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東逝,遠望群山秀麗多姿,雲霧繚繞,景色之美,讓人歎為觀止。
長江之水天上來,萬裡長江彙千流為大江,從西一路之上穿過無數的高山險地,奔騰怒吼,可是到了雞籠山之時,卻被山脈所阻,浩瀚大江激流如故,卻變闊為窄,無限風光在險峰,山水一體,渾然天成,壯美非凡。
鐘山龍蟠,石頭虎踞,建業都城北依覆舟山、雞籠山和玄武湖,東憑鐘山,西臨石頭,臨江控水,江水奔騰,不舍晝夜。
一路之上,段滄海等人無論是在吃住還是行程上,都是安排的妥善有加,伺候得十分得體,這讓楊寧深感作為一個貴族子弟的舒坦。
沿途楊寧不多說話,其他人也就不敢多問,渡過長江,快馬加鞭不到一日,便是都城建鄴。
建鄴城的恢弘氣勢,便是見過世麵的楊寧,也是讓他大為驚歎,那種厚重沉凝遠非他在前世所能見。
山巒如聚,望之若闕,淮水中出,徘徊入都,群山秀水環繞之中,便是那一座壯闊厚樸的大城,是為南楚第一城,楚都建業。
建鄴城有裡十三、外十八之說,是說裡裡外外大大小小總共有數十處城門,而外城大大小小有十八處城門,亦可見這座都城的宏闊。
進得城來,楊寧立時便感受到了這座古城的恢宏大氣。
城中的道路縱橫交錯,卻又極是寬闊,商鋪林立,鱗次櫛比,街道之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十分熱鬨,置身於這座都城之中,隻能感受到帝國的繁華與興盛,很難讓人再去想前方顛沛流離無家可歸的苦難百姓。
建鄴城就似乎是帝國的仙境,無論什麼人置身其中,都會忘記帝國存在的危機,都會被京城的繁華和熱鬨所感染,以為天下安康,四海升平。
京城的十八處外城門,就似乎是將大楚國分為了兩個世界,一個是城外的世界,一個是城內的世界,人們鮮衣怒馬,衣冠齊整,相見時帶著笑,商鋪內琳琅滿目的貨物,彰顯著帝國財富的龐大,與楊寧在會澤城所見的情景宛若兩個世界。
建鄴城龐大無比,而皇城居於京城正中,如果是京城是大楚國的皇冠,那麼皇城就是皇冠之上先前的一顆璀璨明珠。
京城的百姓們,可以看到明珠的璀璨,卻無法感受到皇城內的奢華貴氣。
楊寧初入這座宏偉的古都,左顧右盼,目不暇接,不知不覺中隨著段滄海等人穿過一條又一條街巷。
“咦,那.....那是什麼河?”忽見得前方不遠處有一條涓涓河流,河流之上拱橋如玉,楊寧忍不住問道。
段滄海等人先是一愣,齊峰已經笑道:“世子爺出門才十多天,忘記這條河了嗎?這是秦淮河。”
“秦淮河?”
“秦淮河伸入城內,到武定門分成兩股,一股為乾流,成為外秦淮,繞城經中華門、水西門和定淮門,由三汊河注入長江。”齊峰堆著笑臉解釋道:“另外一股就是內秦淮,由通濟門東水關入城,在淮清橋又分為南北兩支,南支經夫子廟文德橋至水西門西水關出城。北支就是從古運瀆經內橋至張公橋出涵洞口入乾流.....!”指著那座橋道:“那就是張公橋了。”
段滄海瞥了齊峰一眼,心想咱們這位主子腦子不好使,但凡事情複雜一點就要發懵,你羅嗦這麼半天,他還能記得個屁。
楊寧“哦”了一聲,也不多言。
又穿過幾條街巷,段滄海忽然“咦”了一聲,眾人瞧過去,隻見前麵的一條街道上,兩邊房舍前都掛起了白巾。
“這是哪位大人去世了?”齊峰催馬上前,疑惑道。
楊寧自然也瞧見沿街刮起的白布,問道:“是有人死了?”
段滄海心想世子爺果然是直來直去,說話太過直接,解釋道:“世子爺,應該是有哪位大人過世了,這附近的街道為了表示哀悼,會主動掛出白布,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享的待遇,過世的定是一個受百姓愛戴的大人。”翻身下馬,沉聲道:“大夥兒都下馬!”
