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許天望的背影,許箴言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
他對自己父親的性情十分了解,知道許天望雖然表麵上是一個非常溫和儒雅的人,但實質上卻是骨子裡十分冷酷的一個人。
隻是他原本以為,許天望隻是對彆人冷酷,對自己的兒女,自然是要寬厚許多,不可能和對待彆人一樣。然而今日的談話,許天望隻是說出失望二字之時,許箴言就已經明白自己錯了。他知道自己在許天望的眼中也根本是和他那些手下一樣沒有任何的區彆。
這是真正的用死亡威脅來逼迫他提升自己的實力,若是他的修為提升速度無法達到許天望的預期,恐怕許天望也會將他隨便當成棄子一樣用,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憐惜。
……
“許天望對於自己和自己所能依仗的東西看得十分清楚…他知道以許家的根基,在彆的方麵對於彆家而言根本沒有優勢,他知道江家看中他,隻是因為他的個人修為和冷酷,這些年,他便是什麼都不管,隻在這一條路上走到黑。人貴有自知,所以用不了多少年,許天望肯定會成為刑司的司首,將來他肯定會成為你在朝堂之中繼續往上走的勁敵。”
就在許箴言看著許天望的背影陷入深深恐懼之中,知道自己想要保住性命的唯一辦法隻有拚命修行之時,在龍蛇邊關的白山黑水之間,有兩人卻是也正站在一株被雷劈過的野柿子樹下,正好談及許天望。
說話的是一名須發潔白的老道,清瘦,仙骨道風,淡青色道袍大袖飄飄,給人感覺隨時都會隨風飄去。
他的身旁是一名年輕的將領,身穿普通黑甲,負著一柄黑鞘長劍,麵目也是十分英俊,但嘴唇卻是比長公主還要薄,這在一名男子將領身上,在此種鐵血邊關之地,便簡直如同兩柄鋒利的小劍,使得這人看上去異常肅冷,殺氣異常的重。
“為了對付一名青鸞學院的新生,便如此大動周折,是顯示要動青鸞學院的決心,還是要刻意顯示自己的冷酷?”年輕將領沉吟道:“我本身也有些看不慣,按軍師的意思,既然許天望將來不出意外必成司首,將來必定是我更上一步的競爭對手,那這次我是要幫一幫這名青鸞學院的一年生了?”
“這名青鸞學院的一年生恐怕同樣是你將來的競爭對手。”
被他稱為軍師的老道搖了搖頭,道:“你現在還沒有到足以和司首競爭的位置上,而且還沒有能力對付許天望,你自然要先儘一切可能,解決掉這名你很有機會殺死的競爭對手。”
年輕將領皺了皺眉頭,“除了是未長成的風行者,他還有其它特彆的地方?”
“你要明白,這天下,本來就是一些強者的遊戲。”老道微眯了眼睛,看著他道:“雲秦朝堂,便是聖上、九個元老和青鸞學院之間的遊戲。挑選一些人著重培養,為將來接替一些至高的位置做準備,這本身就是那九個元老最擅長,也非玩不可的把戲。”
“一個人的能力除非像張院長一樣,能夠強大到逆天的程度,否則在雲秦,一個人再怎麼算計,努力,又怎麼比得上這九個元老的刻意提拔?”
