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擁有最堅強戰鬥意誌以及最強烈求生欲望的軍人,才能在所屬軍隊被打散之後,在沒有足夠食物和甚至飲水、沒有足夠休息還要不時的經曆廝殺的最困苦環境下堅持這麼多天,生存下來。
所以莫尋花和所有這些身穿殘破黑甲的雲秦軍人雖然不想死,但絕不怕死,早就做好了隨時為國捐軀的準備。
但對於他們而言,林夕和高亞楠是比他們這些人更有用的人,所以他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林夕和高亞楠死在這裡。
所以一時間莫尋花和這些黑甲雲秦軍人都是沉默著,心中有些抗拒林夕這個看上去成功可能性不大的計劃。
“沒有什麼好猶豫的,雖然我不在軍中,不是你們的上階長官,但同樣,你們也不是我的長官,所以你們也沒有辦法命令我。”林夕很清楚這些令他尊敬的雲秦軍人心中想的是什麼,他口中的話語很驕傲,但語氣卻是充滿了尊敬和請求,“所以即便沒有你們的幫助,我也還是會試著去刺殺這名大莽前來勞軍的人物…所以我想我們還是不要有什麼爭執了。即便沒有多少可能,我們也試一試。”
……
這世上,沒有什麼比生死更加真實。
在所有決定生死的時候,人的感情便最為真摯,最沒有虛假。
莫尋花和所有艱難存活下來的雲秦軍人沉默著,他們都知道沒有辦法改變林夕的決定,不知是誰起頭,所有這些意誌最為堅定的雲秦軍人,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全部對林夕鄭重的行了一個軍禮。
“如果這次能夠成功,我們能夠活下來…”
莫尋花也對著林夕行著軍禮,同時輕聲而堅定的說道:“今後在雲秦,不管在什麼時候,您便是我們的上階長官。”
林夕深深躬身回禮,開始認真的對吉祥交代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
一輪彎月當空。
連綿的營帳外圍,矗立著簡陋卻實用的木塔樓。
經過嚴格訓練的軍人,在雙目習慣夜色之後,在這種能見度下,至少可以看到百米左右的風吹草動,所以這種有些微月光的夜間,並不是最好夜襲的時機。
莫尋花和所有身穿殘破黑甲的雲秦軍人全部匍匐在林夕身後,距離馬場外最近的塔樓也正好隻在百米左右。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在林夕的帶領下避開了兩道暗哨,但在這樣的能見度下,即便這塔樓上都沒有燃燈,要想不被察覺的穿過百米的距離,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林夕能夠精準的射殺塔樓上的大莽軍士,但這同樣會馬上被發現。
所以此刻他們雖然趴在地上,但是頭顱卻都是微仰著,看天。
高高的夜空上麵,有數片烏雲。
他們都在祈禱著這數片烏雲能夠遮住月光,這樣他們就會有可以潛入馬場的機會。
隻是這數片在空中緩慢漂浮著的烏雲,能不能遮住月亮,遮住月亮之後,又會不會在他們潛近的途中,又很快飄開…這卻是沒有辦法掌控,沒有人能夠知道的事情。
所以這些雲秦軍人都是緊張得額頭和背心都是細密的汗珠。
烏雲還沒有遮月,和那輪細細的彎月還有很大的距離,但就在這時,所有這些已經趴了很久,心中越來越緊張的雲秦軍人,卻是看到林夕在前麵緩緩的伸出了手,用力的捏成了拳頭。
這在他們先前潛近這片連營之前,便是已經說好的暗號。
隻要林夕做出這個手勢,他們便要用最快的速度,儘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潛入馬場。
但是,在這種時候發動,難道塔樓上的崗哨,會發現不了他們麼?
