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鶴前後四劍俱都失手,赤丹媚媚臉之上更是大為驚駭。
她對白羽鶴的劍術自然頗為了解,心知白羽鶴在劍道之上有著超乎尋常的天賦,在白雲島主的指點下,劍術造詣更是突飛猛進。
白羽鶴早年為了修煉劍術,倒是經常找尋劍術名家比武較量,但近幾年來,已經不輕易出劍,一旦出手,往往都在三招之內便即擊敗對手。
他劍法淩厲,赤丹媚也深信,用不了幾年,白羽鶴的劍術未必不能笑傲天下。
可是此刻白羽鶴已經連出四劍,非但沒有擊敗楊寧,甚至連楊寧一片衣襟也未能碰到,又如何能讓赤丹媚不吃驚?
而楊寧那鬼神莫測的皈依步法,亦是赤丹媚前所未見。
淨空和淨能對視一眼,兩人也都微顯詫異之色,隨即淨空的神情變的嚴峻起來,若有所思。
白羽鶴四劍失手,第五劍卻沒有輕易擊出。
身在其中,他自然知道楊寧的步法當真是玄妙莫測,自己的劍術並無什麼問題,最大的問題是楊寧的步法。
他知道如果隨著楊寧的步法去追,固然可以給楊寧造成極大的壓力,甚至未必不能在十招之內擊中對手,可這種情況下即使出手取勝,卻已經帶有僥幸的成分了,以僥幸取勝,絕非白羽鶴所追求的劍道。
他身形頓住,手持烏曜劍,劍尖下指,竟然閉上眼睛,任由楊寧鬼魅飄忽,卻不再動彈。
光明殿內一片死寂,此時的氣氛又開始凝重起來,所有人都隻看到楊寧幻化成一團影子,在殿內飄蕩,他到底如何走步,大部分人已經完全看不清楚。
楊寧此時卻也不知道眾人正自驚駭,他此刻非但沒有想過能擊敗白羽鶴,甚至希望白羽鶴劍術真的超凡脫俗,隻有如此,白羽鶴才能收發自如,掌控火候,點到即止,不至於傷到了自己。
那一陣陣凜冽的寒氣讓楊寧確實是心下緊揪。
忽然之間感覺到那股子淩厲劍意消失,楊寧有些疑惑,也不停步,看向白羽鶴,見到白羽鶴竟然站立不動,卻不知這白劍客到底要搞什麼鬼。
楊寧一套步子走完,就隻能重新循環,整套步法走下來已經是越來越純熟,也算得上是行雲流水,可是走出最後一步,便要調整到逍遙行的起步,從頭再來一遍,楊寧的體力倒足以讓他走上幾遍,整套步子也走得十分流暢,但就是這重新循環的一步,卻有些滯絆。
也便是在此時,白羽鶴驟然睜開眼睛,輕嘯一聲,他本來站立如山,但這一瞬間卻如同爆射出去的利箭,長劍前指,烏曜劍和他的身體連成一線,直往楊寧刺了過去。
楊寧就是這一步微緩,就感覺到眼前烏光閃動,劍未到,烏曜劍上帶有的寒氣卻似乎已經浸透入自己的身體。
楊寧心下駭然,想不到白羽鶴會突然出手,更想不到這家夥的出手竟然是如此之快。
他腦中頓時一懵,條件反射般往後退了一步,腳下一絆,已經向後摔倒在地。
白羽鶴目光犀利,一劍逼倒楊寧,卻並未收劍,劍尖十分寫意地向下一壓,衝著楊寧心口直刺過去。
楊寧見到長劍刺來,麵色驟變,心叫這家夥看來是不想守規矩了,這時候也不管白羽鶴會不會停手,閉上眼睛,右臂抬起,手中的毗盧劍光芒驟起,劃出了一道極其詭異的劍光。
也便在此時,卻聽到驚呼聲起,楊寧心想定是自己要死了,心下大是痛恨大光明寺這般大小和尚,便是死了,也要找這幫禿驢報仇。
忽地感覺一切都靜止下來,隨即聽到“叮”一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掉落在地上,接下來又是死一般的寂靜,靜的可怕。
難道自己已經死了,什麼都聽不見了?
可是怎地胸口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
他微微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在光明殿中,殿內的燈火依舊明亮,隨即看到自己的右臂抬起,手腕子微微向右翻,手中的毗盧劍斜而向上,往右前方指著。
他移動目光,瞧見白羽鶴就站在距離自己不過一步之遙,這位劍道高手此時臉色慘白,神情僵硬,他右手向前抬著,十指卻已經張開,那把烏曜劍竟然已經不在手中,更駭人的是,在白羽鶴的手腕子處,似乎有鮮血正滴落下來。
楊寧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安然無恙,白羽鶴那一劍顯然並沒有刺中自己心臟。
楊寧這才鬆了口氣,坐起身來,左右看了看,隻見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數百之眾,竟然都是一個表情,便是風騷入骨的赤丹媚,此刻也是一臉的驚駭,神情僵住,似乎瞧見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楊寧皺起眉頭,忽然意識到什麼,目光往地上瞅過去,才發現那把烏曜劍竟然已經落在地上,距離白羽鶴有四五步之遙。
這是怎麼回事?
楊寧站起身,感覺身上微微發涼,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滿是冷汗,汗水已經浸透了衣衫。
“怎麼.....怎麼回事?”楊寧掃了一圈,終於開口道:“你們.....你們都怎麼了?”看向白羽鶴,正要詢問,猛地身軀一震,意識到什麼,失聲道:“你的劍.....你的劍是我....是我擊飛?”
