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
瓷藍得給人豔麗感覺的明鏡天空下,一望無際的朝著四麵八方延伸的冰雪神原本來隻是一如既往的散發著神靈行走般的寒氣,說不出的死寂,然而隨著吉祥的一聲嘶鳴,隨著林夕的一聲低呼,四麵八方的地平線上,陡然湧出無數快速移動的如劍身影,朝著天地間反射出蒼白枯燥的光明。
在這種視野清晰的白晝之日,當最前沿的這種巨劍形妖獸衝至林夕等人周圍數百步的區域之內時,整個外麵視野所能及的冰雪神原,已經全部都被這種妖獸充斥。
兩道飛劍再次在林夕等人的身外編織出一張死亡劍網,所有湧入林夕等人百步之內的白色劍妖全部驟然停頓,變成矗立在冰麵上的死物。
從高空中往下看去,無止儘往外蔓延的白潮似乎必定將林夕等人徹底淹沒,然而在數百頭這樣的白色劍妖變成矗立在冰麵上的死物之後,其餘所有的白色劍妖卻又如同潮水般開始後退,消失在扭曲如幽靈行走般的寒氣裡,最終冰雪深原又恢複了一貫的寒冷和死寂。
林夕控製著自己的呼吸,讓自己體內劇烈流淌的魂力溫和的平複下來。
他看著身外矗立如林的白色劍妖屍體,再看到遠處那些數量龐大到難以想象的白色劍妖,他開始回憶起來自己為什麼自己在麵對這些妖獸時,總是產生一種在深海之中被無數水母包圍的感覺。
最深層的潛意識似乎來源於他在先前那個世界看過的一個科幻故事。
於是他在收起自己飛劍的時候,忍不住慢慢開口說道:“想不想聽個故事?”
“什麼故事?”南宮未央麵無表情的應聲道。她的麵容有些異樣的紫紅,呼吸也比林夕要灼熱得多。她的魂力修為雖然要比林夕高一些,體內還融合有海妖王這樣的力量,然而她的身體在這種地方卻是比林夕要羸弱得多,所以在這種地方,她不會比林夕更能撐。
“在一片冰海裡,有一個人類王國,還有一個水母王國,人類王國的人口不多,水母王國的水母卻是數百萬,甚至數千萬倍,數萬萬倍人類王國的人口。要是這些水母都湧入人類王國,那會徹底把人類王國毀滅,隻是水母王國的水母國王和所有水母都非常膽小。最終人類王國威脅水母王國幫他們推一條大船越過冰海,結果絕大部分水母都凍死在了冰海裡,屍體堆積成了一座座冰山。最後水母王國剩下沒有多少水母,等到被人類王國滅掉的時候,水母國王和僅剩的水母才開始後悔,想到如果一開始就反抗,死掉的水母都應該沒有凍死的水母多。”
在這種冰雪神原的深處,人的理解能力會比平時差上許多,但林夕說話本身緩慢,且這個故事實在簡單,所以南宮未央腦海之中很快就出現了應有的畫麵。
她微微的蹙起了眉頭,沉吟著,慢慢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些白色劍妖和那些水母一樣,雖然族群龐大,但非常膽小?”
