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轟隆!”….
雷聲連連數響,嘩啦,密集的雨點便下了起來。
因雪燕窩羹和鐵頭狗魚的雙重大補功效,林夕又飽又暖,體內一陣陣熱意升騰,感覺這雨勢比昨日還大,他便想喊著薑笑依一起至雨中修行。
但就在此時,他卻聽到有人在和莫老人交談,隻是聲音在雨聲中聽不清楚。
片刻之後,莫老人的腳步聲在木樓梯上響起,越走越近,林夕便想著可能是又有什麼人來找他。
果然,隻聽莫老人走到門外不遠處,便出聲道:“林大人,有人有要緊事要找你。”
林夕應了一聲,馬上開門出去,隨著莫老人下樓,卻是見到一名麵相老實木訥,踏著一雙草鞋的莊稼漢子。
還不等他出聲,隻見這名莊稼漢子似是確定了他就是眾人口中的“小林大人”,頓時直接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又是緊張,又是天生不善言辭,一時張了張口,卻是不知道怎麼說的模樣,心急之下,這名莊稼漢子下意識的又是啪的一聲,給林夕磕了個頭。
“不必多禮,也不要心急,有什麼要緊事,對我說便是。”林夕馬上上前一步,扶住了這名莊稼漢子,硬生生的將他托了起來。
莊稼漢子張了幾次口,卻是依舊不知道如何開口般,隻是終於蹦出一句:“林大人,請救五千人性命!”
“五千人性命?”
林夕和薑笑依,包括莫老人聽到這句都是臉色一變,直覺有大事發生。但眼看這名莊稼漢子又是緊張,又是木訥,已經不知道怎麼說的樣子,林夕還是不動聲色,用最溫和的語氣道:“不要緊張,慢慢說來,你若是無法定下心來說得清楚,我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難以知道該怎麼做。”
“不急,你不用想清楚措辭再說,你想到什麼,便一句句說什麼,我們應該也可以揣摩明白。”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後,林夕又鼓勵的看著這名莊稼漢,誘導道:“你是東港鎮人麼,叫什麼名字?”
對於這名莊稼漢來說,回答林夕的問題似乎比自己說要簡單一些,所以略微定了定神之後,他卻是馬上回答道:“草民陳浩之。是東港鎮桑榆圍的人。”
“桑榆圍?”
林夕微微蹙眉,他記起這片地方不屬於經常會有些事的十七巷一港三市之中,是在東港鎮鎮區之外的東麵,是大批農戶聚集的村莊。隻是他隱約記得,那片農戶聚集的村莊,所有人口加起來也就是兩千餘名,這陳浩之所說五千人性命到底又是指的什麼?
“你們那出了什麼大事麼?”但因為這名莊稼漢子的緊張和說不出話,他還是用最溫和的語氣,平靜的問道。
莊稼漢子終於說話順暢了些,一口氣道:“攔江壩很有可能要潰壩。”
“潰壩?”因為林夕並不是普通的少年,他腦海中的知識比起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要淵博多少,所以他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其中的緊張,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我剛來東港鎮,對這邊還不太了解…你不要心急,先慢慢說。”
“是我太爺爺讓我來的,我太爺爺已經九十三歲高齡了。”大約是因為先前林夕讓他不用想清楚措辭再說,想到什麼便說什麼,這名莊稼漢直接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一般,出口了這一句。
之後才又馬上補充了一句:“我太爺爺在我們那種了一輩子田,他對我們這天氣已經很了解了。他說接下來這樣的暴雨恐怕還要下幾天。而且今年的雨水已經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攔江壩很有可能要潰。”
林夕眉頭皺得更為厲害,但他還沒有出聲,莫老人卻是已經皺了皺眉頭,道:“可是攔江壩一直都很牢靠,這麼多年下來,從來沒有聽說過會有問題。當初建了這攔江壩的官員,據說還受了嘉獎,後來一直升遷到了京城。”
莊稼漢子陳浩之似乎得了要領,說話也更加順暢了起來:“我太爺爺說,這攔江壩本來總共建了四條,一條在東港,一條在燕來,一條在清河,還有一條在我們下遊錦旗鎮。我們東港和燕來的一直都沒事,是因為三十七年前加固過一次。當時也是這樣的‘江龍王抬頭’天氣,不僅雨下得比往年多很多,接下來又連著暴雨,而且本身在雨季之前,江水的水位都比較滿。”
林夕心中一沉,馬上看著陳浩之問道:“聽你的意思,難道那年清河和錦旗鎮的壩都潰了?”
