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雲秦將領的巨斧距離渾身燃燒著血樣火焰的穴蠻修行者還有足足五六個身位,但從他巨斧上迸發出的耀眼銀白色光華卻是從斧刃上流淌了出來,形成了一個耀眼的光點,飛射而出,瞬間襲向穴蠻修行者的胸口。
比人還要沉重許多的龐然巨斧的這一斬,最終卻是化成一顆孤星般的亮點,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然而這一顆孤星般亮點的威力卻全然不在黃眉劍師的超越自身極限的飛劍一擊之下,強大的力量瞬間壓得穴蠻修行者身後血樣的火焰都往後飄去。
穴蠻修行者此刻已經和黃眉劍師陷入了徹底的僵持之中。
黃眉劍師的劍尖一寸寸的深入他的體內,而黃眉劍師手上的焦黑一層層的往上,沿著他的身體蔓延。
此刻這名穴蠻修行者已然不可能擋得住雲秦將領的這一斬,然而穴蠻修行者的臉上卻是並沒有任何驚惶之意,他的眼中隻有黃眉劍師和在自己雙掌和胸中慢慢前進的飛劍。
“孤星戰斧…你是出身於青鸞學院的修行者…”
就在此時,黃眉劍師和這名雲秦將領耳中卻是驟然聽到了無數沙沙的聲音,如有無數絲線在空中穿行,最終卻是彙聚成了這樣低沉如蛇語般的聲音。
“錚”的一聲輕響。
距離穴蠻修行者胸口已然不足一尺的那顆孤星般的亮點如撞上一座透明的大山,驟然崩散。
黃眉劍師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他看清楚了那是一柄薄如蟬翼,幾乎完全透明的飛劍,唯有兩尺來長,劍柄卻是一個背生雙翼的魔王形象。
“煉獄山!”
三個字從他的喉間以急劇的語速衝出,他的左手二指並指為劍,一道磅礴的氣息化成一道無形的長劍,狠狠朝著這柄透明飛劍上斬落。
然而這柄透明飛劍比他更快,瞬間就落下,貼地飛出,直擊他後方雲秦將領的麵目。
“當!”
雲秦將領手中的巨斧準確無誤的擋住了這柄飛劍,鋒利高速的薄劍和堅厚的斧身相撞,發出一聲令人耳膜欲裂的震響。
黃眉劍師左手一擊落空,他右手按著的長劍力量稍竭,穴蠻修行者發出了一聲低喝。他往後隻是略微退了一步,然而血樣的火光大烈,黑色的焦炭由他的手臂瞬間布滿到了他的全身。
他轉頭,想要發現那名修為高出了他一線的煉獄山修行者的蹤跡,卻是依舊無法感知出對方的具體位置,隻是一息之間,他就往後倒了下去,渾身燃起了熊熊火焰。
雲秦將領深深的看了一眼燃燒著死去的黃眉劍師,直接轉身狂奔逃離。
隻是那名他也無法判斷得出具體方位的煉獄山修行者,其修為便高出他一線,所以他隻能逃。
“絲!”
近乎透明的飛劍在空中也發出了無數遊蛇遊動般的嘯鳴,在這夜空之中,根本讓人無法判斷這飛劍是在何處襲來。
雲秦將領的身上有一道血光飛灑了出來,但他的狂奔的身影卻沒有任何的延遲,頃刻之間已經徹底隱沒在黑暗之中。
飛劍在空中穿行的聲音消失了。
“雲秦的強大修行者數量…實在太多了。”
黑暗之中,響起了這名神秘的煉獄山修行者的歎息聲。
這一戰,一名已經無限接近真正聖師的強大劍師隕落在了這裡...從這些年大莽和雲秦修行者的交手之中,也早已經證明,修行聖地的修行之法沒有高下之分,隻有修為境界的高下之分,但雲秦帝國的國土,卻是遠大於大莽,雲秦修行者的數量,卻是遠多於大莽。
……
……
南星坡上,林夕緩緩的睜開了雙目。
天色已然徹底大亮。
夜間綻放的南星花已經全部收攏了花瓣。
在對巡牧軍發布了不準過去救援的軍令,也看出這些巡牧軍軍士都接受了自己的道理之後,林夕便開始休憩,開始冥想修行,恢複自己的體力和魂力。
因為體力和魂力消耗得太過劇烈的關係,他這一次進入冥想修行的時間比平時長出了許多,直到此時有些異樣的聲響響起,才將他驚醒過來。
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他的腦袋還略有些發昏,兩三個呼吸之後,他才聽出這異樣的響聲似乎是一些辯解和嗬斥的聲音,而且其中有聲音似乎十分陌生,於是他便有些驚訝,想要馬上站起,然而他一個深呼吸之間,卻是又陡然怔了一怔。
流淌在他體內的絲絲熱流,在他的感知之中明顯要比他上一次修行時要強出不少。
他自然十分清楚,每次冥想修行,就像是攝天地元氣灌溉魂力的成長,修為自然會有提高,但讓他此刻發怔的是…這一夜他修為提升的幅度,恐怕至少是平時的三至四倍。
“原來是這樣。”
