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行於空中,修行者皆知其中超脫人世的力量,但飛劍擊殺,隻如光線一閃,場麵並不見得有多壯麗。
煉獄山的許多修行之法都有關火焰,許多厲害的修行者都用火焰對敵,煉獄山掌教的紫黑色火焰,便是最厲害的一種,這種火焰,唯有掌教才能傳承,是煉獄山掌教控製整個煉獄山的力量。
隻是這種火焰在外表上,也並不驚人,所以先前南宮未央、胡辟易、湛台淺唐這三劍合擊,被煉獄山掌教全部破去,單純以場麵而論也並不宏大。
但等到藏匿於不知何處的佟韋發出寶藍色一箭,林夕魔變發出難以想象的光明,狂風掀動沉重無比的巨輦,火焰將狂風燒成無數旋轉的渦流,飛劍卷動暴雨橫掃…這場麵,卻已經宏大壯麗,完全就像傳說中的神魔交戰,不像是發生在人間的戰鬥。
現在其餘攻擊已經消失,唯有南宮未央的這柄飛劍刺破煉獄山掌教身前無數旋轉的渦流,落在煉獄山掌教的身上,這一柄飛劍,在所有人的眼中,便顯得異常的清晰。
“噗”的一聲悶響。
冰寒的飛劍刺入了煉獄山掌教的體內。
南宮未央和林夕身外的光線劇烈的顫動著,兩個人都好像要燃燒起來,但這一刻,南宮未央的整個身體,還是向前撞出,劍中的力量再增一分!
露在外麵的一截劍尾就像被她的身體遙遙的撞了進去,全部沒入了煉獄山掌教的體內。
整個千葉關的山道上,響起了一道恐怖的撕裂聲。
就好像天地都被撕開了。
煉獄山掌教的背後,衝出了一道恐怖的劍氣。
一個海妖王的虛影,都隨著這道劍氣從他的背後湧出。
這道劍氣直落道間,在道間刺出了一條不知道長多少米的深深劍痕。
本來往後在滑行的沉重金屬巨輦,隻是被這道劍氣的反衝之力,就完全遏製住後退之勢,反而往前嵌入山道之中。
這一劍是什麼樣的力量?
所有的修行者都看到,這一劍是刺中了煉獄山掌教的心口。
煉獄山掌教的心口到後背處,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劍洞。
若是換了其餘的修行者,這裡麵所有的血肉,包括心臟,自然是全部破成了粉碎,生機自然瞬間斷絕。
然而令所有人都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是,煉獄山掌教依舊站著,依舊沒有死去。
他燃燒著紫黑色火焰的手落向了自己的後方,捏碎了那個海妖王的虛影,將隨著劍氣出現的飛劍握在了手中。
他的手掌一合。
無數細小的火焰衝刷入南宮未央這柄“斷寒鎖心”飛劍之中,如無數魔鬼嘶鳴的聲音響起,無數細小的紫黑色火絲從劍身的符文和他的手指縫隙中射了出來。
這柄在雲秦也已經可遇而不可求的飛劍,在他的手中符文模糊,變成了一條被燒紅的朽鐵。
林夕和南宮未央之間的純淨光線通道斷裂。
南宮未央再也無法站立,坐倒在地。
林夕的身體也迅速縮小,魔變和施展光明的雙重損傷,讓他虛弱到連一根手指都似乎無法抬起。
南宮未央、湛台淺唐和胡辟易三人之中,唯一還能勉強控製飛劍的胡辟易心中和嘴裡全部充滿了苦澀。
先前一名煉獄山大長老將自己修成了像僵屍一樣的怪物,身受致命重創而不死。
現在的煉獄山掌教,卻也是如此。
煉獄山掌教會的東西,這些煉獄山大長老未必會,但這些煉獄山大長老會的東西,煉獄山掌教卻似乎都會。
……
一些好像汙濁藥液般的腥臭汗水濕透了林夕的衣衫。
他已經虛弱得需要高亞楠和薑笑依扶著,而且還在不停的冒著虛汗,就好像血液都要因為魔變和光明的雙重損傷,都變成這種粘稠的腥臭虛汗沁出他的身體。
然而他的臉上卻反而出現了一絲笑容,輕咳道:“你有沒有感到後悔?”
