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錚目光如刀,道:“下官審訊三名凶犯,雖然他們都不曾交代什麼,但以下官多年辦案的經驗,其他兩名凶犯或許真的隻是跟隨田橫行事,真正知道一些內幕的應該隻有田橫。”
“應該是這樣了。”齊寧微微點頭:“正因為有人擔心田橫會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所以才會在獄中被毒殺。如果其他兩人知道的也不少,這一次毒死的就不隻是田橫了,另外兩人也定會被毒死。”
“所以那兩人沒有死,反倒證明他們確實不知道多少。”鐵錚道:“至少他們所知道的不會威脅到幕後真凶。”
齊寧緩緩起身,背負雙手,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道:“鐵大人,對方的心機之深,令人悚然。你可想過,田橫在執行任務之前,已經注定要死在牢裡?”
“侯爺是說......對方讓京都府卷入其中,也正是想到了宋三泰這顆棋子?”鐵錚畢竟思維敏捷,齊寧稍微透出一句,他便明白齊寧意思。
齊寧道:“那一封寫給京都府的信函,還真是厲害的一招棋。”掃了田橫屍身一眼,才道:“那封信先是讓京都府的人恰好碰上凶案現場,坐實了黑鱗營的罪責。為了坐實黑鱗營的罪責,他們不得不讓三名凶犯落入京都府手裡,可是又擔心田橫透露出對他們不利的供詞,所以從計劃一開始,他們必然要殺人滅口。”
鐵錚歎道:“其實下官也料到會有這個可能,所以對三名凶犯都是嚴密看押。”
“他們讓京都府插手此事,就是算準京都府一定會將這三人關押到重犯大獄。”齊寧目光如炬,思維敏捷:“我們事先沒有人會想到,他們的目的,本就是要讓三名凶犯被關進重犯大牢。”
段滄海心下森然,在旁道:“關進京都府大獄,正中他們下懷,他們剛好可以在大牢裡殺人滅口。”
“在他們眼裡,宋三泰比田橫要可靠的多。”齊寧歎道:“宋三泰也沒有辜負他們期望,幫他們殺人滅口,而且連自己的口也一並滅了。”
鐵錚雖然神情冷峻,看上去還顯鎮定,但在他犀利的眼眸深處,明顯帶著惱怒之色。
這對他當然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他一直信任有加的一名獄卒,竟然是臥底在京都府的奸細,這怎能讓他不惱怒,最可怕的是,京都府除了宋三泰,還有多少人埋伏在自己身邊上演無間道。
“能夠趁著黑鱗營募兵之際,派人混入其中,又能在京都府衙門內滲透奸細。”齊寧輕歎道:“鐵大人,看來躲在幕後的實在是一位高人,他的手腕也當真是了得。”
鐵錚歎道:“下官現在隻擔心要洗脫黑鱗營的冤屈並不容易,田橫死在獄中,無法從他口中審問出幕後真凶,但誰都知道這幾人是黑鱗營的人,誰又能相信他們隻是陰謀的一部分而已。”
齊寧呆在這陰暗的牢房之內頗有些不舒服,用手在鼻尖扇了扇,徑自走出了牢房,其他幾人也跟著出了門,鐵錚回手將石牢關上,齊寧這才道:“田橫這條線索算是斷了,剩下的一條線索,就隻能指望那位孟府大總管......!”微眯著眼睛,道:“我現在隻擔心那位孟府大總管也無法順利來到京都府了。”
鐵錚也意識到什麼,對方做事天衣無縫,為了滅口,能在京都府大獄毒殺,那麼孟府大總管眼下隻怕也是身處險境。
鐵錚不由加快步子,三人出了大佬,回到側廳,落座沒多久,就聽到腳步匆匆,很快便見一名衙差出現在門外,拱手道:“大人!”
鐵錚立刻起身,道:“進來回話。”
那衙差進了屋內,行過禮,才道:“大人,卑職迅速趕到孟府,要請孟府大總管前來回話,可是......孟府裡的人說,昨天晚上就不見大總管的蹤跡,一直到現在,也沒有見他回府。屬下擔心大人著急,派了人留在那裡,隻等大總管回來,立刻帶過來。”
鐵錚和齊寧對視一眼,心知肚明。
鐵錚揮揮手,那衙差退下去之後,鐵錚歎道:“侯爺料事如神,孟府大總管憑空消失,要麼就是離開京城躲避,要麼就是已經被人滅口,隻怕再也找不到他了。”
“如此看來,幕後真凶確實是個工於心計的高手。”齊寧道:“他每一步都算好,整個計劃不漏破綻,沒有留下一絲對他不利的證據。”
段滄海皺眉道:“侯爺,鐵大人,你們雖然已經知曉這是有人故意布局,可是若咱們拿不出證據,也不會有人相信咱們的話。田橫死在大獄之中,弄不好鐵大人反倒要被此事連累。”
尚未定案,也沒有經過刑部定刑,一名要犯被毒死在大獄之中,這當然是京都府的失職,鐵錚身為京都府尹,自然是難辭其咎。
鐵錚擺手道:“既然是京都府犯下的過錯,下官自當承擔,下官馬上就會向聖上請罪。”微鎖眉頭,身體前傾,道:“侯爺,這件凶案,明裡確實是衝著黑鱗營而去,要坐實黑鱗營兵士濫殺無辜的罪責,不過為達到這個目的,對方是不是太過處心積慮了?”
