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力在震裂、黏結的損傷血脈之中穿行的滋味太過痛苦,渾身被汙濁汗水浸透的池小夜再次因為這種痛苦而從冥想修行中醒來。
她所經曆的這一次大會戰是這裡許多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戰,這場大戰也太過艱險,太過慘烈,沒有親身經曆的人,絕對想象不到數百頭穴蠻蓄養的妖鱷、許多巨蜥騎士和數千名強大的穴蠻戰士在和雲秦軍隊的絞殺中死去的景象。
這一戰中,她見到了雲秦各種難以想象的強大軍械,足以殺傷國士階修行者的風神巨弩,蓮花月刃車,可以將數百斤融化的鋼鐵溶液拋射出千步以上的投石車,可以將巨鱷都撞成一團血霧的重鎧武者….也見到了許多強大的雲秦修行者。
她的外表看上去並無傷痕,但是內腑卻是全部被震離了位,許多血脈裂開,被強大的力量衝擊震蕩形成了許多細小的孔洞。
也正是因為這樣令絲絲的魂力穿行都會導致身體劇烈顫動,甚至能將比深層睡眠還要深層的冥想打斷的嚴重傷勢,她之前才會麵對林夕這樣級彆的修行者都根本無法占得上風。
她渾身輕顫著睜開眼睛。
她看到林夕依舊在穩定的冥想修行狀態之中,氣息分外的綿長,有她這種級彆的修行者才能感知到的絲絲元氣在慢慢的透入他的身體,他體力的魂力也在絲絲的壯大。
林夕的麵色異常的平靜柔和。
她心中的情緒卻是極其的複雜。
這到底是一名什麼樣的雲秦修行者?
那樣的一名琴師和一名聖師階的,而且並非是普通聖師階的恐怖箭手跟著他,隻是為了要保證他的安全。
他的傷勢怎麼會恢複得這麼快,他是如何發現得了那名煉獄山聖師的?
這些都是她所不能了解的秘密,然而她知道,林夕要跨出讓她可以信任的第一步,比她更難。
沒有什麼比生死更加真實。
“我們是敵人…現在我暫且相信你…”
她無法改變對雲秦和林夕固有的敵意,所以她也覺得無法深入的想下去,隻是在殺和不殺這兩個選擇之中,選擇了不殺。
這名性格堅韌,卻因為那些穴蠻戰士的鮮血而失聲痛哭的綠瞳少女再次閉上了眼睛,繼續修行。
然而這次還沒有進入冥想修行的狀態,她卻是驟然感覺到了一些危險的氣息。
她臉色頓時大變,伸手朝著林夕彈出了一小塊黑色泥土。
……
林夕醒來。
這次的冥想修行讓他的渾身都有如泡入了溫暖至極的泉水之中,又好像體內有一個太陽,無數光輝充斥在他的血肉之中,暖洋洋的極其舒服,尤其這種暖意刺激得他頭腦無比的清晰,感知也變得更加敏銳。
他知道,這次的冥想修行,就像是將他在進入大荒澤之後,得到的所有好處,全部正式收攏,化為了他的修為提升。
生死之間的大恐怖...是最好的修行,這數日的修行,竟不知相當於平時不知道多少日的修行,他身體肌膚和毛發上的氣感更加明顯。
林夕這時的心中便更加一片通透,知道自己若是再來數場這樣的生死搏殺,恐怕隻要有足夠的食物,不需要特彆的靈藥,就能魂力透出體外,突破到可以加持的大魂師修為。
皇帝若是知道自己的一些意思,反而變成了幫他的修行,知道反而讓他的修為節節提升,會不會因為他這樣的小人物而發怒?
要是在平時,林夕肯定會聯想到這樣的問題,而且他會想的很喜歡。
但現在,隻是看清池小夜的臉色,他便知道現在還遠不是自己得意的時候。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飛快的起身,靠近到了池小夜的身畔,然後用極低的聲音問道:“你可以動手了麼?”
“可以。”池小夜點了點頭,道:“但無法動用全力,且隻能支持很短的時間。”
林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等著。
因為此時他也感應了出來四周異樣的風的流動,也就是說,對方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已經無比準確的確定了他們所在的位置,此刻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片刻的靜默之後,從四麵八方欺近的敵人已經無法掩飾住連續不斷的腳步聲和衣服與熏衣草莖葉的刮擦聲,接著這些敵人也不想再掩飾,利刃飛快抽出鞘殼的聲音一陣陣飛速響了起來。
六七十名服裝各異的凶悍流寇出現在了林夕和池小夜的視線之中,這些流寇畢竟不像世代居住這裡的穴蠻適應和享受這裡,他們的身上大多帶有各種各樣的潰爛傷口,散發著一股股腐臭的氣息。
接著,他和池小夜看到了牽著兩頭天茯獺的魏賢武,還有在魏賢武身旁的徐寧申。
……
徐寧申看到了林夕的身影,於是他的人陡然有了些生氣,整個人的精神瞬間就陷入了一種難以理喻的狂熱狀態之中。
“你再逃啊?”
