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戰櫻雖然是有衝動,但畢竟腦子不笨,齊峰突然漏風出來,她便覺得事情蹊蹺,瞧了齊寧一眼,隻見齊寧端坐在篝火邊,雙手張開朝下,正在烘手,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心中便覺其中大有內情。
嚴淩峴遠遠坐在一邊,也不靠近篝火,自然不知這邊說些什麼。
西門戰櫻見得齊寧幾人並不多言,似乎是將自己當做外人,有些不快,起身來,徑自往江邊過去,齊寧看了一眼,淡淡一笑,輕聲道:“女人就是麻煩,活著也煩,死了也煩。”
他這話自然不是說西門戰櫻的死活,而是說那黑袍無論死活,西門戰櫻都是心情不好。
齊峰傷口被敷了藥,如今已經好了不少,雖然暫時還不能隨意走動,更不能動武,但疼痛感已經消失許多,輕笑道:“侯爺,其實西門姑娘為人挺好,她本來一直吃醋,可眼下反倒擔心彆人的生死,心地倒也良善。”
“你怎麼知道她吃醋?”齊寧瞥了齊峰一眼。
齊峰嘿嘿笑道:“瞎子也能看出來,這西門姑娘雖然喜歡和侯爺鬥嘴,但我瞧她早就喜歡上了侯爺。”
周順也點頭道:“侯爺,齊峰說的不錯,我也瞧出來了,侯爺玉樹臨風,普天下又有幾個女人不喜歡?”
齊寧哈哈一笑,隨即壓低聲音道:“水路咱們不能走了,好在快要出西川了,咱們從陸路回京。”
“侯爺覺得那夥人還會來?”李堂皺眉道:“他們此番就是衝著黑袍而來,黑袍也已經如侯爺所計劃的那般,沉入水底,他們還能搞出什麼花樣?”
周順冷笑道:“那些水鬼一定在水下繼續找尋黑袍,如果到時候隻瞧見袍子,會不會起疑心?”
“這麼寬的江麵,而且水流向東,不可能找到一件袍子。”齊峰道:“就算找到,我瞧他們也想不出其中的究竟來。”壓低聲音,嘿嘿笑道:“誰能想到黑袍子裡裝的是食鹽,食鹽落水,很快就會化開,隻剩下一件袍子,他們就算找到,也隻以為黑袍裡的人溜走了。”
齊寧咳嗽一聲,齊峰便不再多言。
月光幽幽,齊寧心中此刻卻是有些懊惱,後悔沒能將花想容抓住。
齊寧心中知曉,自己當日從新平鎮救走向百影,白虎長老等人一定會以自己為目標,找尋向百影的下落。
他故意設下誘敵之計,用鹽袋裹在黑袍之中,讓那些人誤以為黑袍之中乃是向白影,以此來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從成都出發之後,齊寧早就猜到對方很有可能在路上襲擊,所以也做了一些準備。
隻是他倒沒有想到對方是以水鬼的方式出現。
今夜水鬼出現,齊寧就已經準備抓住一名活口,逼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來,隻是他也曉得,今夜雖然水鬼不少,但背後真相,大部分水鬼可能是一無所知,必須要擒獲這幫水鬼的首領,或許能夠逼問出一些訊息來。
花想容的出現,讓齊寧心中大為振奮,隻是花想容太過狡猾,竟是被她逃脫,失去了一個逼問真相的機會,齊寧心中自是懊惱。
他在水下故意放開黑袍,本就是讓對方誤以為向百影沉入水底,那黑袍中的鹽袋在水中用不了多久,便即化開,到時候隻剩下一件袍子,且不說在水下找尋一件袍子極其困難,就算真的找到,也隻能讓他們誤以為向百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齊峰等幾名心腹雖然知曉黑袍之中裹得是鹽袋,但至今為止,也不知道齊寧究竟是要做什麼,更不知道齊寧是顧布迷陣,就是要確保向百影的安全。
次日天剛剛亮,眾人便即出發,棄了水路,從陸路而行,齊寧給那些船夫每人賞了些銀錢,讓他們自行回去交差,可惜大船沉江,那些馬匹也都沉入江中,無奈之下,隻能找尋地方,雇了馬車。
接下來一路上倒也是順暢,途中不止一日,車行轔轔,這一日終是趕回到建鄴京城,進京之時,夕陽尚未落山,齊寧這一趟出門時間甚長,剛進城門,心裡便念及顧清菡,隻是他也知道,小皇帝在宮裡隻怕也是日夜期盼,當下吩咐齊峰等人先回錦衣侯府,嚴淩峴與西門戰櫻也是回去神侯府交差,自己則徑自往皇城而去。
走到宮外,守門侍衛見到齊寧風塵仆仆,一時還認不出來,喝道:“什麼人?”