“是否隻是衝著黑鱗營,咱們還鬨不清楚。”齊寧道:“至少這樣一來,我和鐵大人都被卷入其中。”
鐵錚微點頭道:“或許對方本就是想一箭雙雕,既然黑鱗營獲罪,又故意在京都府大獄殺人,讓下官也擔上罪責。”
齊寧一開始懷疑的就是淮南王和司馬嵐二人,隻覺得這起凶案幕後策劃者,應該就是這兩人中的一個。
但他手頭上並無任何證據證明就是這兩人所為。
他心裡很清楚,就算這一切不是這兩人策劃,如果出現這樣的機會,這兩人也絕不會放過打壓黑鱗營的機會。
從因果關係來判斷,如果這樁凶案是這兩人所為,那麼他們自然要出手打壓黑鱗營,這樣的因果邏輯不會有錯,可是反過來說,絕不能因為他們打壓黑鱗營,就用接過來判斷這樁凶案一定是他們所為。
齊寧知道這種事情,絕不能掉以輕心,更不可先入為主。
雖然淮南王和司馬嵐是朝中最大的兩股勢力,而且也確實都對黑鱗營視若眼中釘,但敵視黑鱗營的卻絕非隻有這兩股勢力,齊寧腦中甚至想到,會不會是有人設下圈套,策劃出這起凶案,其目的本就是要讓錦衣齊家將目標對準這兩股勢力。
他心知朝中勢力盆根錯節,每一件事情都有要小心謹慎,絕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以自己的好惡去輕易對某件事情做出判斷,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要中了彆有居心之徒的圈套,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自己固然可以懷疑淮南王和司馬嵐,卻絕不能確定就是這兩人所為。
鐵錚見齊寧沉吟不語,一時也不吭聲。
片刻之後,齊寧終於道:“鐵大人,你猜想的有道理,也許就是有人設下圈套讓我們入彀,而且一箭雙雕,衝著你我二人過來。咱們既然知道對方的意圖,不管是對是錯,總不能讓對方得逞。”
鐵錚一時沒有明白過來,齊寧已經道:“田橫在獄中被害,你可以向聖上請罪,但是此事不宜對外張揚,最好是不要傳出京都府外。”
鐵錚皺眉道:“獄中有人被害,此事總是瞞不住,而且下官也沒有想過瞞下去,至少也要稟明刑部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齊寧正色道:“不過眼下還不是時候,鐵大人,這件案子不可到此為止,我總懷疑其中很不簡單,我隻擔心一旦此事張揚出去,朝中會有人借題發揮,將你從京都府搞出去。”
鐵錚笑道:“侯爺,下官得罪的人不計其數,但從來沒有害怕過誰,儘忠職守,無愧於心就好,既然犯有過失,如果朝廷當真要將下官調離京都府,下官也無話可說。”
“可是鐵大人應該明白,你一旦被調走,這件案子就不可能查出真相。”齊寧肅然道:“隻有留在京都府,這件案子才有可能水落石出。”淡淡一笑,道:“人是在你手裡死的,如果你不能查出幕後真凶,隻怕你心裡一直都放不下。”
他故意激將,鐵錚卻是若有所思。
“稟明皇上一人,此事就不算隱瞞,是去是留,遵從皇上旨意就好。”齊寧緩緩道,他心裡很清楚,隆泰若是知道此事,必然不會因此將鐵錚調走,“至於如何解釋田橫死在獄中,由我來處理就好。”
“侯爺處理?”鐵錚一怔。
齊寧笑道:“鐵大人莫忘記,本侯是黑鱗營統領,黑鱗營兵士犯下大罪,本侯是有權作出懲處的。”起身來,道:“不過有一件事情,還要請鐵大人幫忙。”
鐵錚也起身來,拱手道:“侯爺請吩咐!”
“三名凶犯,死了一人,還有兩人在獄中。”齊寧道:“你現在就將那兩名凶犯交給我,皇上有旨意,不能因為此事讓百姓對黑鱗營指指點點,本侯要遵旨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