陳浩之看到林夕仔細和自己探討,而且神色極其凝重,心中便頓時更加安心了些,用力的點頭:“清河和錦旗兩鎮當年的壩就是全潰了,現在就是根本看不到痕跡。隻是當年清河和錦旗的這兩條江壩後麵都是用以開辟了大片連著的魚塘,發水時正好沒有多少人住在那附近,所以當年死的人不多。現在那些魚塘也都不在了,隻是變成了兩個內灣。其中清河鎮的內灣就是成了清河鎮的捶衣港,邊上全部是開滿了染衣坊和製布坊。”
莫老人臉色微變,他今年六十幾歲,這三十七年前對於他來說也是有些久遠,隻是隱約記得好像有這樣的事。
“這壩是建了四十五年,是建了八年後發水,潰了兩條。”陳浩之看著眉頭緊鎖的林夕,又道:“我太爺爺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他也是當年建壩的人之一,在當年那名建壩的袁大人手下乾活的。而且他後來也乾了加固壩的活。”
說了這兩句之後,這名莊稼漢又陡然想到了一個重點,又馬上急切的說道,“而且我太爺爺當年聽那袁大人說過,壩前麵本來立了根測水柱,水位超過上麵刻著的標記,就代表這大壩本身隨時就可能出危險。可是那測水柱前十餘年就已經被行船撞斷了,隻是我太爺爺看過水位,說此刻的水位肯定在那測水柱的標記之上了。”
林夕自然比陳浩之抓得住重點,他點了點頭,沉吟道:“聽你的意思,現在那兩條壩雖然加固過,但已經又年久失修,和三十七年前一樣,也已經是十分危險?”
陳浩之馬上點頭,道:“我太爺爺前日發現水位不對時,已經讓我們抬著他去壩子周圍看過,他確定壩子的情況還不如三十七年前。很多定樁木都已經爛掉了。”
林夕皺著眉頭,繼續問道:“我沒有去那兩條江壩看過…如果那兩條江壩一潰,你們那後方都會很危險麼,是不是會淹死許多人?”
“我們東港和燕來兩鎮攔江壩後麵都是大片的良田,而且村落都在良田的中央,地勢不高,周圍又有許多池塘,連成水網,好像孤島一般,我們這裡的‘圍’,本身就是指水中人為圍起的住地。現在我們東港這桑榆圍這邊,大多數農戶還是聽得相信我太爺爺的話,一些老幼都已經轉移到了彆處高處,但若是這些田地莊稼全部被衝走,我們顆粒無收,接下來又如何生活?所以絕大多數人也都不願放棄,現在大約有一大半的壯年,聽了我爺爺的話,已經在我們那邊江壩上守著,設法固壩。”
“隻是我們人力有限,一時又得不到足夠的大木用以加固。所以要是江壩一潰,恐怕壩上都要死好幾百人。”
說到此處,陳浩之雖然說得順了,但心中越發焦急,一名粗壯漢子竟然是號啕哭了起來,說話順序又是變得語無倫次起來:“燕來鎮那邊的圍子很少人相信我太爺的話,覺得這麼多年都安安頓頓的,看上去壩又是好好的。所以根本沒什麼動作。”
“當年我們東港和燕來之所以是加固了江壩,是因為當時修壩的許多人還在,而且就我們兩個鎮的壩後麵是用窪地改造的肥沃水稻田,不容有失。可是這麼多年平平安安下來,再加上息子江水麵開闊,水流又不急,一直都沒有什麼發水的事,再加上當年那些修壩的壯年都已經老死了,所以大家就都不相信了,根本沒有覺得水位高會有什麼問題。”
聽到這陳浩之號啕大哭和述說,林夕的眉頭皺得更緊,臉色更加凝重,他又認真問道:“那按你太爺爺的看法…現在這壩已然是極其危險,隨時都有垮的可能?你說的五千人,是指我們的東港和燕來加起來後麵可能被淹的人?”
“林大人,正是如此。”陳浩之覺得終於說得明白了,忍不住又要跪下來。
林夕拖住了陳浩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這河港水利之事,原本並非是我管轄的範圍,你現在來找我,又這麼急切,是相關工司的官員不相信你所說?”
“是的。”陳浩之抹了把臉,看著林夕,悲聲道:“他們覺得我根本是無稽之談,說我太爺爺恐怕是老得癡呆,滿口癔言,如何能相信。我方才想去找鎮督,又沒有找到,我實在沒有辦法,便隻有想到了林大人。”
林夕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心中卻是又緊張而冰冷起來。
先前他還希望這雨下得更大一些,好讓他修行的效果更佳,但卻沒有想到,這連日不歇的雨已經造成了這樣的影響,可能危及那麼多人的生死。
“走,你隨我去見鎮督。”
隻是微微的沉吟了一下,林夕便對著這名莊稼漢子點了點頭,拿了他的青傘,走入了外麵滂沱的大雨之中。
漆黑的夜色,暴雨之中,陳浩之和薑笑依緊緊的跟在林夕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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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又累又晚,但不知為何,寫完卻是十分痛快...因為今天是從上海回程回無錫,所以今晚的更新肯定還要晚一些,大家等我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