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在奉天殿外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聽到執禮太監宣禮,執禮太監領著群臣繞過了奉天殿,往內廷的淸和殿過去。
淸和殿是皇宮內廷的中心,也是皇帝賜宴之所,通過內廷,後麵就是後宮,而皇後所居住的鳳儀殿便在後宮正中。
到得淸和殿外,又是一番繁瑣的程序,齊寧隻能是彆人做什麼也照著做,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已經是到了黃昏時分,齊寧心中感歎,暗想這皇帝大婚,從上到下都是受苦,大早上出門到現在,莫說吃飯,就連一杯水也沒有喝上。
片刻之後,才瞧見一眾女官和宮女簇擁著鳳冠霞帔的天香公主順著一條道路往後宮去,群臣這邊立時都跪倒在地,目送皇後離開。
等到群臣進入淸和殿入席之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齊寧這時候隻希望菜肴趕緊上來,先吃飽肚子再說,孰知左等右等,到天黑時候,宮廷內宴這才姍姍來遲,在座群臣也都是腹中饑餓,但菜肴上來之後,一個個卻又不敢失禮,淺嘗輒止,含蓄得很。
齊寧見桌上眾官員一個個如此矜持,自己也不好放開手腳大吃大喝,心想實在不成,在宮裡再熬上一熬,等回了侯府再飽餐一頓,反正已經餓了一天,也不在乎多等一兩個時辰。
其實楚國立國之後,曆任皇帝都是推行勤儉,今日諸般禮儀在齊寧看來已經十分繁瑣,可實際上有不少能省的禮序都已經省略,否則群臣入席還得推遲一兩個時辰。
一開始群臣還有所矜持,但片刻之後,淸和殿便開始熱鬨起來,推杯至盞,齊寧見狀,倒也不客氣,這時候桌上的眾官員卻又都紛紛向齊寧端杯敬酒。
若是此前齊寧在群臣之中還沒有什麼威望,但皇陵之變和今日迎親的禮儀之爭,已經是讓群臣對齊寧不敢小覷,一開始許多人還想著齊寧幾次與司馬家針鋒相對,是不知天高地厚,但兩次齊寧都是占了上風,許多人便開始覺得這錦衣候雖然年輕,但卻並不像表麵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數百大臣在淸和殿共聚一堂,今日是喜慶的日子,淸和殿內倒也是熱鬨非凡。
因為皇帝大婚,京城各處也都是張燈結彩,整座楚國帝都都籠罩在一片喜慶的氛圍之中,便是秦淮河上,也是歌舞升平,許多畫舫上張貼上喜字,也不知是為了慶祝皇帝大喜之日,還是為了給恩客和姑娘們創造溫馨的氛圍。
京城冷清的處所也不在少數,而淮南王府便是其中之一。
淮南王府被抄沒之後,京都府的差役便過來接替羽林營暫時守衛王府,隨後從城外調過來的一百名黑鱗營兵士又接替了京都府衙差換防,而率領這支百人隊的部將,便是從侯府走出去的趙無傷。
黑鱗營重建之後,齊寧派出侯府的侍衛段滄海與趙無傷前往統帥,留下了齊峰和李堂繼續在府中負責護衛。
趙無傷話不多,為人低調,但辦事卻十分的靠譜,護衛王府絕非小事,齊寧派人調兵之時,特意囑咐由趙無傷領兵前來。
王府的前前後後都被黑鱗營的兵士守住,便是周邊的幾條街道,趙無傷也會親自帶人時不時地巡看一下。
月朗星稀,在王府的後門巷子裡,兩輛馬車停靠其中,後門敞開,幾名黑衣漢子從王府內抬著箱子出了門來,小心翼翼地將箱子往馬車上裝運。
戶部尚書竇馗身穿便服,左顧右盼,時不時招手令人加快速度,兩名守在後門的黑鱗營兵士視若無睹,如同石雕一般。
前前後後搬出五六隻箱子,分裝在兩輛馬車之中,等到最後一隻箱子抬出來,趙無傷才從後門出來,拱手向竇馗道:“竇大人,侯爺吩咐過,咱們將這些貨物都準備好,一件不少,竇大人回去查點一番。”
竇馗知道趙無傷是齊寧心腹,雖然地位比趙無傷高得多,卻還是客氣道:“有勞諸位兄弟了,請轉告侯爺,此事我定會辦得妥妥善善,不讓侯爺有後顧之憂。”也不多言,匆匆登上前麵的馬車,揮手道:“走走!”
兩輛馬車開始緩緩啟行,每輛馬車邊上跟著四名腰間佩刀的黑衣漢子,借著月光,護衛著馬車離開。
竇馗隻撿偏僻的街道而行,穿過兩條街,忽地感覺馬車車速放緩下來,竇馗正靠在車廂內閉目養神,感覺馬車慢下來,皺起眉頭,起身上前,掀開車簾子,正想責問,卻猛地瞧見前方街道上出現一群黑影來。
竇馗心下一沉,那車夫卻已經喝道:“閃開,是誰擋著道,不想活了嗎?”
