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蒸汽帶著炙熱的氣息如浪潮般席卷。
高亞楠一聲驚呼,急拉著林夕倒退。
一層層細密的青色金屬在薑笑依的身上蔓延。
神威至極的青鸞戰神甲再現。
薑笑依身後的那一條條青色金屬長翎再度分解,化成一片片的飛刃。
“轟!”
但隻是白色蒸汽一炸,還未真正的和申屠念身上翻滾的火焰相觸,薑笑依就已一聲悶哼,雙足在地上擦出長痕,往後連連倒滑而出。
楚夜晗先前很欣喜,很振奮,然而他此時很緊張。
大莽第一箭師公孫羊來了東景陵。
很多年前就已經進階聖師的大莽劍齋主人君先生也來了東景陵。
還有唐藏的兩柄劍。
大莽出現在這裡的聖師,都並非許天望那種很普通的聖師,都是足以讓倪鶴年覺得精彩的修行者。
這樣的幾名聖師,可能相當於平時的六七名普通聖階修行者。
大莽東景陵方麵的力量,因為這些人的出現,已經遠遠超出了雲秦軍方事先的想象。因為如果隻有兩三名聖師的話,那鐘城、夜鶯和唐初晴等人已經足夠應付。
可以說沒有林夕的調度,根本對付不了那唐藏雙劍,但即便如此,鐘城和夜鶯已無再戰之力,唐初晴也已經無法出手。現在對方君先生雖然也已經和唐初晴兩敗俱傷,但申屠念…卻也是一名聖師。
東景陵之中,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出手的聖師。
且申屠念是煉獄山申屠氏,他同樣不是一般的聖師。
他有信心阻擋住一名普通的聖師,但是對於阻止一名將來甚至有資格成為煉獄山大長老的聖師,他卻是沒有絲毫的信心。
麵對著瞬間冷凝時會釋放出恐怖溫度的白色蒸汽,他掠到了倒飛的薑笑依的身前。
此時申屠念已經距離他不到三十步。
即便有著魂力的保護,他身上的肌膚也已經被周圍的熱力蒸得發紅,甚至有些地方已經撩起了水泡。但他依舊穩定的將一股魂力,貫入到他背著的大箱子上。
一股氣流衝出。
又一根銀白色的短棍從他大箱子的頂部一個孔洞中飛出。
隻是一飛出來,這根銀白色的短棍就馬上展開,原來隻是由一張極大的銀白色金屬薄膜,折疊卷曲而成。
申屠念已經距離他不到十步。
他的眉毛和頭發,都已經焦黃,燃燒起火星。
這張巨大的金屬薄膜,就在此時,像一個被風吹起的帳篷,罩向申屠念。
申屠念的右手手掌隻剩下了一根大拇指。
此時,這根大拇指上飄起了一朵紫紅色的火花,就像蠟燭上燃起的一條小小的燭火。
“轟!”
隻是這一條小小的火焰,他身周的空氣便是再度一炸,楚夜晗無法睜得開眼睛,他的眉毛和頭發徹底的燃燒起來。
急劇上升的熱氣,將罩落的巨大金屬薄膜似要吹起。
然而這一張巨大的金屬膜薄,在這一瞬間,卻反而朝著翻滾的元氣急劇的收縮,“嗤”的一聲,形成了一個數米直徑的金屬口袋,將申屠念囚在其中。
直到此時,楚夜晗才開始發出了一聲呼痛聲,才飛速的倒退,撲打著自己頭上的火焰。
…….
楚夜晗的戰鬥方式自然也讓林夕感到十分的新奇。
這種戰鬥方式甚至讓他覺得就像一個普通特種兵在依靠一些獨特的裝備,對決一個異能者。
閃亮的銀色金屬薄膜還在飛快的收縮著,往申屠念的身上繼續貼緊。
他看得很緊張。
所有人也都很緊張。
一般的聖師和溫度那麼高的火焰和蒸汽困在這樣小的空間裡,也恐怕已經被燙熟了。可是所有這溫度和熱力都本身來自於申屠念的身上,誰也不知道這樣的一張銀色金屬薄膜能不能真正的困死他。
……
有雨絲在此時飄灑到了銀色的金屬薄膜上,發出了嗤嗤的聲響,馬上又被燙成了一縷縷的蒸汽。
“咚!”
收縮的銀色金屬薄膜驟然往外猛的一鼓,發出了一聲敲鼓般的響聲。
沒有破。
但林夕等人依舊沒有絲毫的欣喜,因為他們所有人都感覺出來,內裡有一股更為可怕的力量,正在震蕩。
“你們快乘神木飛鶴離開!”
楚夜晗回頭,對著身後的林夕等人厲喝道。
“咚!”
他的聲音才剛剛發出,第一個“你”字才剛剛出口,不到一息,銀色金屬薄膜便已經再次巨震。
一秒鐘的時間,就足以讓聖師做很多的事情。
有幾條明亮的火線出現在了銀色金屬薄膜上,從金屬薄膜上透出,化成了裂縫。
金屬薄膜裂了開來。
申屠念渾身纏繞著紫色的火煙,從裂開的金屬薄膜中走出。
一道熾烈的火氣,凝結成束,湧向還在厲喝的楚夜晗。
楚夜晗這一瞬間,隻來得及轉身。
“當!”