“胡辟易三十三歲便已至千霞邊軍正一品…還有聞人蒼月,一開始還不是聞人老首輔使力一路推上去的,隻是他沒有想到自己聞人家的這名遠親會厲害到連坐在重重帷幕之後的他也根本控製不住。”
“許天望是江家選的上位者,胡辟易是高家選的上位者,文軒宇是文家的獨子…這些都是你將來在雲秦朝堂之中的真正競爭對手。至於林夕,按我得知的消息,也已經有一家準備刻意提拔他,隻要他在大荒澤不死,積累戰功出去,我敢肯定,他到時升遷的速度絕對不會比你慢。”
年輕將領神色沒有改變的點了點頭,對於他而言,隻要最後的這句話,他就已經明白,他隻是沒有過多的關注這種角色,不知道這個情報而已。至於老道前麵說的,他本身便十分了解,對於他而言幾乎是廢話。
老道看了他一眼,也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卻是又搖了搖頭,道:“除了你不知道的這些情報之外,他這個人本身,也讓我覺得異常危險。”
“能成為青鸞學院天選和得到風行者傳承的,絕對要比一般人聰明得多,他自然明白現在的一些軍令都是故意對付他,然而他卻還是選擇了執行。即便不是聰明人,也總會想出一些推脫的方法…他這樣做,隻能說明他是自己要玩這樣的遊戲。他和許家玩,和當今聖上玩這樣的遊戲…他的心氣極高,要麼不長成,長成之後,恐怕比胡辟易和許天望等對手要難對付得多。”
“那我會做得徹底一些。”
這名嘴唇極薄,如兩柄薄薄小劍的年輕將領凝重的點了點頭:“若是彆人殺不死他…我到時會選機會親自動手。”
“不讓這名潛在的對手活下來,隻是排在第二的事情,你第一要保證完成的,是生擒那名來自大荒澤之後的女修行者。”老道正色道:“這是這一戰之中,最大的戰功。”
……
……
“這個遊戲叫‘看你死不死’,我是修行者,如果什麼都怕,什麼都不敢做,那就真的隻能呆在我出來的大山裡麵養老了,這我不喜歡。而且我也想看到那些人的失望和失意…隻是想要讓他們失望和失意,純粹的接受他們的安排是不行的。”
林夕手裡拿著軍圖,嘴裡嚼著一個青黃色的野果,緩緩的在一片長滿蘆葦狀植株的爛泥地中穿行著,同時和身旁的辛微芥和康千絕說著話。
“我們巡牧軍先前完全堅決的執行了每一個軍令,又接下了這個軍令,我擺出來的姿態,便是讓他們以為,我什麼軍令都會接受。他們真是這麼以為,他們便錯了。”
“大荒澤裡有穴蠻,有無儘的危險,但正是擁有許多對於修行者而言寶貴的東西,也是修行者的天堂,所以也是帝國最開始想要徹底占領的原因。”
辛微芥和康千絕由一開始的不解,變成震驚,“林大人,你的意思,你不想接受上峰的安排,不去旅人芋林?”
林夕微微一笑,道:“去當然要去,不過像我們這樣的小隊,遭遇穴蠻被迫改變行進途徑,迷路等等,到達的時間有些延遲,這也是難免的事情,隻要我們能夠證明我們一直在儘最大的努力行軍,上麵便不可能以此來治我們的罪,不可能削掉我們應有的榮光。”
“現在的情況已經十分清晰了,這場戰役,是要圍剿穴蠻的重要人物或是敵國的強大修行者。”微微一頓之後,林夕沉吟道:“我們可以晚到,然而對手不可能一直在一個地方等著,我們隻要讓那些玩遊戲的人安排落空,便會錯過最大的危險。”
辛微芥用力的咽了口口水,若是彆的將領對他這麼說,他肯定會懷疑對方隻是貪生怕死,然而經過前兩次大戰,他們巡牧軍所有人對林夕是什麼樣的人已經極其的了解,“林大人,那你接下來準備從哪裡繞路走?”他心中無法平靜的看著林夕,問道。
“從金楓穀走。”林夕在手中的軍圖上點了點,看著辛微芥和康千絕道。
辛微芥和康千絕瞬間變了臉色:“金楓穀?”
金楓穀是一個區域超過二十裡的穀地,因為其中長滿許多葉片是金黃色的植株而得名,但內裡除了有大片大片的淤泥地不說,最為重要的,是內裡有閃電蟒的存在。
閃電蟒,非但是那種和食人巨蜥一樣,氣力非常恐怖,而且就如同獸類中的修行者,也能夠彙聚和魂力一樣的力量在體內,雲秦將此種東西都稱為妖獸。
在雲秦的軍方地圖上,也明確的標出金楓穀是一塊死地。
“你們不用從金楓穀穿越,隻要從金楓穀這一側丘陵穿過便是。”林夕在軍圖上劃出了一條路線,認真的對著辛微芥和康千絕仔細解釋道:“金楓穀雖然對於軍方來說是絕地,但裡麵有對修行者有大補作用的金風草,還有若是能夠得到閃電蟒的卵,便更好。對我今後的修行,會有大用處。”
……
“他想要做什麼?”
長滿蘆葦的爛泥地中,察覺到林夕和巡牧軍的走向發生了變化,紅衫女琴師也停了下來,驚訝的取出了軍圖,隻是掃了一眼,她便明白了林夕的用意,歎了口氣,“不愧是你的嫡傳弟子…他居然把這大人物的遊戲徹頭徹尾的變成了一場修行,他竟然已經想到今後國士級修為之上融魂的事情了…”
紅衫女琴師的身旁隻有那一名渾身籠罩在如永恒黑夜般的黑袍中的學院瘦弱女學生,沒有佟韋的存在,她這一聲歎息發出之後,也沒有任何的回應,但她知道這名強大的風行者肯定是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