莫尋花和所有黑甲雲秦軍人都覺得難以理解,然而他們看到林夕的手勢異常的堅定,而且他們十分清楚,若是他們被發現,林夕和高亞楠也不可能走脫,而對於他們而言,在決定聽從林夕統禦之時,便已經將生死全部都交給了林夕。
所以隻是一瞬間的遲鈍,在這一瞬間的遲鈍過後,莫尋花咬緊了牙關,做了個手勢,緊緊的握著手中的黑色長刀,開始佝僂著身體,開始朝著前方的馬場,迅速的突進。
所有的黑甲雲秦軍人全部如狸貓一般,飛速的跟在他的身後。
在不顧一切的快速潛近了數十米,已經連塔樓上木柱的樹皮紋理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時候,莫尋花和這些黑甲雲秦軍人都心中無比震驚的發現,他們還沒有被塔樓上的崗哨發現。
而這時,天空中的烏雲,還沒有遮住月亮。
隨著距離更近,他們看清,塔樓上的兩名崗哨的頭顱都是略微低垂著的,眼睛都是合著的。
兩名崗哨同時打瞌睡,這無論是在雲秦軍隊還是在大莽軍隊之中,都是極罕見的,這隻能說明,這支大莽軍隊在先前可能也經過了一場戰鬥或者經過了急行軍。而且這種站著暫時寐著的時間不會太長,一旦崗哨發現自己竟然疲倦到不由自主的眯著了,接下來必定會采用一些強烈的刺激手段來阻止自己的睡著,因為崗哨睡著,在軍中是要承受最嚴厲的軍法處置的。
但這樣極短暫,極罕見的時機,卻是被他們抓住了。或者說,被林夕抓住了。
……
塔樓上的兩名崗哨的確十分疲憊。
因為在過去的十餘日裡麵,顧雲靜采取化整為零,四處襲擾的手段,使得各處的戰鬥不斷,所以他們這支軍隊如同救火隊一般,連續經過了數次急行軍和追擊,在體力大量透支,又有確切軍報顯示方圓兩百裡範圍都已經沒有雲秦大股軍隊,心情放鬆的情況下,這兩名大莽軍人都打起了咳嗽。
但這的確是很短的時間。
在身體略微前傾,脖子被自己係著的一根繩帶勒到的情形下,其中一名崗哨很快驚醒了,看到身旁的同伴竟然也是合著眼,他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一層冷汗,睡意全消,在自己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的同時,低微的咳嗽了一聲。
他身旁的同伴頓時馬上驚醒,同樣自己驚駭到了極點。
而此時,他們頭頂上方,那幾片烏雲,卻是已經遮住了彎月,遮住了慘淡的月光。
這兩名崗哨都聽到了一些輕微的聲音。
這聲音好像是乾裂的樹皮的輕微裂響聲,似乎來自他們身後的馬場。
這兩名崗哨馬上極其緊張的轉過了身去,眯著眼睛努力的在黑暗之中尋找…因為眼睛的一時不適應,所以這兩名崗哨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什麼異動,也就是這極短的時間,一聲馬嘶突然響了起來。
馬匹在夜間都不會十分安端,當然也會弄出各種各樣的聲響,但是這些大莽軍人也是經過了長年的訓練,那種正常的馬嘶聲和受驚的馬嘶聲卻是一下子就聽得出來。
這兩名大莽軍人的身體頓時僵住,心中第一反應不對,但是又有些猶豫,不敢相信會有敵人可以潛入,生怕誤報…也就在這一兩個呼吸的猶豫之中,整個馬場之中,馬匹的嘶鳴聲,已然響成了一片,瞬間就化成了狂潮,如雷的馬蹄聲,也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敵襲!”
兩名身體僵硬的大莽軍人幾乎條件反射一般,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一聲尖銳至極的尖嘯,同時用力的敲響了身旁的警鑼。
所有沉睡的大莽軍人,頓時瞬間驚醒,無數的驚呼聲和金鐵撞擊的聲音響起。
一朵朵火光在連營之中以驚人的速度閃亮起來。
在這些火光燃起之時,林夕和高亞楠已經潛行到另外一個塔樓下方,在這混亂剛起的瞬間,兩人如同一陣風一般,急劇的越過一道木欄,撲入了最近的一座營帳的陰影之中。
馬場周圍也有許多火光燃起。
在朦朧的火光之中,馬場附近的大莽軍人都駭然的見到,所有的馬匹都已經被放出了馬廄,而且形成了一股洪流,以驚人的速度,朝著馬場大門處衝來。
“呆著做什麼!”
“堵住大門,拒馬樁!”
“箭…”
一名還沒來得及披掛鎧甲的大莽校官對著在馬場大門附近驚呆了的數十名大莽軍人,震怒的連連叫罵,用最嚴厲的聲音飛速的發布軍令。
此刻在這黑暗之中,這名大莽校官和附近的這些軍人雖然還根本沒有看到敵人的蹤跡,但他的經驗,卻可以讓他極其肯定,沒有敵軍的控製,這些經過嚴格訓練的戰馬絕對不會全部朝著大門衝來。
也就是說,絕對有不少雲秦軍人,以側騎或者腹騎的姿勢,隱匿在馬群之中,控製著這些戰馬。
這些戰馬都是大莽軍隊的寶貴資源,但與其讓這些戰馬全部都衝出去,被這些雲秦軍人帶走,還不如殺死一部分!
隻要能夠殺死最前的一部分,光是這些馬匹的衝撞和互相擁堵,便足以令大半的馬匹衝不出馬場!
所以這名大莽校官,甚至發出了讓周圍所有手中有弓箭的大莽軍人直接射殺衝來的馬匹的命令。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股股恐怖的寒流卻是這名大莽校官腳下不遠處的草叢中衝出。這名大門處的大莽校官和五六名大莽軍士,瞬間變成了白色的冰雕,死去。
在一陣陣駭然的驚叫聲中,狂嘶狂奔的戰馬如同決堤的洪流一般,衝出馬場,將大門處凍僵的大莽校官和大莽軍士全部撞飛,踐踏成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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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快樂,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