幾人俱都下馬來,楊寧心知這很可能是一種禮節,也跟著下馬。
這條街巷並非商鋪,所以人跡不多,幾人走在街上,頗有些冷清,往前走了一陣,忽見得邊上有人衝著這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一些什麼,段滄海等人皺起眉頭來,穿過長街,拐到另一條巷子裡,走到巷子儘頭,前麵便出現一條更為寬闊的大街。
“世子爺,這是琵琶街,你不會忘記吧?”段滄海道:“咱們到家了。”
走到街道上,楊寧才發現這條琵琶街不但寬闊而且很長,街道乾淨無比,整整齊齊地鋪著青石板,每隔一段距離,便會有一座府邸,每座府邸前麵都蹲著一對大石獅子,幾十個石獅子在琵琶街兩邊派開,蹲在自家的門前,百無聊懶地瞪著雙眼,等著從街上走過的車與人。
楊寧一邊走一邊向兩邊看,這一條似乎沒有儘頭的長街,座落著十多處府邸,都是高官顯貴,“尚書府”、“將軍府”、“侯爵府”連續不斷映入眼簾,而每一座府邸的門頭,都懸掛著一條白色的布巾。
許多府邸前都是有兵士守衛,瞧見從長街過去的段滄海一行人,便有不少護衛交頭議論。
段滄海看在眼中,神情愈加凝重,加快步子,很快,就見到前麵一座府邸門頭一片素白,站在門前的護衛也都是渾身素白。
段滄海陡然站住了步子,其他人也都是大驚失色,隻見段滄海身體晃了晃,猛地加快步子走過去,其他人也都是一臉凝重。
楊寧見幾人神色古怪,心想總不成就是你們府上死了人吧?
段滄海等人快步到了那府邸門前,守在門前的護衛瞧見,早有人搶上前來,失聲痛哭:“段......段二哥,你們可回來了......!”兩句話沒說完,已經是泣不成聲。
“到底是怎麼回事?”段滄海臉色慘白,“難道.....難道是太夫人......?”
楊寧一怔,心想真他娘的是你們府上,這可真是太巧了,老子第一天進京城,就碰上喪事?
“不是.....!”護衛顫聲道:“是.....是將軍.....!”
此時所有人都是變色,段滄海神情變得森然可怖,揪住那人衣領,怒喝道:“你他娘的胡說八道什麼,將軍在前線,怎會......,快說,到底是誰?”
此時又有一名護衛上前來,抽泣道:“段二哥,是.....是將軍,將軍.....將軍過世了!”
段滄海和齊峰等人臉色煞白,卻見到段滄海往前走出一步,忽地腿下一軟,癱了下去,邊上有人急忙扶住,段滄海眼圈瞬間發紅,猛地咆哮一聲,七尺高的大漢,竟然瞬間淚水滾落,齊峰等人也都已經嚎啕大哭起來,捶胸頓足,如同死了親爹一般。
楊寧一時呆住,心想他們說的將軍,總不會就是世子爺的親爹吧?
兒子剛剛死在外麵,這老子也死了?
“快,告訴.....告訴三夫人,世子爺.....世子爺回來了.....!”段滄海大哭之中,忽地扯過楊寧,“世子爺,將軍......將軍過世了.....!”
楊寧從沒有見過那位將軍,更沒有絲毫感情,呆了一呆,心想總不會讓老子現在就哭出來吧?
他抬起頭來,看向朱紅色大門上麵的匾額,隻見到那塊匾額頗為巨大,上麵龍飛鳳舞寫著“錦衣侯府”四個大字,燙金大字灼灼生輝。
早有人進府去稟報,段滄海拉著楊寧手臂,也進到府內,一進府裡,銀白一片,聽到前麵堂內傳出一片撕心裂肺的哭聲,白幡如雲,邊上有不少人,看樣子似乎都是府裡的丫鬟仆從,也都是穿著白衣。
楊寧腦子有些發懵,被段滄海牽著呆呆往前走,兩邊眾人看到楊寧,不少人顯出驚愕之色,亦有人顯出歡喜之色,俱都跪了下來,便聽得前麵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是寧兒嗎?寧兒回來了嗎?”
楊寧聽到聲音,暗想這女人的聲音當真好聽,就像春鈴一般,又想她怎麼也叫“寧兒”,難道知道自己的名字?
忽見到前麵已經過來一群人,俱都是披麻戴孝銀裝素裹,當先一人卻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少婦,身姿婀娜,豐韻娉婷,瓊鼻鳳目明豔動人,她的膚色如同白玉一樣白淨無暇,看樣子並沒有施妝,卻更顯得純美清淨。
一身素白,更顯她眉目如畫,就像是仕女圖中的美人兒,正身姿娉婷向自己走過來。
“卑職見過三夫人!”段滄海已經跪倒在地,齊峰等人也跟著跪倒,臉上的淚水兀自直流。
美少婦三夫人已經抓住齊寧的手腕,剛一接觸,楊寧便覺得這美少婦的手兒溫潤光滑,如同瓷器一般。
“你們辛苦了。”三夫人眼圈泛紅,“將軍......將軍過世,你們能及時將世子帶回來,將軍泉下有知,也會心安.....你們都快起來,不要跪著了......!”說到這裡,聲音哽咽,楊寧見她美眸之中滾下晶瑩淚水,這時候更是美若天仙,特彆是那右眉內側有一點殷紅粉痣,更添嬌美。
“三夫人,為什麼會這樣?”段滄海站起身來,雙手握拳,“戰事已了,將軍.....將軍怎還會?”
三夫人道:“這些回頭再說。”看向楊寧,道:“寧兒,快換上衣裳,隨我進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