此刻的煉獄山掌教顯得如真正的魔神一樣強大,依舊無敵,但握著殘鐵一樣的“斷寒鎖心”,他卻並沒有馬上做什麼彆的舉動,隻是這樣的一些遲滯,便讓林夕可以肯定,即便煉獄山掌教看上去整個身體就像不死之身,但被打出這樣一個孔洞,也必定對他造成了很嚴重的後果。
煉獄山掌教扔掉了手中的殘劍。
“叮”的一聲,殘劍落地的聲音,分外震懾人心。
煉獄山掌教抬起了頭,他的目光也從自己胸口的孔洞離開,落在了輕咳著的林夕身上。
“若餘生再無對手,十年和二十年的時間,也沒有什麼不同。”他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從他的胸口孔洞可以看到他身後的天空,這讓人覺得異常的詭異,然而他的目光卻也是十分的平靜。
林夕和他的這兩句對話,聽起來似乎十分晦澀,玄奧,但此時卻偏偏絕大多數人都能理解。
煉獄山掌教和南宮未央絕對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他在世間最為珍惜的,恐怕就隻有他自己,而且他和六名煉獄山大長老一樣,同樣怕死,同樣不敢冒險。
即便能夠贏得這一戰,他重傷難愈,自然應該後悔。
然而他的回答也是十分清晰。
如果他隻能活二十年,和剩餘二十年依舊龜縮在煉獄山相比,損失十年的生命,換取十年的天下無敵,始終享受掌控整個世間,始終成為整個修行者世界主宰的無敵感覺,在他看來是值得的。
十年和二十年隻是一個模糊的概念,誰也不知道如果煉獄山掌教現在離去,帶著這樣一個前後通透的傷口,他到底還能夠活多久,然而所有的人從他此刻的平靜和自信裡,卻都明白,他至少不會在這裡死去。
哪怕隻是還能活數個月,他想要毀滅的東西便會毀滅,他想要達成的目的,便會達成。
就連湛台淺唐都開始有些絕望。
他比這裡絕大多數人都要聰明,都要思索得全麵和細致,他知道煉獄山掌教的平靜和自信還來自於其餘方麵。
剛剛被南宮未央一劍穿身,他出現被林夕看出來的短暫遲滯,便說明他在那時的確已經處於最軟弱的時候,如果學院還有像那枝寶藍色箭矢一樣的力量,如果林夕還有什麼像南宮未央一樣足夠強大的秘密武器,那林夕和青鸞學院絕對不會放過那樣的機會。
……
“你是我這一生裡,見過資質最好的修行者,如果你能活著,李苦也活著,將來李苦的成就,或許都不如你。”
煉獄山掌教此時沒有遲滯,在平靜的對著林夕說了一句之後,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南宮未央的身上。
他的雙瞳裡映出了南宮未央的身影。
然後南宮未央在他眼瞳裡的微小身影變成了兩條火光。
這兩條火光離開了他的眼瞳,變成了實質,變成了兩條細小的紫黑色火焰。
胡辟易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一柄藏匿於他袖管中的備用飛劍厲嘯而出,狠狠的斬向那兩條細小的紫黑色火焰。
“嗡”的一聲爆鳴。
明明是森冷的金屬飛劍,但在冷厲的劍鋒和兩條細小如燈草的火焰相觸的瞬間,整柄飛劍卻像一個紙燈籠一樣,猛烈的燃燒了起來。
池雨音咬著牙轉頭看向林夕。
她也是隻差一些契機就能突破到聖師的天才妖族修行者,整個綠野城中最好戰,也是最懂得戰鬥的修行者,所以她可以肯定胡辟易阻擋不住這一擊,而且胡辟易肯定沒有再次出手的力量。
然而她看到林夕根本就沒有看她。
在此時,林夕還不要她出手。
……
胡辟易的確無法阻擋煉獄山掌教的這一擊。
他的備用飛劍都爆裂燃燒起來的瞬間,他的身體便也往後倒下。
湛台淺唐伸手強行扶住了他。
兩人都還站著,顯示著誓不低頭的精神,然而兩個人都是搖搖欲墜,看上去都十分的淒慘。
兩條紫黑色火焰依舊沒有消失,依舊朝著南宮未央而落。
似乎沒有人再能阻擋煉獄山掌教的意誌。
然而依舊有人在擋。
地上的一顆石球就在此時裂開。
這是一個因為之前短暫的戰鬥太過劇烈,而被忽略了的聖師。
那名被煉獄山掌教稱為暗侯的冷峻將領並未死去,他蜷縮的身體不知何時也已經滾到了林夕等人身前不遠處,他身外的石殼也還有薄薄一層沒有徹底化成灰燼。
兩片裂開的石殼就像兩麵圓盾一般飛起,擋住了兩條紫黑色火焰。
“啵”“啵”兩聲輕響,兩條紫黑色火焰終於像燈芯上冒起的火星一樣消失。
從裂開的石殼裡站起的冷峻將領身上已經全部都是血泡,甚至就像一個叫花雞破掉外麵的泥殼時,散發出烤肉的香氣。他的樣子比湛台淺唐和胡辟易還要淒慘。
但他畢竟擋住了煉獄山掌教的這一擊,他畢竟還不屈的站立著。
“隻是這樣麼?”
煉獄山掌教覺得自己很難理解這些人的不屈,也很難理解這些人到了這種程度,為什麼還和林夕一起在戰鬥,他感到有些疲憊,於是不再發出什麼恐怖的力量,隻是隨意揮灑出一些魂力,貫入了三尊獨輪金屬傀儡的一處符文裡,解除了這三尊金屬傀儡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