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磁澤和林夕此刻正對著的荒原地帶有著一條明顯的黑色界線。
黑色界線之外,凰火笑的雙目被狄愁飛劍上湧出的雪亮光芒刺得無法視物,且連感知都似乎被這入目的光芒所傷,眼看著就要被狄愁飛的長劍刺入眼眶之中。
然而就在此時,他背後的一把刀喀的一聲輕響,卻是自動跳脫了他背上的卡槽。
天地之間陡然出現了一道狂暴炙熱的刀風。
這柄刀從他的身後像一條眼鏡蛇一樣抬了起來,越過他的頭頂,然後猛的斬下。
這柄古樸尖銳的刀的柄上也連著黑色的鎖鏈,而此時,黑色的鎖鏈之中隱隱有無數紅色的光紋在流動,就好像有火焰和岩漿在裡麵流動,然後貫注到這柄自動跳起的刀中。
“當!”
這柄刀斬殺在了狄愁飛的劍上,將狄愁飛的劍硬生生的壓了下去,劍尖沿著凰火笑的胸口一直往下劃,在凰火笑森冷的黑龍鎧甲上帶出了一蓬耀眼的火花。
狄愁飛不可置信的看著凰火笑身後這柄自行跳起的刀,他的長劍硬生生的頓住,想要挑起凰火笑胸口的一片鎧甲,從鎧甲縫隙中刺入。
麵對在自己胸膛上停住,發出刺耳刮鳴聲的長劍,凰火笑的眼眸十分平靜,又是“喀”的一聲輕響,他背後又一柄刀自動從鎧甲卡槽上跳脫出來,從他的身後瞬間升騰而起,就像飛劍一般,直接到了狄愁飛的麵目之間。
狄愁飛愈加不可置信,凰火笑已然飛在空中的兩柄刀除了連著鎖鏈,是由鎖鏈中灌入的力量驅使,威力和速度無法和真正的飛劍相比之外,其靈動,卻已經完全不亞於真正的飛劍。先前他和凰火笑對付那名穴蠻修行者時,已經見過凰火笑的出手,但凰火笑隻是拔出了兩柄刀,卻從未動用過這樣的手段。
此刻他甚至來不及收回自己的長劍,唯有左手緊握成拳,一拳側擊在自己的麵目之前。
“當!”的一聲如敲鐘般的嗡鳴,凰火笑這柄斬向他麵目之間的古樸長刀被他震飛了出去。
也就在此時,隨著被這聲嗡鳴遮掩住的喀的一聲輕響,凰火笑背後又有一把刀脫離了卡槽,瞬間貼著地麵飛斬而上,重重的斬在了狄愁飛的腰間。
狄愁飛身上普通的黑甲裂開,露出了內裡淡白色的衣衫,鋒利的刀鋒割在薄如普通布衣的淡白色衣衫上,竟是沒有留下任何的傷痕。
狄愁飛一聲悶哼,整個身體借勢橫飛而出。
……
林夕一動不動的看著兩人的對決之處。
因狄愁飛劍上的光亮太過奪目,所以他雖然看不清兩人的細微動作,但因這劍光反襯,他卻是看到了凰火笑背上一柄接著一柄飛出的長刀的影子。
即便是聖師,也絕對不可能禦使超過兩柄飛劍。
因為人心不可二用,唯有極度專注,才能用魂力和元氣溝通飛劍,而飛劍的力量和速度極其驚人,隻要一個霎時失去控製,便會馬上不知飛射到何處。
沒有多想,林夕便明白了凰火笑背後的六條鎖鏈,就相當於是他身體的延伸。
也就是說,大莽早就已經在將意念和魂力傳送出去的符文上有了一定的研究。
……
狄愁飛身體橫飛出去之時,凰火笑的兩柄刀如飛劍一般,瞬間破空而至。
狄愁飛的身體飛在空中,無法借力,然而就在此時,狄愁飛卻是一聲厲喝,他的雙腳下蓬發出一股磅礴的氣息,凝成無數白光衝擊在地上,他手中的長劍也再次發出雪亮的光芒,變成了一條雪白的長河,瞬間震飛了凰火笑的兩柄飛在空中的刀。
雪白長河朝著凰火笑斬殺而去。
這是仙一學院最強的武技之一,長河落日。
凰火笑的第三柄刀迎了上去,同時他身後喀的一聲,又一柄刀跳脫了出來。
第三柄刀也直接被雪白的長河震飛出去,長長的鎖鏈崩的筆直,扯著凰火笑身上的鎧甲,發出錚的一聲震響。
然而凰火笑有六柄刀。
他的第四把刀纏繞著通紅的光,斬擊在雪白長河上,讓雪白的長河光芒迅速黯淡下來。
然後凰火笑反手拔出了背後卡槽中的最後一把刀。
“喝!”
他吐氣揚聲,這兩把刀也同時從他的手中脫手飛出,帶著他的魂力力量,彙聚著他肉身的投擲之力,斬殺到了狄愁飛的胸口。
“噗!”