“住口!”對方一個聲音冷喝道:“忠義候在此,竟敢放肆,再廢話一句,小心撕爛你的嘴。”
竇馗聽到“忠義候”三字,心下一凜,立刻從車廂中出去,跳下馬車,抬眼望過去,果然見到一身錦衣華服的忠義候司馬常慎正背負雙手擋在前麵,司馬常慎背後,跟著十多名大漢,一個個凶神惡煞。
“原來是忠義候?下官拜見侯爺。”竇馗混跡官場多年,做戲的功夫倒是有的,臉上帶笑,上前拱手道:“侯爺這麼早就離席了?宮裡的酒宴還沒歇吧?”
“確實還沒歇。”司馬常慎似笑非笑,瞅了車廂一眼,才淡淡道:“不過本侯在酒宴上找尋竇大人,想要敬竇大人一杯,卻找不見竇大人的身影,聽人說竇大人已經率先離席,所以本侯親自出來找尋。”
“侯爺.....出來找下官?”竇馗心下一怔,但神色不變,笑道:“豈敢豈敢,今日是國公府的大喜之日,侯爺該當在宮裡多喝幾杯,何勞侯爺關護下官。”
司馬常慎笑道:“竇大人,彆人不謝,對你本侯可是非謝不可。”緩步往前走過來,繞著竇馗走了一圈,眼睛始終盯在竇馗身上:“這次皇上大婚,如果不是戶部竭力供應,也未必有今日這般順利。彆人不知,本侯卻知道你竇大人居功至偉。”
“這.....侯爺實在是過譽了,下官委實不敢當。”竇馗拱手道:“下官不敢耽擱侯爺用宴,改日定會帶上好酒前去敬侯爺兩杯。”
司馬常慎哈哈一笑,道:“那敢情好。不過竇大人,本侯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
“侯爺.....侯爺有什麼吩咐,儘管示下!”
“今日是皇上大婚,百官都在淸和殿用宴,推杯至盞十分熱鬨。”司馬常慎道:“為何唯獨竇大人率先離席?難道竇大人是身體不舒服?”
“這.....!”竇馗眼珠子一轉,歎道:“下官這幾天確實身子不大舒服,而且不宜多飲,留在那邊,隻怕稀裡糊塗又飲酒過量,所以.....所以隻能先告辭。”
“原來是這樣。”司馬常慎背負雙手,微揚起脖子,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看著竇馗:“既然是身體不適,竇大人應該在府裡好生休養才是,怎地大半夜跑到這裡來?”微微側身,探頭向後麵一輛馬車望過去,故意笑道:“竇大人總不是半夜幽會佳人,怕被人知道吧?”
竇馗乾笑道:“侯爺說笑了,下官都一大把年紀,怎會.....怎會有那樣的心思。”
“既然如此,後麵那輛馬車裡又是何人?”司馬常慎微顯得意之色:“竇大人總不會告訴我那輛馬車裡無人吧?莫非是你的家眷?”
“這......!”竇馗額頭上冒出冷汗來。
他和齊寧商定趁宮中夜宴之際偷運走王府的珍寶,就是防止司馬家的人插手其中,孰知精心安排下來,竟然還是在長街之上被堵了個正著。
司馬常慎說是出來找尋自己飲酒,竇馗自然知道那是屁話,心知從一開始自己隻怕就被司馬家盯住,自己從宮宴離開,定是被司馬家察覺,對方甚至猜到自己有所行動,這才丟下宮宴跑來堵住自己。
眼下實在是麻煩至極,馬車之內那幾隻木箱子裡全都是從王府藏寶室弄出來的珍奇異寶,若是被司馬常慎打開了箱子看到,這批珍寶能否保住倒是其次,自己也要被戴上私吞珍寶的罪名,後果不堪設想。
司馬常慎瞧見竇馗額頭冒汗,更是得意,笑道:“若馬車之中是竇大人的家眷,今日碰上,本侯正好拜見。”壓低聲音,故意道:“若是竇大人私下裡相會的佳人,也讓本侯瞧瞧模樣如何,竇大人放心,男人這點事,誰都有,本侯不會對外張揚。”
竇馗竭力鎮定,道:“侯爺今日嫁女,事情重大,豈能在此耽擱。改日下官會帶上賤內前去拜見侯爺,時辰不早了,侯爺還是儘快回宮,免得其他人找尋侯爺卻見不到。”
“怎麼?”司馬常慎臉色一沉:“竇大人是不給本侯這個麵子?”往前徑自走向馬車:“竇大人不想讓本侯見,本侯今日倒是非要見見不可,看看是什麼樣的佳人能讓竇大人連皇上的婚宴都不顧,深更半夜出來相會。”
竇馗見司馬常慎直往後麵那輛馬車過去,臉色大變,抬起手,失聲道:“侯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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