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悄然的在清遠城落了下來。
雨水很冷,淅淅瀝瀝,然而既然是雨,而不是雪,便預兆著雲秦帝國的這個冬天快要過了。
林夕體內那種如無數螞蟻爬行一般麻癢的感覺本身在前幾日已經消隱了不少,但他這麻癢的感覺本身就來自體內的暗疾,在碧落陵,他的骨骼和體內血肉不知斷裂了多少,雖然在青鸞學院不計代價的靈藥和唐雨人等恐怕是這個世間最強的醫師的解救下,在經過了半年的近植物人般的生活後,他體內的血肉和骨骼終於長好,能夠承受得住他的一些劇烈活動,但是原先那些血肉和骨骼斷裂處,重新連接起來的血肉和骨骼,卻是新的。這種時候,就像是他體內新生的血肉和骨骼,在和他的身體融合,新骨變成“老骨”。所以在這種氣候變化的陰雨天裡,他體內這種麻癢的感覺,反而比得前幾天還更清晰,更加難受。
然而這種麻癢的感覺,除了讓林夕心生一股燥意之外,卻反而讓他有些莫名的興奮,甚至有些想和人交手的渴望。
他畢竟是名修行者,而且是已經跨過國士階的強大修行者。
要想殺死聞人蒼月和他那些強大的部下,便隻有在戰鬥之中,讓自己更會戰鬥,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之前雖然和蘇仲文有過交手,但那隻是一兩個呼吸之間,隻是試了一下蘇仲文的戰力,他根本就不算是真正的出手。
這種沒有酣暢淋漓的出手的交手,反而就像一個火引子,點燃了他心中無法遏製的與人交手的渴望。
他現在便是在等待著一個可以讓他酣暢淋漓的出手一次的對手,那名會為了陳妃蓉而來的“畫師”。
他可以肯定,這名“畫師”今夜一定會來。
因為他和陳妃蓉搬到了“留園”,大盛高在清遠城的購置的一處幽靜彆院,且陳妃蓉以喜歡清靜為由,使得這個園子裡隻剩下了少許幾個傭人,這裡距離一些鎮守軍的駐地又遠,是最佳的動手時機。
這名“畫師”雖然因為修行和生活所迫,改行在做暗中殺人的生意,但林夕知道,許多年沒有做自己癖好的東西,一旦要做起來,不管是被逼著做,還是自己想做,心裡的野火肯定也是燒得十分厲害,在有極佳的動手機會的情況下,極難忍得住再等上一兩天。
淅淅瀝瀝的冷雨,敲打著屋簷和院落中的芭蕉,發出清幽的響聲。
林夕閉著眼睛,如同睡著一般,靜靜的感知著。
遠處的深巷中,似乎隱隱傳來了低微的狗吠聲。
驀的,林夕睜開了眼睛,他的身影一動,便如勁弓射出的箭矢,到了門前,然而他的手落在門上,卻是無聲無息的將門推開,下一息之間,已經落入門外的黑磚長廊中。
隔著一個圓月般的門洞,在對麵的一條雨廊下,站著一名身穿著褐色衣衫的來客,臉上沒有五官,色彩卻是十分的斑駁,卻是帶著一個用油彩隨意塗抹的麵具。
“朋友,你是誰,在這種時候,不請自來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林夕自然清楚這來的是誰,但他卻是微攏著雙手,就像一個恭謙的門客修行者一般,平靜的注視著對方,問道。
對方沒有馬上動作,平視著林夕,發出了帶著些微讚歎的聲音,“想不到這種小地方…也會有像你這樣的高手,竟能感知到我的到來。”
“什麼事情?”陳妃蓉的聲音,就在林夕所在院落的一間廂房中響起,悉悉索索,似在穿衣。
“朋友,不管你是什麼人,這是私宅。我們不想惹麻煩,若是你離開,我們便不再追究。”林夕沉聲道。
“有美人如玉,不親眼得見,如此清冷雨夜,我怎會白跑一趟?”
褐衣彩麵的畫師聽到陳妃蓉的聲音,微微的一笑,笑聲剛起,他的腳尖在地上輕點,就已直直的掠向了林夕。
他和林夕之間,有下著雨的明堂,有兩株枝葉茂盛的芭蕉樹,然而他身上散發的磅礴氣息和帶起的勁風,卻使得所有靠近他的雨珠都被震飛,使得芭蕉樹的葉片都自動往兩邊飛開,碎裂。
他在一息之間,便穿過了一個院落,穿過了圓月門洞,逼近林夕。
麵對畫師淩厲的來勢,林夕一聲輕喝,終於將體內蓄積了許久的那種燥意和渴望一口呼出,與此同時,他不退反進,兩股強大的魂力由他的腳下湧出,使得他的整個人以一種斜著向前飄飛的姿勢,迎向了畫師。
瞬息間,林夕已經飄飛到褐衣彩麵畫師的身前,右臂棉衫啪的炸響,手臂上每一絲肌肉都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於電光火石間拔出了背負著的長劍,一劍撩向畫師的咽喉。
這一劍,猶如提前到來的春雷雷光,說不出的迅疾,淩厲。
然而麵對這樣的一劍,畫師的雙目之中,卻是閃現著一絲不屑的笑意,他的右手似是往後微縮,但手腕下,卻是出現了一道刀光。
一柄淡褐色的短刀,以反手撩殺之勢,斬向了林夕持劍的手腕。
刀光之快,遠超林夕如閃電般的劍光,就像林夕手腕湊上來給他斬一樣。
但就在此時,林夕的身前空氣似乎猛的一震,林夕的身體在空中竟是猛的一頓,他這一刀,卻是瞬間失了分寸,斬了個空!
