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此時看上去頗為淡定,但心下卻是駭然。
他在蒼溪發現狼牙鏈丟失之後,雖然也做了最壞的打算,但心中多少還是存有幾分僥幸的心思。
畢竟狼牙鏈被自己帶到西川,十分隱秘。
這一次前來西川,他並無大張旗鼓,反倒是借著田家藥行一行人作為掩護,進入西川,連自己的行蹤都是十分隱秘,就更不必說自己身上還持有狼牙鏈。
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倒像是有人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持有狼牙鏈,而且一直盯著自己,甚至悄無聲息地盜走了狼牙鏈。
這時候齊寧當然不再以為那串狼牙鏈是不小心丟失,明顯是有人從自己身上偷取,對方能夠在自己毫不知覺的情況下盜走狼牙鏈,而且利用狼牙鏈進入黑岩洞,其身手之高、心術之深,實在是讓齊寧吃驚。
“既然他隻是個戲子,沒有多少用處,立刻殺了。”依芙心中惱怒,握刀上前一步。
梅玉絟急忙叫道:“你們......你們說話不算話,你們答應過,我要是......我要是實話實說,你們就放我走。”
齊寧淡淡笑道:“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我以為你並沒有實話實說。”
“我知道的都說了。”梅玉絟心知自己命懸一線,急道:“我就是拿錢為他們辦事。”
“你和他們每天都在一起,難道就不曾聽他們說起過其他的事情?”齊寧淡淡道:“他們就沒有提及過其他人或者其他事情?”
“其他人?”梅玉絟似乎在絞儘腦汁想什麼,片刻之後,終於道:“是了,我.....我記得他們好像說起一個人,可是......可是卻聽不明白到底說的是誰。”
“快說。”依芙立刻道:“他們提到了誰?”
梅玉絟道:“他們說到.....說到什麼童子......!”皺眉想著:“洞主......洞主給我設宴,熱情款待,我.....我多喝了幾杯,所以......!”
一提到此事,巴耶力臉色更是顯出慍怒之色,依芙也是握起粉拳,恨聲道:“你到了苗寨,貪杯好色,毀了......我們饒不了你。”
梅玉絟來到苗寨,接受款待,而且看中了兩名苗家姑娘,巴耶力隻當他是真的錦衣候,又考慮到黑岩洞的前途,卻是讓那兩名苗家姑娘服侍梅玉絟,誰知道卻是這般結果,依芙和巴耶力自然十分惱怒。
梅玉絟尷尬道:“我當時......當時有些迷迷糊糊,那名護衛和另一人進屋罵了我幾句,說我貪杯滯留在苗寨,要壞了事情,我迷迷糊糊也沒聽明白他們說什麼。隻是.....隻是隱約聽他們低聲說若是在山裡耽擱太久,什麼.....什麼童子一定會大發雷霆.......!”
“童子?”齊寧眉頭一緊:“說的是什麼童子?”
梅玉絟皺眉苦想,忽地道:“是了,我記起來了,他們說的好像是......對,持寶童子,不錯,他們說的是持寶童子,他們說要是在山裡耽擱太久,持寶童子會大發雷霆。”
“持寶童子?”依芙和巴耶力對視一眼,都是茫然不解:“那又是什麼人?”
齊寧卻是臉色微變,厲聲道:“他們說的果真是持寶童子?”
梅玉絟見得齊寧臉色冷厲,有些害怕,連連點頭:“是是,我當時雖然醉得厲害,可是.....可是記得清楚,他們說的就是持寶童子,我當時還在納悶,那持寶童子究竟是什麼人,不過我知道.....我知道當時他們以為我已經醉過去聽不見,否則絕不會.....絕不會在我耳邊說到這人。”
“持寶童子.......!”齊寧眉頭緊皺,“難道又是那幫妖邪作祟?”
依芙忍不住問道:“侯爺,持寶童子是什麼人?你認識嗎?”
齊寧先不解釋,問梅玉絟道:“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其他事情了。”梅玉絟苦著臉道:“第二天早上,那護衛就讓我趕緊下山,可是......可是我沒有想到苗寨的規矩,洞主......洞主不讓我們下山,那幾名護衛害怕你們懷疑,隻能留下來.......!”
齊寧想了一下,才道:“依芙,讓人先將他帶下去關起來,回頭再問。”
依芙立刻吩咐兩名苗漢過來將梅玉絟拖下去關起來。
“洞主,依芙,看來這幫人是奉了持寶童子之令,冒充上山。”齊寧道:“你們可曾聽過地藏?”
“地藏?”巴耶力和依芙對視一眼,都是搖頭。
“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藏如秘藏!”齊寧道:“地藏是佛教傳說中的一位菩薩,掌管地獄,度化地獄的惡鬼亡靈,立下誓言,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那持寶童子和地藏有什麼關係?”
