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血箭從池雨音的口中噴湧而出。
在林夕往前扔出大黑的瞬間,得到林夕提醒的她就已經不顧性命的將自己的魂力以超越極限的速度貫入七顆寶石之中。
她是已經十分接近聖階的修行者,像她這樣的一個修行者不顧性命的拚命噴湧魂力,即便隻是貫入普通的魂兵之中,激發的力量也十分驚人,更不用說是這七顆蘊含著古修行者世界的力量的寶石。
這一口鮮血,是她過分動用魂力損傷內臟所導致。
然而在下一刻,她也根本來不及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七顆寶石散發出來的光符形成的綠色光幕,直接碎成了無數綠色螢火蟲一樣的流光,她和林夕所在的空間,仿佛被一個無比巨大的神錘猛敲了一記,她和林夕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震飛出去!七顆寶石也隨著她和林夕,往後飛散而出。
……
在倪鶴年的身上出現數十條深深的,如同被利劍切入一般的裂痕時,林夕和池雨音的身體隨著無數碎裂的淡綠色熒光在往後倒飛,煉獄山掌教的上半截身體,也像一塊拋飛在空中的朽木,沒有落地。
大黑還在繼續開裂,那些裂縫裡的黑色光華,還在繼續湧出。
有許多黑色光華,衝上了上方的天穹,同樣也有許多黑色光華,掃入了煉獄山的人群裡。
上方高空裡的雲彩,被一道道黑色光華上震蕩而出的磅礴氣息徹底震得無影無蹤,一圈圈特彆耀眼的天光,從空中罩落下來。
地麵上,所有被黑色光華掃中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們,並沒有像煉獄山掌教一樣被掃成兩截,而是整個身體直接變成了飛灰。
……
大黑徹底的崩裂,自己也化成一片片蝴蝶般的飛灰,弓身中射出的黑色光華,也開始消隱。
“噗!”
倪鶴年身上數十條深入內裡的裂口中,同時噴出夾雜著無數碎礫的氣流,他的身體猛的一震,一時無法動作。
“啪!”
煉獄山掌教的半截身體重重落地。
他的絕大部分力量都聚集在下半身,且已經隨著下半身的崩碎而消失。
此時墜落在地,他剩餘的力量,也開始從他的身體中沁流出去,消散在天地之間。
除了煉獄山掌教和倪鶴年,所有的人在這樣一個極為短暫的片段裡都根本來不及反應和思索,等到煉獄山掌教的半截身體落地,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們才開始感覺到無比的恐懼,才開始發出驚駭的尖叫,才發現原本站立在自己身旁的許多人已經徹底消失了。
然後他們才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然後他們變得更為恐懼,恐懼得許多人都根本站不穩,坐倒在地上拚命的發抖。
這種恐懼來自煉獄山掌教被擊倒,還來自於,他們想到方才自己根本來不及躲閃,那些消失的人,是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來不及思考,就被落到身上的黑色光華掃成了飛灰,而他們此刻還能活著,隻是因為那些黑色光華正好沒有落到他們的身上,否則站著的就是他們身旁的人,而消失的就是他們。
池雨音重重落地。
在身體和堅硬的地麵衝撞,一口逆血再次從她的口中噴湧而出之後,她才終於能夠恢複呼吸,她劇烈的喘息著,也才開始從腦海裡的一些破碎畫麵中,回想出了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夕自毀了青鸞學院的傳奇神兵大黑!
碎裂的大黑散發出了無數帶著恐怖威力的黑色光華。
隻是有一道黑色光華從她和林夕的身周掠過,一絲的碰撞,就擊潰了她不惜代價激發的七顆寶石的力量。
林夕呢?!
林夕怎麼樣!
這個時候,她有些明白了林夕為什麼要讓她到這種時候才動用這七顆寶石的力量。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做到好好護住林夕!
反應了過來的池雨音發瘋般的轉過身去,然後她看到了落在自己身旁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林夕。
她的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然而就在這一刻,“赫”的一聲,林夕的整個身體猛然扭動了起來,然後開始劇烈的咳嗽,似乎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
林夕的樣子極其的痛苦,然而池雨音卻是像一個瘋女人一樣笑了起來,笑得她也開始劇烈的咳嗽,也似乎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
林夕還活著,而且咳得很有力,這對於她而言,便是這世上最好的訊息。
……
千葉關內外的所有人都從巨大的震撼裡醒來。
更多的人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像個瘋子一樣叫喊了起來。
已經真正世間無敵的煉獄山掌教隻剩下了半截身體,而且這半截身體的力量和生命,也在快速的流出身體,化為虛無。
倪鶴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他的身體隻要一動,就會徹底崩塌。
所有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少掉了三分之二,此刻隻有二十餘名活著的煉獄山神官,站在布滿溝壑的山道上。
千葉關上方的天空都似乎被衝破了,明亮的光柱像夢幻一樣,垂落下來,照耀得山道上的一切都分外的晃眼。
絕大多數人都震駭到麻木。
他們渾身發麻的看著這副他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畫麵,他們開始又發現一個事實。
在林夕自毀大黑的瞬間,大黑綻放道上百道黑色光華,這些黑色光華就像怒放的花瓣一樣,朝著四麵八方綻放,然後化成長達上千米的狹長黑劍,一路掃去。
三分之二的煉獄山中人,在這一擊中死去。
就連無敵的煉獄山掌教,也正在死去。
然而林夕沒有死。
池雨音沒有死。
就連他身後的青鸞學院的修行者們,也一個都沒有死。
同樣有黑色光華從他們的身周掠過,然而卻沒有一道真正落到這些人的身上。
林夕是怎麼做到的?他怎麼可能做到!