“這大荒澤雖大,有這兩頭天茯獺追蹤,你再怎麼逃,又能逃得出去?”
他不像人般的獰笑了起來,臉上幾顆爛瘡崩裂,膿血流出都無所察覺。
“想不到你也在。”
林夕看到了魏賢武,搖了搖頭,沒有理會徐寧申的獰笑,轉頭問池小夜,“他說的兩頭天茯獺是什麼東西?和獵狗一樣,是專門用以追蹤的麼?”
隻在看清兩頭天茯獺之時,池小夜的麵色便變得更加凝重,聽到林夕的問話,她點了點頭:“是,隻是比獵狗的鼻子都要靈敏不知道多少倍…即便是地下的東西,都能嗅得出來。必須先殺死這兩頭東西,不然很快就會被追蹤上。”
林夕不動聲色的看著那兩頭和樹獺有些相像,但身形顯得很是龐大的東西,用隻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那兩頭東西戰力如何?”
池小夜道:“雖有力量,但反應不快…沒有什麼戰力。”
“林夕。”魏賢武此刻也已冷然出聲,道:“我說過請君等著,隻是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這句話。”
“先不要停留,直接往東側突圍。”在魏賢武冰寒的聲音之中,池小夜繼續對著林夕說道。
林夕不解的轉頭看著她,低聲道:“不是說要先殺死這兩頭東西麼?”
池小夜看了他一眼,道:“是要先殺死,不過在哪裡殺,卻有選擇。而且這兩個都是修行者,我們是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未必。”
林夕點了點頭,不再多廢話,卻是認真的悄聲道:“你的傷勢太重,不能長時劇烈動作…等下要不要背你?”
池小夜如畫的眉頭皺了起來,微微沉吟了一下,卻是決然的點了點頭,“好。”
“雲秦出了你們這樣的軍人,真是恥辱。”
林夕看清了池小夜手勢指示的方位,便從袖中抽出了短劍,然後微微躬下了身體,使得池小夜可以很方便的趴在自己的背上,然後他對著徐寧申和魏賢武重重的說了這一句。
池小夜伏在了他的背上。
然後不等徐寧申和魏賢武發聲,他便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一陣亡命的厲叱聲頓時在這片紫色的花海中響起。
林夕的晨光長劍先前掉落在和煉獄山聖師的大戰之地,雖然神梨長弓還掛在身上,但從學院帶出的三根箭矢一根損壞,一根在南星坡上堅守時插在那名穴蠻強者的身上被帶走,還有一根則也因對付煉獄山聖師而掉落在那裡,所以他現在手上最值得依賴的魂兵便隻有這柄翠綠短劍。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的戰力會有所下降。
在第三步踏出之時,他已經急劇的穿過十幾米的距離,手中的翠綠色短劍狠狠的刺入了他麵前的第一名流寇的胸口。
這名悍勇的流寇一聲淒厲的嚎叫之間,手中砍空的長刀想折返過來,在林夕的身上也斬出一條傷口,然而他的身體卻是已經被林夕這一刺一衝之力,直接撞得倒飛了出去。
因這名流寇的倒飛,而沒有任何回抽之勢的短劍自然帶著一條鮮血從這名流寇的胸口脫離,然後繼續往前掠出,瞬間切開了林夕前方左側一名流寇的咽喉,使得這名流寇瞬間無法呼吸而淒慘的僵硬當場。
林夕繼續前行,一腳踢出,正中第三名流寇的胸口,將這名流寇踢得倒翻出去,頹然跌坐在地,然後在地上滑出。
這些流寇都是悍不畏死,並沒有因為林夕這雷霆的擊殺而震駭後退,依舊紛紛厲叱狂湧而來,狂舞著手中兵刃朝著林夕和池小夜的身上斬殺。
但是沒有一柄兵刃能夠接觸到林夕身上,林夕狂奔而過,每一步跨出便有一名流寇慘叫倒地。
在這些悍不畏死的流寇陣中,林夕的精神自然也瞬間專注到了極致,但這些流寇雖然凶狠,戰力卻是和穴蠻戰士無法相比,力量和速度都大有不如,所以林夕在其中的奔行刺殺,竟是給人輕鬆隨意之感,如一條利刃霸氣而淩厲至極的飛速切過血肉,兩邊紛紛飆起血浪,隱然有了些千軍萬馬而吾一劍披靡的正將星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