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王中毒倒地,幾乎是在瞬間斃命,眾人驚駭之際,還沒回過神來,卻聽得“哇”的一聲,循聲看去,隻見到石塘噴出一口血來,血色發黑,整個人已經往前栽倒在地,隻是掙紮兩下,也是斃命。
頃刻之間,兩條人命斷送,一名是東齊皇子,一名亦是太子麾下部將,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太子睜大眼睛,臉上抽搐,猛地衝上前去,抱住臨淄王,嘶聲道:“老三,老三.......!”他一直都是頗為淡定,但此刻手足兄弟在自己眼前斃命,卻是激動萬分,聲音更是嘶啞悲絕。
齊寧眼睜睜地看著臨淄王和石塘一前一後倒地斃命,吃驚之餘,知道大事不妙,便在此時,徐州刺史方興齋回過神來,大聲叫道:“有刺客,所有人待在原地,不得擅動。”
方興齋叫出聲,太子麾下另一名部將蘇倫也是回過神來,沉聲道:“包圍此處,沒有殿下之命,誰都不要妄動。”已經拔出佩刀來,附近除了太子親兵,亦有那些身著勁衣的太子近衛,聽到蘇倫聲音,一時間“嗆嗆嗆”之聲大作,都是拔出刀來,四周親兵立時圍成一個圈子,手持大刀長槍,圍的密不透風。
吳達林亦是知道事情不妙,他帶了十多名兵士過來,加上齊寧身邊的侯府侍衛,也不過二十多人,這時候被圍在中間,情勢緊迫,吳達林手按在刀柄上,卻還保持冷靜,沉聲道:“都不要妄動,不許拔刀!”
他很清楚,這時候正是緊張時刻,臨淄王和石塘都是飲酒中毒斃命,而所有人都知道,那毒酒乃是楚國使團所獻,對方定然會將矛頭對準使團,自己這邊隻要拔刀,讓對方誤以為是要抗拒,很可能便要引起廝殺。
果然,司徒明月看向齊寧,怒聲道:“錦衣候,這是怎麼回事?”
齊寧神情凝重,道:“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方興齋指著齊寧道:“你們......你們楚國心狠手辣竟然毒害臨淄王,齊寧,你可知罪?”
“我楚國為修兩國之好,特地派來使團,不知何罪之有?”
方興齋怒聲道:“還說自己無罪?你當所有人眼睛都瞎了不成?”指著那壇酒道:“我問你,這壇酒,可是你們使團所獻?”
“不錯。”齊寧點點頭。
方興齋冷笑道:“你承認就好,還敢說自己無罪?”
齊寧淡淡道:“這壇酒確實是我獻給太子,可是送酒的人,卻未必是下毒的人。”
“你還在狡辯?”方興齋握拳道:“齊寧,你雖然是楚國錦衣候,可是害死我們大齊臨淄王,就要償命。”
蘇倫已經沉聲道:“都拿下了!”
四周的東齊兵士如狼似虎撲過來,吳達林厲聲道:“誰敢動手。”知道這時候若是再不反抗,便是束手就擒,雖然對方人多勢眾,楚國眾人卻是毫無懼色,吳達林率先拔刀,衝到齊寧身邊,其他人也都是搶上前去,將齊寧護住。
東齊太子就在邊上抱著臨淄王屍首,異常悲痛,其實這時候齊寧一旦出手,完全可以將東齊太子控製在手裡,隻要太子在手中,東齊官兵就不敢輕舉妄動,甚至可以以此脫離困境。
可是齊寧曉得,自己一旦出手,便再無回頭餘地。
臨淄王倒地的一刹那,齊寧就知道麻煩大了,臨淄王並非一般人物,而是堂堂的東齊皇子,如果此事不能解釋清楚,整個楚國使團隻怕就走不出東齊。
可是自己一旦動手挾持東齊太子,接下來無論說什麼,東齊人也不會相信。
東齊兵士揮刀便要殺過來,卻聽得一個聲音厲喝道:“住手!”正是東齊太子起身來,高聲厲喝。
太子喝止,自然無人敢動,卻還是將齊寧一乾人團團圍住。
太子轉過身來,看著齊寧,道:“錦衣候,本宮很想聽聽你是如何解釋。”
齊寧歎了口氣,道:“殿下英明,殺人需要動機,如果是我們在酒中下毒,害死了臨淄王,那動機何在?”
“你並非是要害死臨淄王。”司徒明月沉著臉,冷聲道:“這兩壇酒,你是獻給殿下,殿下不知酒中有毒,賞賜石塘,事先誰也不知道臨淄王會飲酒,所以你們的目的,不是臨淄王,更不是石塘,而是殿下。”
齊寧盯住司徒明月,問道:“司徒長史,我還是那個問題,我們欲加害殿下的動機,又在哪裡?任何人做一件事情,當然都有動機存在,更何況是謀害殿下此等大事?”瞥了太子一眼,道:“我與太子一個在楚國,一個在齊國,此前從無見麵,也沒有打過任何交道,甚至你我兩國此前也並無太多的往來,談不上仇怨,我為何要加害太子?”