這兩柄刀重重的落在了狄愁飛的胸口,與此同時,狄愁飛手中的劍也飛離了他的手,隔空數尺,斬向了凰火笑的胸口。
雖脫手數尺,但是滾滾的魂力和元氣還是源源不斷的貫入這柄劍內,這昭示著狄愁飛的修為,和那名黃眉劍師一樣,也已經到了大國師的境界,隻要再上一層,便能成為聖師,且能真正掌控飛劍的奧秘。
是兩敗俱傷似的打法,換了任何一名同階的修行者,都絕對不可能躲得過,而且凰火笑的魂力修為還略在他之下。
然而凰火笑並非是普通的修行者。
就像空中有四隻無形的手陡然伸出,抓住了他背後空中的四柄刀,他體內的魂力,陡然之間打開了四條通道,貫入了這四柄刀中。
接著,這四柄刀重重的斬殺在了距離他麵目已經唯有一寸的雪白長劍上。
在雙方竭儘全力的恐怖力量對撞下,狄愁飛的這柄長劍竟是承受不住,片片震裂開來,金屬碎片在空中飛灑。
狄愁飛胸口的黑甲裂開,內裡淡白色的衣衫上居然依舊沒有出現任何的裂口。
但是一陣骨裂聲傳來,巨大的力量還是使得狄愁飛感覺到自己胸口崩裂的許多碎骨刺入了自己體內更深處的血肉之中。
他腦後束著頭發的黑玉圓環也驟然崩裂。
普通的邊軍將領都是留著短發,因為便於清理,而且不容易糾結在一起,或是在行軍之中牽扯到什麼東西,但他卻是留著長發,而且因為魂力的震蕩而一塵不染。
此刻他腦後的頭發被震得完全披散開來,一縷鮮血順著他極薄的嘴唇蔓延開來,說不出的淒厲。
直到此時,狄愁飛才真正明白,為什麼凰火笑一定要在進入大磁澤之前和他決出勝負。
因為有那六把刀和沒有那六把刀,凰火笑完全就是兩個實力截然不同的修行者。
自己一名仙一學院最精英的弟子,將來甚至有可能成為那坐在重重帷幕之後中的人的人選,竟然敵不過黑龍軍大統領?敵不過這個大莽的修行者?
狄愁飛心中驚怒著,但他知道自己隻要有絲毫猶豫,便會馬上被擊殺當場,於是他體內的魂力再次在他的腳下狂暴的噴湧而出,他的整個人下半身幾乎全部陷於白光之中,往後倒飛而出。
凰火笑毫不留情的追擊著,六柄刀如六條毒蛇一般,不停的朝著狄愁飛噬去。
在連追出數十步之後,凰火笑停了下來。
每個修行之地都有一些強大的秘術,就如同他身上的六把刀,就如同狄愁飛體內魂力激發出的雪白熾烈光亮。
而此刻,狄愁飛這種魂力不斷噴發,牽引出一些獨特的天地元氣的秘術,也使得他終究隻能重創而不能真正將這名仙一學院的精英弟子殺死,不管如何,他的身份便必定暴露了,再也無法在這裡做黑龍軍大統領。
不過想到這便可以回家了,他的心中卻是又莫名的多了一絲平靜喜樂,整個身體也頓時變得放鬆起來。
因為十分清楚狄愁飛的傷勢已經重到根本對自己無法造成任何的威脅,他便開始卸下身上的鎧甲。
沉重冰冷的黑龍軍鎧甲被他脫卸了下來。
六條黑色的鎖鏈末端是六個鉤子,深深的鉤入了他背部的血肉之中,然而卻沒有任何的鮮血流出。
他卸下了這六個鉤子,卸下了六把刀,然後最後揭下了臉上的金屬銀色麵目。
一般喜歡用麵具遮著自己臉的,要麼是極醜,要麼是極美。
而他便是極美。
他的五官精致得甚至有些不像男人。太美,便具夭折之相。這是他老師當年對他的容貌的評語,所以他便一直用銀色麵具遮著。
卸下了身上所有沉重的事物,這名大莽修行者的心中更加的輕鬆,他看著那座土山,莫名的感覺到林夕和池小夜還在那裡等著,因為那名穴蠻修行者已經趕到了山腳,正在朝著山上竭力的奔跑。
“完成這件事,我便可以回家了…”
他默默的看著,發出了一聲輕微的自語,然後他空身跨過了前方的黑線,走入大磁澤。
……
“想不到最終獲勝的反而是他。”
林夕遠遠的看著凰火笑卸甲,看著他走入大荒澤,極其遺憾的歎了口氣,轉頭對著池小夜輕聲道:“這次沒辦法幫你殺死狄愁飛報仇了。”
對於凰火笑,他也有著天生的一些尊敬。因為他知道也隻有對大莽最為忠誠的修行者,才會到這種地方來,執行著一些極其危險的任務。他和凰火笑之間,隻是自身敵對的關係不可調和,但至於狄愁飛,他雖然不知道狄愁飛是為什麼對他有那樣強烈的殺意,但既然他已經知道狄愁飛想殺死他,狄愁飛便也成了他的敵人,而且是贏得不了他任何尊敬的敵人。
池小夜一時沒有回答林夕。
她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火王的身上,她甚至擔心火王不明情況下對林夕下殺手…而此刻隔得近了,她看到火王胸口的那一條傷口深得恐怖,甚至隱約都可以看到胸腔內的臟器,看見心臟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