林夕就在此時抬頭。
他的那種發瘋,那種壓抑著的所有負麵情緒,以及強大的殺意,似乎就在這一刻從他的雙目中噴湧出來,化成了衝天的劍意。
他的右肩棉衣嗤啦一聲裂響,瞬間噴發的魂力,使得他的整條右臂好像陡然變長了一般,猛烈往前甩了出去,他原本已經因為身體的停頓而變得有些山窮水儘的劍勢反而變得更加迅猛,一往無前的斬向畫師的眉目之間。
這才是林夕真正酣暢淋漓的一劍,決絕至極!
畫師的雙目之中也瞬間暴閃出不可思議的震驚神色。
他並非是震驚於林夕國士階的修為和對於魂力的掌控能力,而是震驚於林夕魂力的調用速度。
精巧的魂力運用,隻要戰鬥極多,便有可能做得到林夕如此,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魂力在體內的這麼飛快的調用,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即便是以他超出一階的修為,也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這根本是違反了修行者的魂力和身體的常理的事情。
在極度的震驚之中,畫師的左手飛快的往上伸了出來。
這是兩根保養得極好,如同白玉一般的手指,看去勢似是想要夾住林夕的長劍,但就在他這兩根手指剛剛往上伸出之時,一股磅礴至極的氣息,已經從他的這兩根手指間狂湧而出。
一團龐大的力量,就像燃燒一般,從他的指尖燃起。
“轟!”
他和林夕之間的空間再次猛的一震,由他體內湧出的力量,在頃刻之間形成了一隻紅色的火焰鳥的形狀,衝擊在林夕手中的長劍上。
在這數分之一息的極短時間內,林夕的手上鮮血飛灑,長劍直接脫手飛出。
龐大的力量四溢,衝擊得他的身體都徹底停頓在空中,身上棉袍條條裂開,有往後倒飛之勢。
張靈運先前對於“畫師”的實力預計沒有錯誤,畫師的確是一名已經快接近大國師巔峰,且是已經成功融魂的修行者。
之所以修行者之間,自然有著這麼多的等階劃分,那便是因為每一階之間的實力,都有著巨大的差異。
大國師階的修行者,體力的魂力力量,比起國士階的修行者,還是強大太多,光是體內魂力的急劇爆發,轉化成的強大力量,就足以將國士階的修行者震飛出去。
而且這還隻是大國師階的修行者,若是聖師階的修行者全力噴發魂力,普通的修行者根本無法近身,一個照麵,就會被轟成血肉模糊的一團渣滓。
在壓倒性的力量麵前,一切技巧,都是虛妄。
國士初階的修行者,在修行者世界的概念中,是絕對不可能越階挑戰接近大國師階巔峰的修行者。
清遠城也畢竟隻是個小城,整個清遠城,之前恐怕都根本沒有大國師階的修行者,所以張靈運才有絕對的把握,所以畫師才敢來做這樣的事情。
……
畫師手中的刀繼續往前,刺向林夕的小腹。
雖然以絕對的力量,徹底瓦解了林夕的一擊,但對方表現的實力,卻使得畫師也有些緊張,而且按照之前給他的消息,屋內那名大德祥的大掌櫃,也是一名修行者,如果也是一名這樣的強者,兩人聯手,便會對他造成威脅,所以他必須將眼前的這人馬上解決掉。
在兩名修行者的感知之中,此刻的世界是相對緩慢的,林夕正開始往後倒飛,他的左手,卻是依舊狠狠的按向了畫師右手持刀的手腕,要阻擋住這一刀。
畫師沒有改變刀勢。
因為他本來也覺得林夕的魂力調用十分的詭異,這一刀也隻是想重創林夕,並不想直接殺死林夕。在他看來,就算是手腕和林夕的手相交,他的力量,也足以將林夕重創。
然而就在此時,原本因為絕對力量差異而強弱極其分明的戰局,卻發生了極其微妙和詭異的改變。
畫師感覺到,林夕體內的魂力,再次以極其驚人的速度噴發。
一股急速的魂力從林夕的手中噴湧而出,在他都根本無法反應的時間裡,就化成了一股金色的閃電,衝擊在了他的手上。
畫師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睜大,強烈的灼燒感和麻木感甚至在此刻使得他的魂力調用產生了停頓,然而讓他大腦空白般的震驚和麻木還未停止,他看到,林夕那柄已經脫手飛出,正在往後倒飛的淡青色飛劍,閃出了耀眼的銀光,在空中強橫的頓住,如同一條跳躍的銀色閃電,反射回來!
***
(晚上有個飯局,不過決定給自己點壓力,這11月的最後一天,還是要做到三更!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