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廢墟外的原野間出現了一個人。
這是一名麵容帶著些灰藍,渾身灰塵,穿著一件舊神袍的老人。
這個世上有許多教派,像雲秦的祭司,唐藏的一些佛寺都被朝堂所認可,有不少神廟殿宇,所以神官模樣的人也有不少,然而胸口有火焰山標記的神官,卻可以說是真正配得上這衣袍和“神官”兩字的人。因為他們是煉獄山的使徒,是代表著神秘和強大的修行者。而且在整個王朝之中,他們不必聽從世間王庭的任何權貴的指示,他們真正的淩駕於朝堂之上,隻聽從於煉獄山的命令,隻聽從於他們信仰的魔神的命令,他們才是真正的神的官員。
這名煉獄山的使徒,老神官,平素隻是在煉獄山負責查看幾口冷泉的水質,也沒有興趣到世間行走,插手一些世間的俗務,然而他的一名子侄,卻是死在了林夕的刺殺下,所以在煉獄山的一些長老將掌教的意思傳達之後,他便也離開了煉獄山,越過了千霞山,開始和許多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進入南陵行省的大莽修行者一起搜尋林夕。
此刻看著前麵不遠處的那片荒蕪的小鎮廢墟,這名老神官臉上的皺紋漸漸的舒展開來,寧靜的眼眸裡流露出某種釋然和解脫的神情。
雖然林夕和高亞楠的行蹤極其的詭秘,但是一名修行者一日裡所能行進多遠的距離,卻是有極限的。也就是說,每一名修行者每日裡都有最大的活動半徑,所不同的是,修為越高,活動半徑就越大。如果在沙盤之上,以這名修行者最後一次露麵的地點為中心,以最大活動半徑畫一個圓,幾次過後,這名修行者的軌跡便會顯得越來越清晰。
在前兩日某處發生的激戰過後,這名從煉獄山風塵仆仆趕來的老神官,便已經可以確定自己距離林夕越來越近,而到了今天,看到這個在大軍過後殘破的小鎮廢墟,他便有種強烈的直覺,他要殺死的林夕,肯定就在這個小鎮裡麵。
因為煉獄山的神官,在大莽都是超脫於一般朝堂官員的存在,所以在越過千霞山之前,他已經得到了林夕極其詳儘的資料,包括林夕和胥秋白對敵的詳細情形。在他看來,如果胥秋白一開始索性不用弓箭,索性直接近身和林夕對決,在胥秋白魂力沒有消耗那麼多的情形下,死去的就應該是林夕,而不是胥秋白。
所以他確信自己能夠殺死林夕。
……
臉上的皺紋寧靜的舒展開來的煉獄山老神官無聲的接近了小鎮的廢墟邊緣。
這個小集鎮都是一層的平房,外麵都是長滿荒草的農田,是沒有任何製高點的存在,也就是說小鎮廢墟內裡的人和他的視線是齊平的,且受更多的建築物阻礙,所以雖然他隻是光明正大的接近這個集鎮,
隻要沒有任何異樣的響動,對方便很難發現他的到來。
小鎮中依舊十分的靜謐,唯有一些風吹過草束和漏風房屋的荒蕪和空洞的聲音。
然而就在這名煉獄山神官剛剛進入一間房屋的影子中時,他的神情驟變,感受到了極為強烈的危險!
他的眼中瞬間冒出神光,右腳足尖在地上一點,地上頓時出現了許多蜘蛛網般的裂紋,裂紋之中甚至有絲絲的熱氣和火光衝出,巨大的反震力量,使得他的身體頃刻間就往前方左側飄飛出去。
與此同時,就在他身前的那間房屋的牆麵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圓孔,一道白色彗星般的箭光,從中洞出,擦著他飄飛的身軀飛出,在他的破舊神袍上切出了一條裂口。
又一道白色彗星般的箭光,穿透了一間屋麵,拋射而出,落向在衣袍上剛剛裂口,身體還在急劇加速的老神官的頭顱。
老神官麵色微凝,左腳尖驟然往下伸出,點地,腳下的地麵全像水樣往外翻滾,他的身體在急劇的加速中驟然變幻了前行的方位,使得第二箭隻是射中了他頭顱的殘影。
然而第三箭已然降臨他的麵前。
老神官的眉頭深深的皺成了川形,他的右手袖袍中衝出了一條黑紅色的,燃燒著的幡,將第三箭卷住,拋飛出去。
白色箭矢不停的穿破鎮中間的那間屋麵,不停的朝著他墜落,頃刻之間,那間房屋的屋麵已經震得粉碎。
老神官腳下的皮靴崩裂成了無數碎片,赤裸的雙足不停的在地上交替點動,將整個身體變成了一道黑紅色的狂風。他的眉頭始終深深的皺著,他也難以理解…既然箭矢不停的從那間房屋中射出,那根本沒有任何的疑問,林夕自然是在那間房屋之中,隻是那間房屋應該根本看不到他最開始的身位,為什麼林夕的箭矢,甚至能夠隔了好幾道牆,第一箭就準確的鎖定他的身位?
