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很多普通人在看到洪水泛濫,道路被衝毀,農田被淹沒,而大雨依舊不停止時,總會不自覺的陷入懷疑這場雨永遠不會停止的恐懼。
然而許多高階修行者卻不擔心這點。
因為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場前所未有的暴雨是因何而起,但強大的感知至少讓他們可以肯定空氣中濃鬱的水汽在減弱,所以這場大雨終究會停止。
就在張平在長公主的麵前徹底展露他對這個世間的厭憎和冷酷的這天,長公主走出了馬車,走入了中州皇城,進入金鑾殿,召集內閣,開始收拾一片混亂的朝堂。
長公主的出現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一些不明所以的官員以為長公主在暗中終於掃平了阻止她接替皇位的障礙,終於可以入主皇城,這些官員激動得痛苦流涕。
一些明白的官員同樣痛哭流涕,因為他們知道長公主的正式出現主持政務,便代表著她終於放棄了抵抗,屈從於張平。
長公主出現之後,並不提及青鸞宮和煉獄山,隻是有條不紊的主持政務,進行了一係列的任命和罷免,處理水災,重整軍隊…她的所有任命和罷免都極有條理,按照雲秦的律法,所用的也是最合適的人才,並沒有特彆安插屬於哪一係的官員,甚至連許箴言和冷鎮南、容家的一些心腹官員都被撤換,替換上了更適合那個位置,更有能力的官員。
這一切就像真正的戰後和災後重整,治理國家的樣子。
這便是張平需要她做的。
其實這原本也是林夕希望她做的。
隻是在不同的時機,同樣的所為卻是帶上了截然不同的意義。
現在整個雲秦都很亂,就像回到了雲秦立國前,無數諸侯擁兵割據的年代。
但這樣的亂又本身是因為她和青鸞學院以及許多擁護她,或者隻是單純的認為長孫氏才是能夠掌管雲秦的真龍血脈的人造成的。她和青鸞學院以及那些抵抗勢力,都需要這樣的亂。
在這樣的亂世裡,不管張平殺死多少的修行者,他所能做到的最多也隻是保證中州的穩定,最多也隻能控製中州的一些軍隊。
然而長公主將整個雲秦的局勢開始平定下來,張平便不用為那些地方上的軍隊進攻中州而擔心,哪怕他一直不公開露麵,讓越來越多的人隨著時間而潛移默化,覺得整個雲秦帝國的確是牢牢的掌握在長公主的手裡,實際上他卻可以更輕鬆的梳理修行者的世界,哪怕他不通過長公主大規模調動雲秦的軍隊,哪怕所有的雲秦軍隊都隻是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他便也無形中少了無數的敵人。他的弟子和投靠他的修行者,他的信徒們,依舊會成為他的軍隊。魔王需要有人幫他整理世間,然後他便可以更好的用整個世間,對付他的一些敵人。而在這個世間的大多數人,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就如身穿黑袍的白胖男子和紅袍男子在街巷裡的爭吵一樣。
......
在長公主出現在中州皇城,開始坐在龍椅上重整朝堂的第三天,已經連綿了許多時日的大雨開始停止。
無數的雲秦人湧上泥濘的道路看著久違的陽光歡呼,很多人開始認為長公主的執政才帶來了好運氣,很多人反對中州皇城隻是因為反對臨時組建的內閣,現在長公主掌控了朝堂,在普通的雲秦民眾看來,這樣的反對便已經沒有意義,所以一些還在反對的勢力,在普通的雲秦民眾看來反而是另有所圖。
張平不在中州城,在大雨停止的時候,他在中州城外南郊的一處工坊裡。
即便是在遠離中州城的工坊裡,在他虔誠的信徒的侍奉下,他所處的環境也根本不亞於世間任何一個皇宮。
一名虔誠的年輕紅袍信徒親吻著他腳尖前方的土地,將數盆盛放在精美玉盤中的食物放在他身前的案上。
誰都可以看的出他對於張平的忠誠,然而張平看著這名年輕的紅袍信徒虔誠的樣子卻沒有任何的愉悅,哪怕明知這名年輕紅袍信徒的虔誠是真的,他也隻是覺得有些厭惡。
因為他知道這名年輕的紅袍信徒之所以對他如此虔誠,是因為他讓他成為了修行者,並將他喜歡的嫂嫂賜給了他,成為了他的妻子。
所以雖然這名年輕紅袍信徒對他虔誠,但在他的眼中,這名年輕紅袍信徒卻是醜陋的。
在他冷漠的眼睛裡,這個世間的絕大多數人都像這名年輕紅袍信徒一樣醜陋。
雖然也有像那天的麵鋪老板那樣拒絕他,讓他盛怒的人,然而在他的眼中,那隻是因為太過怯弱。所以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本身便是醜陋的,到處都是醜陋。
……
在林夕和南宮未央、秦惜月進入登天山脈之前,張平直接以臣服或者死亡的姿態,讓雲秦所有的修行者站隊,造成了雲秦修行者之間的互相廝殺,而在林夕等人越過登天山脈,進入冰雪神原之後,大莽在煉獄山周遭爆發了一場大戰,造成了無數軍隊和修行者的死亡,而張平在整個雲秦的北部進行了一次清掃,所有的修行者都成為了他的目標。
整個世間的修行者數量比起先前的任何朝代都已經要更加稀少,而整個雲秦北部,則已經變成了修行者的荒漠,活動著的幾乎隻有效忠於張平的修行者。
張平在中州城外南郊的一間工坊裡開始享用虔誠信徒們準備的精美食物時,打扮成尋常小商販的林夕和穀心音等人走出了一家大德祥的皂膏鋪子。在這家皂膏鋪子的外麵,林夕忍不住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長公主能夠撐到這個時候也實屬不易了。”南宮未央看著他的表情,認真的輕聲說道,“她已經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我不是因為長公主。”林夕知道她會錯了自己的意思,微微的搖了搖頭,輕聲道:“隻是我恐怕需要些時間來適應我失去的將神能力,因為在剛剛看到那些皂膏上的訊息時,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直接殺去中州城,找他出來看看。但現在我的人生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所以我至少要做得更穩妥一些,至少要確定現在我的力量在他之上,才能夠這麼做。”
穀心音微微的一笑,道:“你能夠意識到這點,便說明你很快便會適應你自身的改變。”
秦惜月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她和林夕、穀心音、南宮未央此刻隻是處於一個偏僻的鎮落,但這個地方已經接近雲秦的中部,距離中州城已經並不遙遠。
“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她忍不住看著林夕和穀心音,輕聲的問道。
“他是想讓整個世間成為你的敵人。”穀心音微笑著看著林夕,輕聲說道:“這不僅讓他可以擁有更多的力量,而且如果以你為之努力的世間將你擊敗,他想必會覺得更加滿足。”
林夕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一眼身後那間小小的大德祥店鋪,看著裡麵的許多種皂膏,輕聲道:“隻可惜他並不知道大德祥是我的,也不知道在這麼久之後,依舊有人堅信我還活著…本身我必須適應失去將神能力的改變,那我就必須采取更穩妥的手段,那我就用他想要的方法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