所有的一切不可置信,不可思議,最後沉甸甸的充斥這些人麻木的腦海的,唯有兩個字:“將神!”
……
林夕真恨不得將自己的肺都咳出來,他覺得這樣都會好受一些。
因為隻有他才知道這短短的一息時間,他卻已經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
虛弱到了極點的感覺還未從他的身體裡消失,極度的疲憊又已經如無數隻螞蟻在他體內穿行。
隻是他同時又覺得快意。
哪怕學院永遠失去了這樣一件具有特殊意義的魂兵,但這件魂兵代表著的本身就是將神…而且用這樣的一件魂兵,除去兩名青鸞學院最可怕的敵人,在他看來,十分值得。
一道純淨的光束從他的背後射來,沁入他的身體。
這道純淨的光明是搖搖欲墜的宇化無極發出。
宇化無極本身也已經到了極限,再發光明,自己恐怕就會死去,然而此刻擔心林夕的傷勢,他卻還是強撐著發出了光明。
林夕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扭頭看到了朝著自己狂奔而來的艾綺蘭和秦惜月等人,看到搖搖欲墜的宇化無極,他便搖了搖頭,反而抬手發出了一束更為明亮的光明,落在了宇化無極的身上。
他是看出自己的身體實際狀況還要比宇化無極好一些,害怕宇化無極死去,才馬上做出了這樣的反應,但這樣的反應卻造成了兩個人用光明互相照耀,他就覺得有些好笑。
再想到若是中州城裡的雲秦皇帝得知這裡的一場盛宴的最終結果,他就真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夕在分外明亮的陽光下,笑得分外的燦爛,令人分外的心動。
……
所有還活著的煉獄山紅袍神官都渾身顫抖著,開始無意識的後退著。
有些坐倒在地上的煉獄山紅袍神官甚至爬不起來,雙腳不停的蹬踢著地麵,拚命的將自己往後退。
一名煉獄山紅袍神官在踉踉蹌蹌的倒退中踩到了什麼東西。
他往自己的腳下望去,然後他的身體好像被雷電劈中,他的大腦空白到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情緒。
他此刻踩到的,不是什麼破碎的衣物和鎧甲,而是煉獄山掌教的身體。
這名失魂落魄的煉獄山紅袍神官,竟然不小心,踩到了平日裡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的煉獄山掌教的身上。
這是讓人忍不住想發笑,而又根本笑不出來的畫麵。
然而此時,煉獄山掌教卻並沒有任何的憤怒,在他生命的最後儘頭,他隻是有些茫然的想起了自己一生中許多的片段,“我用了一生的時間…居然還是敗在了青鸞學院的手裡?居然還是死在了將神的手裡?”
“為什麼?”
他痛苦的問道。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在他問出最後的這一句話的瞬間,他的這半截身體裡剩餘的力量,也徹底流淌乾淨,然後他的身體像沙化般碎裂,變成了一堆藍黑色的灰燼。
那名大腦空白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就踩在了這一堆灰上。
倪鶴年在此時抬起了頭。
他身上那些如被利劍切入的裂痕上出現了白色的冰雪,他終於鎮壓住了自己體內崩亂的元氣,阻止了自己身體的裂解,他依舊還可以戰鬥。
然而就在此時,一條顯得異常倔強的身影和一條顯得異常美麗的身影,卻已經出現在他的麵前。
一聲滄然的聲音響起,就像中州城的深巷裡,有夜鶯在歡快的呢喃,有鮮花在吐露著芬芳,有豪客放下了酒壺,用手指在彈著刀鋒。
倪鶴年身上這許多裂紋中的冰雪中驟然響起了許多輕微的哢嚓聲。
他的臉色大變。
就在他想要前行,但又臉色大變,不得不重新停住的這一瞬間。
一團濃濃的黑霧,將他籠罩在內。
無數細碎的聲音響起,好像有無數蛇在地底遊走。
倪鶴年很熟悉這種聲音,他知道這是暗祭司的何種手段,他體內的魂力依舊不是這兩名青鸞年輕女學生所能相比的,然而在此時,夜鶯傳授給秦惜月的音震之法,卻正是他此刻身體的克星。
他必須控製自己體內魂力的破碎和蔓延,他無法動作。
他感到了無儘的悲哀。
他想要的人生道路的最後儘頭,不是這樣的,他應該在最光輝的時候落幕,擊敗將神,擊敗煉獄山的最高存在。
然而他卻成了一名幾乎沒有什麼出手機會,就要死去的大聖師。
在這無儘的悲哀裡,他又想到了林夕的話,他又想到了成就自己的,正是雲秦的那一名名曾經教導過自己,或者和自己為敵的強大修行者。而自己最後,卻還是死在這些修行者的弟子手裡。
成也雲秦,敗也雲秦。
倪鶴年不甘心的發出了一聲厲嘯,往前跨出了一步。
無數從地下湧出的金屬長鞭,刺透了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也同時崩解,變成了無數冰渣飛散。
冰渣中最為細微的顆粒融化成細微的水珠,在元氣的衝撞中破碎得更細,在明亮的陽光照耀下,千葉關的山道前出現了一道美麗的彩虹。
艾綺蘭和秦惜月就站在這一道美麗的彩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