林夕看著她,點了點頭。
“雲秦人都不像那些水母…我們青鸞學院這麼多年最大的成就,便是將雲秦人變得不像那些水母。”秦惜月輕聲道:“所以你始終相信,即便我們回不去,張平也不可能奴役整個世間。”
林夕看著秦惜月,再次點了點頭。
同一個故事,可以有不同種理解。
隻是看著秦惜月點頭的同時,他的眼眸深處,卻是浮現出了一抹不為人察覺的深深擔憂。
那天第一頭白色劍妖的出現,的確是某個征兆。
在接下來的這十餘日裡,他們每一兩天就要經曆一次和這種妖獸的戰鬥,周圍的氣溫卻是不再繼續降低,一直保持在某一個極寒的水準線上。
這種妖獸每次來襲,都是丟下了數百具屍體之後便消失,每次都是一樣。
所以現在聯想起那個水母的故事之後,他越來越肯定,這些白色劍妖應該是膽小卻沒有多少智慧的妖獸。
每次被殺了數百頭之後,其餘的白色劍妖就會感到恐懼,就會退走,但經過一段的時間之後,這些白色劍妖就又會忘記了恐懼,又會前來,重複這樣的過程。
這樣的過程似乎對他們造成不了什麼實質性的損傷,然而林夕卻很清楚一個事實——唯有像海洋那樣遼闊到了極點的地方,才有可能蘊育出極其龐大的族群。
所以這冰雪神原一定很大,大到完全出乎他們之前想象的地步。
即便氣溫不再下降,然而現在的氣溫就已經令人無法承受,他們現在每日裡隻能花兩到三個時辰行走,其餘的時間都必須留在帳篷裡補充體力和魂力。
即使是這樣,深入他們骨髓的疲憊和寒意,還是在每日累積著。
雖然現在他目光裡的秦惜月依舊和平日裡一樣意誌堅定,但從昨天開始,他就已經聽到了秦惜月有些壓抑的咳嗽聲。
秦惜月昨天的麵容也是和南宮未央一樣略帶著紫紅,但今日裡卻是有些蒼白,她的呼吸聲裡也帶著某種低沉的螺音,林夕很清楚這種聲音意味著什麼,他也很清楚,如果在這種地方病倒了的話,意味著什麼。
“我來背你。”
林夕轉過了身,微微矮身,對著秦惜月說道:“我們今天再走半個時辰,便紮營休息。”
在這種地方,並不會有什麼小兒女的忸怩,以及其它男女之間的想法,前幾日林夕也輪流背過南宮未央和秦惜月,然而今日裡不知為何,秦惜月卻是有些莫名的沉默,一時沒有俯身上去。
她沒有察覺林夕眼眸中隱藏著的神色,然而卻感覺得出林夕的擔憂。
在她看來,最為關鍵的還不在於此…在白色劍妖出現之後,她們一直都沒有再能發現穀心音留下的記號。
這便意味著就算穀心音還活著,但她們卻是與穀心音徹底的走散了,而且在這樣遼闊和死寂的冰雪深原裡,隻要錯過了數十裡的距離,那結果便可能是永不相遇。
“走吧。”
林夕感覺到了秦惜月的遲鈍,他不容分說後退了一些,挨到了秦惜月的身體,將秦惜月背了起來,他略微轉了轉頭,對著秦惜月和南宮未央說道:“反正既然決定繼續走下去,不管最終我們是否能夠成功…至少我不想最後的結局是在這片冰雪神原裡,你們兩個死了,但我那時還活著。所以要不行就都一起不行,要死就一起死,不要讓我死在你們的後麵。”
在這種最接近死亡的地方,人的思維會緩慢,人的腦袋會昏沉,但一切的情感也更加真實,也更容易將第一時間浮現在腦海裡的話直接講出來。林夕此刻的這句話便是如此,他完全就像是在無意識的倒出腦海裡的話,沒有特彆的情緒。
南宮未央微微的仰了仰頭,她覺得有些驕傲。畢竟自己進入這世間幾乎所有強大修行者都不敢深入的冰雪神原,見過這樣瓷藍到豔麗的天空,見過還有其餘許多世間修行者都無法見到的景象。
然而她也靠近了林夕和秦惜月些,平和的說道:“要是實在不成,一起死在這裡也不錯。”
秦惜月放鬆了身體,靠在林夕的背上。
她某名的有些開心,覺得自己從進入學院到現在,所做的一切,竟一件事情都沒有讓她覺得後悔。
她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死。
她很清楚即便這些白色劍妖族群和林夕所描繪的水母王國一模一樣,但即便是數百頭數百頭這樣的磨,也使得她們的前進的旅程更為艱難。
“我也想和你死在一起。”
她壓抑的輕咳了一聲,輕輕的將自己的臉龐靠在林夕的背上。她靠得是那麼的輕,然而卻是那麼的認真。“對不起。”她輕輕的在心中對這個自己心愛的男子道歉。就如她一開始所決定的一樣,她不想成為林夕的負擔。哪怕她隻能為林夕帶來一絲活命的機會,她也覺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