和他身體同樣大小的古銅色箱子擋住了這一束煙火,使得他沒有直接被這一束煙火燃成灰燼,但他的身體也根本無法站穩,往前飛撲了出去,一口滾燙的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在天上,我拿它無奈。但降下來,便彆想再飛起來了。”
申屠念沒有看噴血往前摔出的楚夜晗,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夕和林夕身後不遠處的神木飛鶴上。
他繼續前行,呼出的呼吸,都似乎帶著火星。
“發生在這座城裡和你身上的事情,我不能理解。我不能理解將神到底算是什麼…我也知道你同樣也是毫無道理的越階殺死了胥秋白。你讓我都很絕望…但是我最後還想試試,你的毫無理由的越階…在你的魂力都已經快要耗儘的情形下,到底還能不能越階,殺死一名聖師。”
他想要完整的說出這句話,所以他的動作,並不像先前的那麼快。
申屠念的這句話,完全是他最真摯的情感。
他已經無奈和絕望到了極點,他將所有能夠致勝的東西砸了出去,然而在林夕麵前都沒有換來勝利,最後他一無所有,隻剩下了自己。
他此時甚至想要死了算了,想死在林夕的手裡。
然而林夕十分清楚,申屠念此刻的這種方式,卻反而是最有效的。
反而在對方最絕望之時,被對方殺死的話,那對方會不會傻掉,這會不會讓他覺得太過戲劇化?
林夕此時的腦海之中,甚至也忍不住出現了這樣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薑笑依,牽住了高亞楠的手,口中微苦的想到了先前他們三個人的話。
他的祭司長袍寬大的袖中,有金色的光芒閃現,那是金色的雲秦小鳳凰瑞瑞身上發出的光。
它也想戰鬥,也想等待出手的機會,然而此時它也很絕望,因為它知道自己一衝上去,就不會再是墜星天鳳,而會直接變成一個飛著的烤雞。
……
所有這些和這座城生死與共的雲秦人,都已經拚儘了全力,無法再戰。
然而此時,有一個還能戰的人,卻還在猶豫。
這個人就在旁邊河畔一座快要燒起來的涼亭頂上,籠在一件可以讓她和涼亭融為一體,連申屠念和白衫聖師都無法察覺她的很大黑袍之中。
她的使命,就是保護林夕,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隻是她此刻手中的東西,和讓申屠念直接失態和絕望的珠子一樣,太過寶貴,即便是在學院的內亂之中,即便在交給她這件東西的人被追殺得重傷將死時,都甚至沒有動用,和明哥一樣,這也是青鸞學院的真正底蘊。
她舍不得。
如果用她的命,可以換這件東西不用的話,那她肯定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交換,讓學院的這件東西留下來。
但是現在沒辦法換。
她猶豫,希望林夕還能表現出一些奇跡,讓她可以不用這件東西。
但是這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
她再也沒有辦法…她猶豫著,想到交給自己這件東西的人,流著淚,積蓄在手心的魂力,朝著她手心中的這件東西灌入了進去。
她手中的這件東西,像是一片黑色的破布,但世間沒有任何一種絲或者棉線,有這片“破布”的材質那麼輕薄,那麼柔軟。所以這片“破布”更像是一片柔軟至極的雲彩。
隻是這片東西又有許多玄奧的符紋,又像是一道符。
在她的魂力流淌進去的瞬間,這片東西,就驟然分解,就像一抹黑色的輕紗,打向了申屠念。
申屠念感知到了身側高處驟然迸發的魂力波動,他也隨即感知到了從未感知過的奇特元氣震蕩。
他陡然覺得無比的恐懼。
近乎直覺,他的呼吸停頓,身體肌膚所有的毛細孔,也頓時收縮關閉。
他的雙手一合,壓出了一股如刀般的火焰,倏然斬向那抹黑色的輕紗。
黑色的輕紗在火焰的撞擊下,驟然崩解成億萬細小的黑色碎屑,擴散而出,隨風而散,不知彌漫多少裡的範圍。
奇異的是,申屠念發出的這一股帶著恐怖力量的火焰,在擊散這一抹黑色輕紗之後,便也消失,就像是化成了將這些黑色碎屑吹拂出去的微風。
這種黑色碎屑擴散的速度十分詭異驚人。
在申屠念根本來不及做出第二個動作,甚至根本來不及思考,來不及震駭的極短時間裡,便有數百粒細小的黑色碎屑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身體本能反應,想將這些黑色碎屑震飛出去。
然而這些黑色碎屑,卻似根本不受力,滲入他的體內。
他體內所有的魂力,便在這些黑色碎屑和肌膚接觸的地方,不受他控製的,往體外散去,瞬間消逝於空中。
他身上的火焰全然消失,光彩神華黯淡。
從一個掌控烈火的神,瞬間變成了一個沒有絲毫魂力的普通人。
林夕也是一樣。
他的感知無法和申屠念相比,所以他甚至感覺不到這細微的世界,他隻知道在這一瞬間,體內僅有的一些魂力,也迅速的流出了體外,消散。
他身旁的高亞楠也是一樣…不僅是他身周的所有人,就連遠處那些還在戰鬥著的雲秦軍中修行者和煉獄山神官,也是一樣。
一聲聲驚駭絕倫的叫聲,從遠處,從更遠處不斷的響起。
所有這些人裡麵,唯一還算平靜的,唯有白衫劍師。
因為他見過這樣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