而且此刻這種箭矢施射的速度,完全就像是一名箭手在閉著眼睛機械性的發射,節奏和時機卻是精準到了極致,這使得他原本隻是想憑借魂力的操控技巧和純粹的反應速度來閃避掉箭矢卻根本做不到,還是無法節省魂力,隻能拚著魂力的大量消耗,用魂兵來硬生生的卷飛這些箭矢。
所幸的是,對方距離他已經並不遙遠,他的魂力在到達對方身邊和接下來的對敵時,也應該已經夠用。
在身體以極高的速度迅速逼近林夕所在的那間房屋時,這名一直在試圖減少自己魂力消耗,可以讓自己有更多的魂力在近身戰中迸發的老神官,卻是沒有走最簡單的直線,而是隨便挑選了一條曲線在前行著。
因為他知道還有高亞楠這樣一名青鸞學院的天選學生和林夕在一起,此刻或許在林夕的身旁,或許就潛伏在某間廢棄的房屋中等著偷襲他。在林夕的身旁,他便根本一絲都不用顧忌,因為高亞楠這種修為對於他近身後的魂力噴湧沒有什麼威脅,多加一個她也是一樣。
所以他隻要保證自己不在行進途中被高亞楠或者那頭三尾黑狐貓偷襲到便是。
而這種隨意繞一個圈子逼近林夕,又是這種沒有多少隱蔽作用的大片平房,對方是不可能在自己不發現的情況下,通過這些殘破的民宅來逼近自己的。
所以在這名老神官看來,高亞楠和那頭三尾黑狐貓此刻不在林夕的身邊反而更好,他可以更輕鬆的殺死林夕,然後接下來再殺死高亞楠和那頭三尾黑狐貓。
……
老神官距離林夕所在的那屋麵已經徹底破損的房屋還有百步。
他赤裸的雙足正交替點在一間草房的屋頂,屋頂厚厚的茅草在他腳尖落下的時候,便已經被熾烈的氣流和火星引燃。然而就在他左腳腳尖落在開始燃燒起來的屋頂上的瞬間,一股驚人的元氣在這間小屋內裡以恐怖的速度凝聚,然後再同時迸發的另外一股元氣的推動下,刺上了屋麵。
燃燒著的屋麵瞬間全部凍結,往上刺出一根根的白色冰棱。
尖利的白色冰棱如同箭簇一般,刺入了老神官赤裸的足底,在一聲輕微的哢嚓聲中,刺透了他的腳麵,帶出的一蓬血花又直接被凜冽的寒氣凍住,老神官的整個腳麵也直接被凍成了灰黑色。
老神官的眼中瞬間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可以肯定,在自己前行的途中,沒有任何人迅速的潛行至他下方這間草屋之中。
這便隻有一個可能,對方一直就隱匿在這間草屋之中。
但怎麼會這麼巧,自己不惜多損耗一些魂力繞路前行,就正好經過對方埋伏的這間草屋?
無數條前進線路,尤其是自己最有可能前進的幾條線路,對方都不埋伏,偏偏就埋伏在了這裡?
難道對方就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會從這裡過,從這間草屋過?
劇烈的疼痛、震駭,使得老神官張開了嘴,就想發出一聲受傷野獸般的厲吼,同時他的魂力也滾滾的從自己的足底狂暴的噴湧出去,將整個屋麵都震成了粉碎,無數破碎的草禾在他的力量推動下變成了往下勁射的箭矢,與此同時,他的整個人也借著屋麵的崩塌,急劇的下落。
然而就在此時,林夕的身影也已經像投石車投出的彈丸一樣,從破碎的屋麵中狂暴的躍了出來。
一箭,沒有和前麵許多箭一般拋射,而是直接射穿了那間草屋的一麵土牆,在此時降臨落下的老神官的身體。
老神官在墜落的瞬間,視線就已經受阻,且魂力在急劇的噴發之中,等看到自己前方的土牆陡然再次出現一個孔洞,箭矢衝出,便已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嗤!”
白色彗星尾巴一般的箭矢瞬間穿透了他的胸口,在他的身上鑽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
他的身體如同被重錘狠擊一記,他硬生生的想要穩住身影,設法殺死背部撞在另外一麵土牆上,正帶著吉祥要撞出這間土屋的高亞楠,但又一枝箭矢已經再次穿過了前方土牆,落在他身上。
“嗤!”
箭矢再次洞穿他的身體,且所帶的力量使得他再也無法穩住身形,往後倒飛出去。“噗”的一聲輕響,這名強大的老神官被釘在了後麵的土牆上。
然後就在一震之間,這麵土牆也崩塌,老神官也隨著土牆,墮於土塊之中。
“我來殺他,死的竟然反而是我?”
老神官雙目不能閉合,在死亡之前,他的腦海之中唯有這樣的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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