“地藏菩薩要在無佛世界教化眾生度脫六道沉淪。”齊寧解釋道:“在地藏王菩薩麾下,有地藏六使,是協助菩薩度化眾生的使者。”頓了頓,才道:“持寶童子,便是地藏六使之一。”
巴耶力和依芙都是一怔,隻覺得匪夷所思。
齊寧所指的地藏六使傳說,其實也是從江陵太守毛文壽口中得知。
當初齊家老宅發生詭異事件,齊寧和顧清菡前往老宅追查,最後查出其中隱情,一切都是化名趙淵的判官所為,而判官,則是地藏麾下的嘍囉。
也正是從那一次,齊寧才知道背後有一股極其神秘的勢力存在。
隻是老宅事件之後,便一直再無和那股勢力有過接觸,卻萬想不到這一次竟然又出現了持寶童子。
持寶童子乃是地藏六使之一,而當初在齊家老宅為禍的判官,也是地藏麾下,齊寧心中疑惑,這持寶童子和當初的判官趙淵,是否就是屬於同一股勢力?
存在判官和持寶童子,當然就有地藏的存在。
這股陰魂不散的勢力,到底是何方神聖,又為何會卷入這次黑岩洞事件之中?
齊寧隻覺得這背後的真相反而越來越複雜。
“侯爺,我們是第一次聽到有持寶童子這樣的人物,從前與他並無任何的仇怨,為何他要設陷阱害我們?”巴耶力皺眉道:“這持寶童子,又會是什麼人?”
齊寧想了想,才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持寶童子到底是什麼人,不過.......剛才那戲子也說了,他是萬春班的戲子,萬春班隻會給達官貴人唱戲,也就是說,隻有對梅玉絟十分了解,才會派人直接找上他。”
“侯爺是說,那持寶童子可能是達官貴人?”依芙立刻明白過來。
齊寧道:“我不敢肯定持寶童子究竟是什麼身份,但是.......這夥人絕不是普通之輩,很可能涉及到西川的達官貴人。”也不多解釋,道:“巴耶力洞主,我已經派人去找韋書同,在他抵達之前,多派人守衛白棠齡的安全,最好是先將他在山裡藏起來,不讓人知道他的蹤跡。”
巴耶力點頭道:“侯爺放心,我立刻去辦。”轉身走出兩步,忽地轉過身,向著齊寧行禮道:“侯爺,巴耶力粗心大意,錯認了壞人,對侯爺不敬,還請......!”
齊寧不等他說完,已經笑道:“你不用多說,我之前說過,如果我換成是你,也會出錯。好在一切沒有釀成巨禍。”
巴耶力見齊寧和顏悅色並不怪罪,心中稍安。
等眾人散去,屋內隻剩下齊寧和依芙,依芙見得齊寧若有所思模樣,不由輕聲問道:“侯爺在想什麼?”
齊寧左右瞧了瞧,並無他人,含笑道:“依芙姐,我不習慣你叫我侯爺,還是叫我情郎小弟弟好。”
依芙臉頰一紅,低聲道:“我......我不知道你是錦衣候,原來.......原來你這次來西川,就是為了幫我們!”
“也不能說全是為了你們。”齊寧歎道:“皇上擔心這次事件是有人想要挑起苗人之亂,一旦西川大亂,百姓受苦,朝廷也會震蕩。”
依芙蹙眉道:“侯爺.......!”見齊寧盯著自己,有些尷尬,齊寧笑道:“我說過不習慣你叫我侯爺,叫我小弟弟就好。”
“不能。”知道齊寧乃是與黑岩洞有著極深淵源的錦衣候,依芙心境不似從前,輕聲道:“阿兄要是聽見,一定會責怪我。”
齊寧見得無人,伸手去握依芙小手,依芙想要躲開,卻有些猶豫,齊寧速度極快,已經抓住依芙手兒,輕聲道:“你怕你阿兄責怪,難道不怕我責怪啊?我好歹也是個侯爺,乖,聽話,你要是不想叫我小弟弟,可以叫我小哥哥。”
“才不能。”依芙微低頭,瞟了齊寧一眼,從年紀上看,她比齊寧要大上五六歲,當然不好叫齊寧哥哥,輕聲道:“要是沒人,我叫你.....叫你......!”苗女雖然多情,也不似漢家姑娘那般扭捏,但是私下調情,總還是有些羞澀,不好意思說出口。
齊寧笑了一笑,才道:“其實我有想過,這背後想要挑起事端之人,會不會是黑蓮教甚至是蜀王李弘信........!”頓了頓,才皺眉道:“可是這突然冒出來持寶童子,卻打亂了我的頭緒。”
依芙也是蹙眉道:“你懷疑蜀王?”
齊寧冷笑道:“其實在京城的時候,我就揣測過,如果是有人故意想要挑起西川苗家大亂,當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苗家七十二洞一旦作亂,對誰最有利?隻要向這裡想,總有懷疑的對象。”
“我明白了。”依芙低聲道:“你是覺得一旦苗家七十二洞反叛,挑起西川之亂,蜀王就能趁亂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