沒有回應,老奴覺得事情不對,立刻去通稟夫人。”
齊寧托著下巴,凝視著侯總管,隻聽侯總管繼續道:“夫人知道後,也是奇怪,立刻去書房,當時還有兩名丫鬟跟著夫人一起,我們到了書房,夫人也是叫了幾聲,大都督一直沒有應聲,夫人知道事情不對,讓人踹開門,老奴叫了兩名家奴,將書房的門踹了開,等進到屋裡,便......便看到......!”侯總管抬起手,抓了兩抓,全身發抖。
韋禦江起身,卻將自己的茶水端過去,上茶之後,他並未飲茶,茶水乾淨,侯總管接過茶水,卻並沒有飲茶,隻是看了韋禦江一眼,聲音悲痛:“我們都瞧見,大都督.....大都督已經懸梁自儘!”
“懸梁自儘?”齊寧皺起眉頭。
他早知道澹台炙麟自儘而死,但是以何種方法自儘,也知道現在才知道。
“夫人當時就軟倒在門前,老奴隻以為有刺客,帶著兩名家仆衝進去,想要放下大都督,夫人卻想到什麼,告訴我不要動彈大都督的遺體,令老奴立刻去找沈將軍回來。”侯總管此刻已經是老淚縱橫,“當時大都督已經是手足冰涼,老奴知道這是天大的事情,遵從夫人之命,立刻前往水軍大營請沈將軍回來。”
韋禦江問道:“老總管,當時書房內可還有其他人?”
“絕對沒有。”侯總管斬釘截鐵道:“書房隻有兩張書架,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大都督凡事都喜歡簡單,所以書房不值得也很簡單,一眼就能看清楚書房裡的每一個角落。而且當時那兩名家仆還在屋裡檢查過,門窗全都是從裡麵鎖上。”
韋禦江皺眉道:“書房門窗都是從裡麵鎖上,也就是說,事發之後,絕不可能有人從裡麵出來。”
“不錯,房門是從裡麵鎖上,被人所踹開,窗戶也都從內部鎖上......,如果當真如此,那麼就不可能有人從房裡出來。”齊寧也是若有所思。
一名官員起身來,拱手道:“侯爺,咱們是否去看看現場?”
“正是。”齊寧起身來:“看了現場,才能了解實情的大概。是了,老總管,大都督的書房,是否有過改變?”
沈涼秋在旁道:“侯爺,卑將就是擔心有人破壞現場,從而導致線索斷了,所以當夜就派人守住了書房,到今天為止,除了大都督的遺體略作處理,現場一切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破壞。”
“大都督的遺體處理過?”韋禦江一怔,皺起眉頭。
沈涼秋道:“天氣炎熱,我擔心遺體會損壞,所以當時和侯總管一起,將大都督的遺體解了下來,然後取了冰塊,防止遺體出現變化。除此之外,再無動彈過大將軍屍首分毫。”向齊寧道:“解下大都督遺體的時候,夫人也在場!”
齊寧微微頷首,道:“這也是無奈之舉,沈將軍,請帶路!”
沈涼秋抬手道:“侯爺請!”又向侯總管道:“老總管,你去告訴夫人,朝廷派了錦衣候前來,徹查此案,如果大都督的當真是被人所害,侯爺定能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侯總管答應一聲,神情戚戚,顯然還沒有從澹台炙麟的之死中恢複過來。
沈涼秋在前領路,一行人直往澹台炙麟書房過去,走了一端,沈涼秋忽然問道:“侯爺,不知幾位之中可有擅長驗屍的高手?”
“驗屍?”
沈涼秋點頭道:“大都督過世,雖然輕易動彈他的遺體實為不敬,但為了查清真相,卑將希望侯爺派人驗屍,確定大都督的真正死因。”
齊寧身後一名官員已經道:“沈將軍放心,下官擅長檢驗遺體,而且帶了工具前來。”右手提了提,手中卻是拿著一隻包裹。
沈涼秋點頭道:“有勞了。”
都督府其實並不算大,也許是為了聲名緣故,又或者是澹台炙麟性情如此,都督府總體來說規模並不大,但估計到威勢,比之普通的府邸還是要大上一些。
府內的布局也很普通,但卻到處種著花木,想來在這東海之濱,多種花木,可以讓府裡的空氣更為清新,沿路都是花團錦簇,姹紫嫣紅,空氣中亦是飄蕩著花木的清香味道。
書房是一處單獨的院子,院落外麵環繞著一圈花圃,花團錦簇,院門外則是有護衛守住,瞧見沈涼秋過來,一名護衛十分自覺地打開了院門的門鎖,沈涼秋走到院門前,抬手請齊寧先進,齊寧也不客氣,進到院內。
這是一處還算空闊的院子,院子的角落載著一棵大樹,枝繁葉茂,靠牆邊則是放著兵器架,上麵兀自擺放著刀槍,大樹下還有一張圓形小石桌,兩隻石墩放在小石桌左右,想來澹台炙麟偶有空閒之時,還會在這裡練武。
齊寧背負雙手,目光瞧向那棵大樹,認出是一顆大槐樹,撐出一片繁茂的綠雲,仿佛巨柱衝天,一看就是很有些年頭的老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