齊寧也不廢話,取了那麵禦賜金牌,道:“我是錦衣候齊寧,奉旨辦差,現在回京進宮向皇上複命。”
那侍衛看到金牌,忙滿臉堆笑道:“侯爺,原來是您老人家回京了,皇上有旨,侯爺無論何時進宮,都不的攔阻,隻是侯爺沒有穿官袍,小人眼拙,多有冒犯,侯爺恕罪。”
齊寧見這侍衛識趣,笑道:“皇上差我辦要緊的事兒,趕著回話,來不及換衣服了。”
侍衛忙笑道:“是是,侯爺意氣風發,這趟差事自然是手到擒來,皇上必有賞賜。”也不廢話,放了齊寧入宮。
齊寧進宮之後,徑自到了禦書房,讓人通傳,小皇帝得知是齊寧回來,大喜過望,吩咐道:“快讓他進來。”
齊寧快步進了禦書房內,隻見隆泰站在房門口,瞧見齊寧風塵仆仆,隆泰哈哈一笑,上前來一拳打在齊寧胸口,齊寧知他是歡喜而已,也不閃躲,被小皇帝捶在胸口,聽得小皇帝笑罵道:“他娘的,你在外麵瀟灑快活,可是讓朕等了好久,你若是再不回來,朕可要治你大罪。”扯了齊寧進到書房內,順手關門,這才回身問道:“是剛回京嗎?”
齊寧苦著臉道:“皇上,你還真以為我在外麵瀟灑快活,這趟西川之行,我差點連性命都丟在了那邊,如果不是我機靈,轉危為安,隻怕你也見不著我。”指了指喉嚨:“我擔心皇上久等,所以一路上馬不停蹄,進京之後,連侯府也沒回去,便進宮來向皇上複命,眼下這喉嚨冒火一般,渴的厲害。”
隆泰哈哈一笑,過去打開禦書房門,吩咐道:“來人,端兩腕燕窩銀耳粥來。”他心中歡喜,過去親自拿了禦書桌上的糕點盒子,放在齊寧手邊的案幾上,笑道:“這是朕賞你的,嘗幾個試一試。”
齊寧也不客氣,撚起糕點便吃,隆泰見他狼吞虎噎,笑道:“西川當真那麼寒酸,你去一趟,倒像是幾年沒有吃飯。”
“皇上,不是西川寒酸,是我在那邊根本沒有時間吃東西。”齊寧一邊吞噎一邊道:“是了,皇上可有收到韋書同的奏折?”
隆泰禦書案上找了一份折子出來,道:“昨日剛剛送到的,韋書同對你錦衣候可是讚不絕口,似乎這次沒有你錦衣候,天下便要大亂一般。”又取了另外一份折子也遞過來,“這是十天前便有人遞上來的折子,你也瞧一瞧。”
齊寧先不管韋書同的奏折,裡麵寫些什麼,之前韋書同和他已經有過通氣,不看也能知道,隻是隆泰突然遞過來這樣一份折子,顯然是大有深意,打開掃了幾眼,皺起眉頭,瞧向隆泰,道:“皇上,這趙邦耀又是誰?”
“趙邦耀是禦史台的禦史中丞。”隆泰道:“像這樣的折子,前前後後有數十道之多,隻是這禦史中丞的官位最高,言辭也最是犀利,所以才留在了這裡。”
齊寧倒是知道,禦史台乃是帝國最高的監察部門,下設台、殿、察三院,禦史大夫是禦史台的最高長官,而禦史中丞在禦史台隻居於禦史大夫之下,這禦史台糾察百僚,彈劾不法,有時候禦史台甚至還要參與皇上特命的案件。
禦史台與神侯府在某種方麵倒有些相似,都擔負有監察之責,隻是神侯府監察的是江湖,而禦史台則是監察官府衙門。
齊寧道:“這趙中丞說我縱容匪患,助紂為虐,嘿嘿,還說我這是不顧帝國安危,肆意妄為,皇上,看來朝中很多人對我已經有意見了。”
隆泰在椅子上坐下,笑道:“先皇在位時,對禦史台素來重視,言者無罪,所以那幫人的膽子素來就不小,哪怕是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他們也不會放過,都會在奏折之中大肆彈劾。”指著那道奏折道:“這趙邦耀當年就是因為直言敢諫,不怕得罪人,所以先皇對他頗是器重,多次提拔,朝中百官見到先皇器重此人,也都是讓他三分,所以他膽子也一直很大,私下有人叫他趙鐵膽。”
“鐵膽?”齊寧笑道:“京都府尹莫錚有個外號叫莫鐵斷,這禦史台有個趙中丞叫趙鐵膽,皇上,看來這朝中的直臣倒是不少。”
“國有直臣,興國安邦。”隆泰道:“若是滿朝沒有一個敢於直言的大臣,這國家也快要完了。”靠在椅子上,雙手橫在小腹前,道:“趙邦耀當年幾乎每次朝會都要上一道奏折,而他的奏折,先皇也素來是當朝處理,等到此人成了禦史中丞之後,折子才慢慢減少一些,折子雖然少了,但每一次奏上來,總能讓一兩個人丟了官職。”
齊寧笑道:“皇上,這趙鐵膽難道與錦衣候齊家有什麼恩怨?怎地這次卻要對我動手。”
隆泰道:“據朕所知,此人在朝中並無與任何人交好,都說他是個孤臣,你想想,這人動輒上折子參人,被他盯上的削官降職都是小事,還有人願意與他接近?”
齊寧拿著奏折,道:“這位趙中丞彈劾的是千霧嶺之事,他的消息倒也是靈通的很,對千霧嶺上發生的事情,竟是了如指掌。”淡淡一笑,道:“皇上,此人若是為公,我不介意,可他若是背後另有意圖,這趙鐵膽,我便要讓他成為趙破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