“是什麼居心,你們心裡明白。”方興齋咄咄逼人,“你不必在此狡辯,臨淄王被你們害死,無論如何狡辯,你們也絕無活命之理。”
齊寧淡淡一笑,問道:“方大人,你說我們的居心是什麼?模就算要治我們的罪,總也要說清楚。你說,我們加害殿下的目的何在?”
方興齋沉聲道:“殿下乃是我大齊儲君,加害殿下,自然是要引起我大齊的動亂,你們楚國好趁虛而入?”
齊寧冷笑一聲,不客氣道:“方大人,是你愚蠢,還是本侯愚蠢?要引起齊國動亂,我們趁虛而入,這是什麼道理?難道你覺得我們楚國要向齊國用兵?你們不妨自問,我楚國若是攻打齊國,對我們大楚可有絲毫的好處?本侯雖然不聰明,可也絕對不笨,在酒中下毒,如此低劣的招數,豈不是自尋死路?我使團上下近三百號人,難道明知必死,還要前來送葬?”
太子一直沒吭聲,此時終於道:“酒中有毒,作何解釋?”
“此事我也實在不知是何緣由。”齊寧皺眉道:“殿下,清者自清,我自問沒有加害殿下的動機,更無加害殿下之心。”
太子微一沉吟,才問道:“錦衣候,本宮也相信你沒有加害之心,可是......你獻上毒酒之前,可檢查過這酒中有毒?”
齊寧一怔,心想老子若是檢查出有毒,還能送給你?忽地想到,難不成這批禦酒事先早就被人做過手腳,自己成了替罪羔羊?皺眉道:“殿下,這個確實不曾檢查,這是朝廷準備的禮品,舊年佳釀,如果要檢查,便要打開封泥,這自然是不能。”
太子道:“本宮可以相信你沒有加害之心,可是你有否想過,此事並非是衝著本宮而來,而是衝著你?”頓了一頓,才道:“是否你在朝中有敵手,你們出發之前,這些美酒之中就被做了手腳?”
齊寧心想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暗想若果真如此,那麻煩可就大了,不管是誰下毒,這毒酒是自己送上去,如今臨淄王中毒而亡,東齊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自己十有八九也走不出東齊了。
“殿下,真相是否真的如此,其實也很容易驗證。”齊寧道:“昨夜送給殿下的兩壇酒,還剩下一壇,殿下可以將另一壇也打開,看看其中是否有毒。我也派人立刻將其他幾壇酒都搬過來,當著大家的麵檢驗,如果我車隊裡的那幾壇酒都是有毒,那此事我難辭其咎,定當向殿下請罪。”
方興齋冷笑道:“就算你那邊的酒中無毒,也無法證明就不是你們下的毒?你.......!”尚未說完,太子已經抬起手,止住方興齋的話頭,道:“就按錦衣候的意思辦。”
齊寧吩咐齊峰回去取酒,太子也派司徒明月去將另一壇酒取過來,又吩咐人先將臨淄王和石塘的屍首安置好。
臨淄王和石塘的屍首被抬下之後,沒過多久,司徒明月也已經將另一壇酒取來,放在桌上,司徒明月命人拍開封泥,齊寧卻阻止住,道:“先檢查一下。”湊近過去,太子也靠近過來,齊寧細細瞧了瞧,忽地指著一處道:“殿下請看這裡。”
太子微低頭看了看,豁然發現,在酒壇頂部的封泥之上,竟然有一個極為細小的空洞,細密至極,如果眼力不好,或者不仔細瞧,根本不可能發現,齊寧道:“殿下,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壇酒中也已經被下過毒,而毒藥正是從這細孔之中滲入進去。”
太子吩咐道:“來人,開壇驗毒!”
邊上立時有人上前來,拍開封泥,拿了一隻銀器往裡麵蘸了一下,拿出來之後,陽光之下,很快便見到銀器發黑,方興齋冷笑道:“果然有毒。”
也便在此時,齊峰已經領人將使團剩下的八壇酒全都搬過來,太子道:“倒也不必全部驗毒,從中抽挑三壇即可。”
司徒明月令人隨意抱了三壇過來,一一驗毒,齊寧此時倒是緊繃心弦,這些酒裡若是有毒,事情便會更加複雜,而且自己的處境也將更加凶險,毒害臨淄王的罪責,自己無論如何也摘脫不了。
所有人都死死盯住,見得銀器先後探入三壇酒中,銀器並無變化,驗毒之人已經向太子道:“啟稟殿下,這三壇酒中俱都無毒!”
齊寧等人微鬆口氣,但心中立時卻想著,送給太子的兩壇酒,必定是太子收下之後為人所下毒,這顯然是太子身邊的人,卻不知是何人要置太子於死地,若非今日臨淄王和石塘做了替死鬼,死的可能就是東齊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