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金佛一尺多高,雕刻的極為精致,佛像莊嚴,放置在佛龕之中。
也許是這幾日無人進來,所以香火已經熄滅,香爐裡的香灰厚厚一層,看樣子也有些時日沒有處理。
淮南王最近一直都在準備著在皇陵發動變故,想來也是沒有時間耗在這佛堂之中。
竇馗細細看了看,也沒看出奇怪之處,看向齊寧,壓低聲音道:“侯爺,這金佛有古怪?”
齊寧往那金佛湊近一些,竇馗也靠近過去,尚未明白怎麼回事,齊寧已經輕聲道:“竇大人,據說金子如果經常觸碰,會因為人體肌理的汗漬,會讓光澤漸漸暗淡,是不是有這個說法?”
竇馗忙道:“確實如此。”心知齊寧這話必有緣故,仔細瞧了瞧,隱隱發現那金佛腰部和肩頭的光澤比之其他地方確實暗淡不少,瞬間明白什麼,齊寧看他表情,知他明白,輕笑道:“竇大人,你拿起金佛看看。”
竇馗立刻上前,伸手小心翼翼取下金佛,那金佛乃是純金所製,頗有些沉重,拿了下來,手上觸碰之處,正是那腰部和肩頭處。
“擺設在佛堂的金佛,按理來說,本不會輕易動彈。”齊寧道:“但這金佛明顯是經常被人動過。”
竇馗點頭道:“侯爺所言極是。”將金佛放在一旁,湊近到那放置金佛的青銅座台上,那座台是蓮花形狀,看上去倒是頗有些年頭,齊寧也是湊近瞧了瞧,那蓮花座台共有六瓣,齊寧很快便瞧出,其中四瓣邊緣還帶著一些銅鏽。
齊寧也不廢話,雙手伸過去,請抓住那兩瓣邊緣並無銅鏽的蓮花瓣,微微扭了扭,果然蓮花座台卻並非固定不動,微一用力,蓮花座台便被旋轉起來,隨即聽到後麵傳來響動,竇馗立刻轉到後麵,失聲道:“侯爺,你.....你瞧......!”
齊寧鬆口手,迅速轉到後麵,卻見到地麵上一塊大青磚自動移開,露出一處洞穴來。
竇馗壓低聲音道:“侯爺,這裡應該就是淮南王的藏寶之處。”探頭往裡麵瞧了瞧,隻見裡麵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為表忠心,低聲道:“侯爺,下官先下去看看情況如何。”
齊寧也沒有多說,過去拿了一隻祭祀金佛的小銅杯,走到洞口,將那銅杯丟下去,很快就聽到一聲脆響,齊寧含笑道:“不是很深,竇大人在這裡先看著,不要讓人進來,我下去看看是什麼狀況。”
竇馗道:“如此也好,侯爺千萬要小心。”
齊寧也不猶豫,身形一展,躍入其中,下麵果然不是很深,齊寧輕盈落在地上,待眼睛微微適應,瞧見往左邊是一條通道,這才順著通道小心翼翼過去,隨即從身上取了火折子燃著。
這火折子還是齊峰獻上,出門在外,隨身攜帶一兩支火折子也是以備不時之需。
隻走了一小段路,前麵便是一道鐵門,鐵將軍把門,齊寧用寒刃輕易斬斷鐵鎖,推開門,裡麵便是一處密室,舉著火折子進去,齊寧卻發現這密室之中倒是整潔奢華,地上鋪著獸皮,四周一圈是用上等紅木打造成的古董架,中間放著一張軟榻,軟榻邊還擺著一張案幾,上麵有一盞油燈。
齊寧熄了火折子,點上油燈,密室之內頓時便亮堂起來。
燈火一亮,四周便是流光溢彩,古董架上俱都擺著名貴的古董,齊寧背負雙手轉了一圈,心知這密室之內的古董才是真正的上品,每一件看上去都是價值不菲,大略估算一下,加起來也是不下於四五十件。
齊寧心中感歎,暗想有人說淮南王富可敵國,這話看來也不算太過誇張,僅這密室之內珍藏的寶物,一旦換成銀子,必將是一個驚人的數目。
淮南王府被抄家,齊寧知道這些珍寶就算留在這裡,那也不可能再屬於蕭紹宗,一旦公開,最終隻能是收歸國庫,而竇馗先前所言也是不假,萬一司馬嵐那老東西控製了戶部,這些財物也就成了司馬嵐的掌中之物。
司馬家如今的勢力已經十分龐大,若是手中再擁有大筆的銀子,銀子通神,到時候足以讓司馬家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穩若泰山,所以即使有朝一日司馬家當真拿著了戶部,齊寧也隻希望他得到的是一個滿是窟窿的戶部衙門,而不是一個倉足庫滿的金匣子。
念及至此,齊寧便知道這些財物絕不能進入戶部的倉庫。