此刻白羽鶴手脈滴血,長劍脫手,這當然不可能是白羽鶴自己傷了自己,如果不是有其他高人暗中相助,隻能是自己剛才胡亂揮出的一劍擊中了白羽鶴。
可這也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白羽鶴乃是劍術名家,自己此前甚至連劍都沒有碰過,怎可能一招便能擊敗劍術超群的白羽鶴?
白羽鶴卻已經緩緩收回手臂,竟不顧手脈滴血,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烏曜劍,隨即將目光移回到楊寧身上,竟然深深一禮,道:“今日得蒙閣下賜教,三生有幸,閣下劍術超凡脫俗,已入化境,白羽鶴輸得心服口服!”
“白.....白劍客,等一等,你.....你說什麼?”楊寧睜大眼睛,“你說.....你說你輸了?”
白羽鶴歎道:“白某今日才真正明白,劍術之道就在一個悟字,閣下年未滿二十,可是出手已然是宗師境界,白羽鶴相距甚遠,難以企及。”
開什麼玩笑!
可是楊寧從白羽鶴的語氣裡聽不出絲毫嘲諷,反倒是聽出發自肺腑的崇敬,一時有些發懵,兀自不敢相信自己一招就擊敗了這位劍客。
赤丹媚幽幽歎道:“世子以拙藏巧,步步為營,最後一擊製敵,師兄既然服輸,我們也會遵照先前的約定,自今而後,白雲島弟子再也不會踏足大光明寺。”她轉身麵向淨空,道:“淨空大師,今次冒昧打擾,比武切磋,勝負有憑,以後白雲島弟子若是遇上貴寺僧眾,定當禮敬!”
殿內大多數人根本還沒有回過神來,淨空已經合十道:“阿彌陀佛,幾位白雲島的貴客信守承諾,足可見島主人品之高貴。鄙寺僧眾少有下山,可日後若是有弟子與貴島弟子相遇,也定會視為善客!”
赤丹媚嬌柔一笑,轉身使了個眼色,一名麻衣弟子上前拾起了烏曜劍,收劍入鞘,奉送到白羽鶴麵前。
白羽鶴皺起眉頭,搖頭道:“右手手脈已廢,今生再也不必碰劍了。”向楊寧微一點頭,也不接劍,轉身便走。
楊寧這才回過神來,心知白羽鶴手脈被自己所傷,對於頂尖的劍客來說,手脈受傷,就算治愈,卻也無法再與從前完好無損相提並論,勢必對用劍大有影響,而高手對決,勝敗往往就在分毫之間。
白羽鶴今日一敗,卻也是信心儘失。
楊寧本來對白羽鶴並沒有什麼好感,可是見到此人輸了之後,光明磊落,乾脆認輸,而且手脈被傷,也並不追究楊寧並無點到即止,至少在劍道之上,白羽鶴倒還真是有紳士之風,心內增了幾分好感,見白羽鶴轉身要走,急道:“白劍客,且慢!”
白羽鶴停下步子,也沒有回頭,隻是問道:“閣下還有何指教?”
“你說你此生再不用劍?”楊寧皺眉道:“這話也未免太過兒戲了吧。今日是我不好,沒有.....沒有掌握好火候,傷了你的手,我向你道歉,不過.....不過你苦練劍術多年,有今日之成就,並不容易,怎能說放棄就放棄?”
白羽鶴並無說話。
楊寧歎道:“我看得出來,你對劍術十分癡迷,喜歡一件事情,而且願意為之付出心血,堅持到底,絕不可能沒有成就。”頓了頓,問道:“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練劍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白羽鶴一怔,轉身過來,看著楊寧,道:“練劍自然是要將劍術達到化境,天下無與爭鋒。”
楊寧搖頭道:“錯了錯了,你如果是以這樣的心思去練劍,我隻怕你永遠都達不到你所想的境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什麼叫做無與爭鋒?練劍的目的,以我之見,絕不是為了追尋擊敗所有的對手。”
白羽鶴神情嚴肅起來,他手脈滴血,手腕處殷虹一片,卻渾然不覺,拱手道:“還請閣下賜教!”
楊寧心想我懂個屁,怎能賜教你,隻是不想因為自己傷了人家,讓這人自此意誌消沉,隻能道:“我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就比如一個人讀書寫字,如果他的目的隻是為了文采出眾,超越所有人,那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如果一個人讀書寫字是為了找尋其中的樂趣,那才會真正地享受其中,才能發現其中的意境,這個.....這個你能明白?”
白羽鶴微閉雙目,沉吟良久,忽地再一次躬身行禮,目中帶了一絲光彩,道:“受教了!”轉身再次要離開,走出幾步,忽然回頭,問道:“白某有一個問題,不知閣下能否賜教?”
“什麼問題?”
“剛才那一劍,可是......可是那位傳授?”白羽鶴道:“如果是那位所授,敗在此招之下,此生無憾!”
“那位?”楊寧一怔,有些莫名其妙,隻能笑道:“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取勝,就是......就是隨手使了一劍。”
白羽鶴微微頷首,也不多言,轉身便走,這一次再沒回頭。
赤丹媚亦是嫵媚一笑,帶著手下四名麻衣弟子轉身便走,經過楊寧身邊,扭頭看了楊寧一眼,微微湊近,幽香撲鼻,壓低聲音嗲聲道:“世子經常去青樓嗎?她們撕衣服有沒有人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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