林夕怔了片刻,卻是馬上想明白了這是為什麼,輕聲發出了一聲自語。
越是經常陷於生死交戰的修行者,便越容易變得更加強大,這是經常見於記載和聞於修行者口中的道理,林夕也從未懷疑這句話…因為在他看來,這當然是最簡單不過的真理。經常和人打架,自然會變得越來越會打架。
然而從那黑暗無光的龍光采石窟中修行,悟到了一些修行的本源道理之後,此刻他卻是明白了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裡,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魂力,既是意念力。
越是專注,越是能夠將自己的精神集中,這意念力便更強大。
道邊李苦觀蝦之所以便能悟道,便能將魂力變得越來越強,便是因為他腦海之中唯有一個念頭——讓蝦從水中跳出來,落到自己的手中。
這魂力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小手。
他想要用這隻無形的小手去將蝦從水中撈出來。
初始這無形的小手十分羸弱,連自己的身體都伸不出來,但他每日做著這樣的訓練,這隻連伸出都伸不動的無形之手終於有了力氣伸出,終於又變得更有力氣,終於可以將蝦從水中抓出。
在麵對真正的生死之時,人的精神當然更是前所未有的專注、集中。
昨夜他從衝下坡開始,精神便一直處於前所未有的集中狀態,和生死之間的大恐怖一樣...他修行得到的好處,自然更多。
“人都是逼出來的。”
林夕突然想到了這樣有趣的一句話,嘴角又忍不住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他想到…皇帝不想他好過,那刑司的許家不想他好過,恐怕反應到這邊軍方,就會是越危險的任務就越安排他去做。但若是他非但完成每件任務,而且修為還不斷的提高著,這些人到時候的心情會如何?
……
林夕因為修行的事和想到有趣的話而自得其樂,但是那陌生的嗬斥聲卻還在由昨夜發生激戰的山坡上傳來,林夕便站了起來,朝著聲音發出的方位走去。
“林大人!”
他所盤坐修行的空地不遠處便有數名巡牧軍軍士值守,看到林夕站起,這數名巡牧軍軍士便馬上對林夕行禮。
林夕方才微躬身回禮,那陌生的聲音便已停了下來,林夕朝著坡頂走上了幾步,還未開口問什麼,卻看到一名身穿青銅色輕鎧的陌生雲秦將領和數名不屬於巡牧軍的黑甲軍士正和辛微芥、康千絕一齊往上走。
看到出現在視線之中的林夕,這名國字臉的陌生雲秦將領腳步微頓,神情顯得有些古怪,但他也沒有急著開口,接著不停往坡上走來。
“林大人,你終於醒了?”一直走到林夕的麵前不遠處,這名雲秦將領才停了下來,目光凝冷的看著他說道。
林夕眉頭微蹙,隻是這一句,他便聽出了對方對自己沒有多少好感,這句話更是隱含著一些冷諷之意。
“辛大人,這位是?”
既然如此,他也絲毫不介意讓對方看出自己的一些回敬之意,於是他甚至都沒有看這名雲秦將領,隻是看著旁邊的辛微芥,輕描淡寫的問道。
國字臉的雲秦將領頓時臉色一沉,目光驟寒。
辛微芥躬了躬身,道:“這是龍蛇監軍處督戰聞迦晨聞大人。”
林夕點了點頭,他雖然並沒有多看這名雲秦將領,但是在這名將領走上來之時,他就已經看到了這名將領的眼神之中唯有一些閃爍冷意,沒有任何的寬厚和尊敬,再聽到這人的身份,想到之前持續了許久的辯解和嗬斥聲,他便知道這人的屁股也是坐歪著的,根本不值得尊敬,想到在這樣的戰事,在有許多軍人不懼生死的拋灑自己鮮血的情形之下,都還有這麼多屁股坐歪的人出現,平時不怎麼容易生氣的他,便驟然變得冰寒起來,不發一言。
這名不知何時到來的監軍處官員的臉色變得更加黑沉,看著林夕,冷冷的說道:“昨日對麵鋒獠軍遭遇強敵,是林大人下令不準前去救援的?”
林夕看了一眼聞迦晨,沒有回答,卻是問了辛微芥一句,“對麵情形如何?”
因為對麵沒有人過來,所以對麵的生死也和他無關,林夕下令之後便開始修行,後來也沒有穴蠻過來襲擾,所以他此刻倒是也不知道對麵鋒獠軍到底最後全死光了還是如何。
辛微芥有些緊張,輕聲道:“僅剩十三人。”
林夕淡淡的哦了一聲。“林大人!”聞迦晨卻是已然聲色俱厲,厲聲喝道:“我在問你,對麵鋒獠軍遇險,你為何按兵不去救援!”
林夕看了他一眼,神情卻是依舊十分平靜從容,道:“如果沒有什麼軍令要傳達,就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