他更加明白,淮南王家財雄厚的情況司馬嵐自然是一清二楚,那老東西老奸巨猾,說不定也已經打起了這些財物的主意,隻是明麵上沒有道理來摻和,但必定會想出其他的法子染指,所以自己要儘快將這批珍寶轉移地方,完全控製在自己手中。而隆泰一大早就下旨讓自己前來主持抄家,很可能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此時對隆泰的心思已經明白了過來,俺想自己這也算是奉旨貪汙,若是老老實實將這些交出去,不單是愧對自己,也是愧對皇帝。
眼角餘光忽地瞥見密室角落處有一隻木箱子,看起來很不起眼,齊寧移步過去,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將那箱子從裡麵抽出來,抱起放到那案幾上,隻見到箱子也是用鐵鎖鎖著,依然是用寒刃斬斷。
打開箱子,卻見到裡麵整整齊齊擺放著書冊,齊寧拿起上麵一本書冊,打開來看,卻見這是一本賬簿,裡麵記載著淮南王府的財產明細,齊寧翻看幾頁,除了記錄淮南王所屬食邑的明細,另有淮南王幕後所操控的一些店鋪。
齊寧將賬本放下,又取了下麵一本翻看,上麵卻是一行行寫著官員的名字以及職位,前前後後竟然也有五六十名官員之多,除了部分京官,不少都是地方上的官員,在每名官員的後麵,還以毛筆做了備注。
排在第一位的赫然就是戶部尚書竇馗,其後表明可信,而刑部尚書錢饒順後麵亦是標明了可信。
齊寧歎了口氣,暗想淮南王雖然地位尊貴,但比起司馬嵐的心術,明顯還是差了一大截子,錢饒順在最關鍵的時刻捅了他一刀,也難怪會對淮南王形成致命的打擊,淮南王一直將錢饒順當做可信之人,又如何會提防到錢饒順早已經被司馬嵐收買。
此外有些官員後麵標注著待查,亦有標明戒備,齊寧知道這實際上就是淮南王的黨羽名冊,這份名冊一旦落在司馬嵐手中,名冊上這些人隻怕沒有一個能跑得了,心知這份名冊事關重大,將名冊揣進懷中。
瞥見下麵還有信函,取了一份,掃了一眼,上麵竟然沒有署名,信函早已經拆開過,齊寧取出裡麵的信箋,打開來對著油燈瞧了一番,很快就顯出吃驚之色,隨即變得愈發凝重。
藏在此處的信函,齊寧沒看就知道非同小可,待細細一看,心中震驚不已,說是一封信函,倒不如說是一份效忠書。
雖然自始至終並無出現對方的名字,也並無落款,但從字裡行間,齊寧已經猜到這封信出自何人之手。
信函的內容,對方除了表明忠心,最重要的卻是與淮南王達成了一項交易。
對方將會全力支持淮南王奪得皇位,而淮南王一旦登上龍座,便要將西川諸郡俱都劃給對方,讓對方自立為王,獨成一國,成為大楚的屬國。
李弘信!
齊寧神情冷峻,已經確認這封信是出自西川蜀王李弘信之手,從紙張可以判斷,這封信已經很有些時間,至少不下於一年,也便是說,至少在一年之前,李弘信就已經與淮南王有過秘密往來,而且達成了交易。
若是在一年之前,那時候先皇帝還並未駕崩,如此看來,先皇帝還在位的時候,淮南王和李弘信就有了密約。
齊寧倒也能夠想的通,蜀王被封禁在成都,一直在朝廷的嚴密監控之下,作為曾經在西川呼風喚雨的人物,虎入牢籠的感覺當然不會好受,而淮南王雖然身為太祖皇帝的嫡親血脈,可是非但沒有繼承皇位,而且在朝中也並無太大的話語權,這兩人都屬於不得誌之人,卻又都是具有野心之人,互相達成交易,也並不讓人感到太過驚訝。
蜀王需要在京中有靠山,而淮南王則是需要兵馬支持,若是蜀王能夠在西川掀起風浪,找到機會重奪兵權,朝廷這邊有淮南王作為內應,兩人聯手,就算最後無法成功,也必定會讓楚國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
齊寧忽然間便即想到,當初西川黑岩洞事件的發生,或許就是蜀王和淮南王暗中謀劃,一旦官兵果真屠戮了黑岩洞,瞬間就會激起苗家七十二洞的叛亂,西川一旦動蕩起來,蜀王李弘信勢必會趁機在西川豎起旗杆來。
那正是新帝剛剛登基之時,朝局未穩,李弘信若是趁機控製了西川,朝中這邊有淮南王作為內應,後果必將不堪設想,想到此處,齊寧便覺得後背發涼,暗想幸虧黑岩洞事件在自己的斡旋下順利平息,否則如今的楚國隻怕已經是戰火燃起。
淮南王此番雖然是被司馬家算入轂中,但他的所作所為,落得此番下場倒也不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