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裡巷。
種著香瓜藤的小院中。
朱四爺端著一大碗辣油燴麵片,他身前的小方桌上放著幾個碟子,裡麵盛放著幾條炸魚,幾味小菜。
辣油燴麵片的澆頭是用五花肉片和白菜加上黃豆醬爆炒後熬的,色澤看上去分外的誘人。
此刻朱四爺的麵前坐著的是許笙,麵前也放著這樣的一大碗燴麵,這名魚市十三塢的少東家已經換了一件乾淨的黑色短卦,隻是身上還散發著揮之不去的淡淡魚腥味。
“我為什麼要向他低頭?”朱四爺夾了一片五花肉片和幾片白菜幫子,在口中咀嚼著,又喝了一口辣油麵湯,看著許笙,認真的問道。
聽到朱四爺的這句話,許笙有些惱怒的推了推麵前的粗瓷燴麵碗,道:“你們要做生意,我們也要做生意,你想要和他硬磕,至少也不要惹到彆人的生意。”
朱四爺看了許笙一眼,道:“呂鳳娘的事純粹是意外,你也知道,我就算真想行刺,也不會派她去,也不會在那種地方。”
許笙默然道:“但這件事的由頭,本身就是朱四爺你的不對。”
朱四爺笑了笑,大口大口的吃了幾口辣油麵,反問道:“我聽說,衡榮昌的二掌櫃早就看中了你,要收你為學生,你將來很有可能成為衡榮昌的掌櫃之一,你為什麼不願意?”
許笙的臉色更加黑沉了些,使得這名少年更加有了些彪悍狠辣的氣息,他看著朱四爺,沉聲道:“這和我們今日談的事有關係麼?”
“其實是一樣的道理。”
朱四爺點了點頭:“說到底你也明白我們的出身,我們這種出身的人物,就是江中的蝦蟹,在這江上討生活,靠的就是勇、狠、義氣,人家看中的也是我們這點,但離了水,離了我們這出身,我們又能勇得到哪裡去,狠得到哪裡去,最多上岸夾斷幾個牢籠,便折了手足,人家看我們,難道也會忘記我們的出身?所以你才不願意去衡榮昌,寧願守著你的十三塢。我們這種人物,靠勇、狠、義氣,搏來的就是臉麵,莫老人折了我的臉麵,如果我連他的樓都買不下,又要被多少人恥笑?現在他抓了兩個我的人,我就像他低頭,那以後彆人抓了我兩個人,我就要低頭的話,那我今後要怎麼做?我還如何立足?”
微微一頓之後,朱四爺看著許笙道:“你彆忘記,你和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這種時候,你們便應該和我站在一起,幫我這邊。”
許笙看著自己麵前那碗飄滿紅色辣油的燴麵,沉默了很長時間,又將這碗麵端了起來,慢慢的吃了起來。
“他們犯的不是重罪,提捕房隻管斷案抓人,到時關押是典史的事,我會把他們弄出來。”朱四爺讚賞的看著許笙,這個後輩做事的確比許胖子還要老道和決斷,怪不得許胖子將手頭上的事都脫給了他。“他今日到魚市要找你們做什麼?”讚賞的看著這個後輩,他又問了一句。
許笙吃著麵,辣得額頭微汗,道:“沒有說什麼,他隻是買了一頭老江團,兩條鐵頭狗魚,剛剛我已經令人給他送過去了。”
自許笙平靜下來開始吃這碗味道的確不錯的燴麵開始,魚市和朱四爺的態度就已經達成了統一,許笙的這句話也顯得十分平和,朱四爺聽到也隻是眉頭微蹙,有些略微的驚奇,但因這句話,這小院的裡屋卻是突然發出了一聲劇烈的咳嗽聲。
這一陣響亮得如同抽風般的咳嗽聲,卻是讓許笙想到了什麼人,一時停頓了下來,臉上也全是震動的神色。
朱四爺也是愕然的轉過了身去,隻見裡屋的竹簾被人掀開了,一名身披淡青色綢衣的中年男子從中走了出來。
這名中年男子似乎病得厲害,臉色蠟黃,身體瘦削得有些佝僂,行走之間,胸肺都有些抽風般的聲音。
確定正是自己猜測中的那個人,許笙馬上放下了手中的粗瓷麵碗,蹦似的站了起來,恭敬的對著這名中年男子行了一禮,道:“小侄見過張二爺。”
“不用多禮。”病得厲害的中年男子微笑著伸出了手,對著許笙擺了擺,示意他坐下,隨著他也在朱四爺的身旁坐下,讚賞道:“許胖子教得好兒郎。”
許笙坐了下來,看著中年男子蠟黃枯瘦的雙手,心中有些難言的滋味,這息子江中的龍王,想不到竟然病成了這番模樣。
“賢侄,你們魚市怎麼可能會有鐵頭狗魚?”這名年紀看上去並不比朱四爺大出多少,卻是病得厲害的張二爺微微氣喘著,看著許笙,認真的問道。
許笙仔細解釋道:“先前有條漁船在五柳灘那裡被水裡飄來的一截半沉不沉的老樹根刮破沉了,後來打撈上來就發現艙裡有這兩條鐵頭狗魚,大概是沉的時候艙內正好有不少魚蝦,這兩條鐵頭狗魚便鑽了進去,連著船被撈了起來。本來這兩條鐵頭狗魚已經被海碗居給定了,今日出了事,他花銀兩買,我便做主給了他。”
張二爺點了點頭,微垂著頭問道:“那兩條鐵頭狗魚多大分量?那頭老江團有多大?大概多少年了?”
許笙道:“兩條鐵頭狗魚都在三十來斤,至於那老江團,至少一百五十年了,也是剛湊巧捕上來不久,至少有七八十斤的分量,裙邊上都長了厚厚一層石衣。”
“這樣的老江團,又不能吃,買來做什麼?”朱四爺轉頭看著張二爺,忍不住出聲道。他不知道為什麼張二爺對林夕買的這些東西如此感興趣。
張二爺搖了搖頭:“一般人吃了也不消化,但是有種人,如果有合適方子,吃這老江團卻是大補。”
朱四爺和許笙同時聽出了張二爺話中的意思,身體都是一震,不可置信的驚聲道:“難道你的意思,他有可能是個修行者?!”
張二爺看了朱四爺一眼,敲了敲他手中的麵碗,點頭道:“普通人的食量就算大,一頓吃個一斤魚肉也不得了了,這一條魚都要吃個二三十頓才能吃得完,連吃這麼多頓,再美味的魚肉還有什麼特彆的滋味?所以普通人就算要嘗鮮,買個一條就已經足夠了,他為什麼要買兩條?修行者能兩三頓就吃完…所以不出意外,他應該就是名修行者。”
說完這句,這名臉色蠟黃的中年病漢歎息了一聲,看著朱四爺搖了搖頭,道:“所以這事,你恐怕還是要去見他。”
哢嚓一聲,院中牆邊一株老石榴樹的一根枯枝正好在此時掉落了下來,掉入樹下的泥土中。
“我知道了。”朱四爺臉色有些微微發白的點了點頭。
……
青鸞學院,林夕的身邊都是修行者,像裘路等人的年紀甚至比他還要小不少。
但那是在青鸞學院,在龐大的雲秦帝國的聖地。
青鸞學院的每一個學生,本來就已經是整個帝國挑選出來的精英之中的精英。
夜色之中,林夕在小樓的臨江平台上仔細的用刀刮掉了老江團身上的水藻和泥沙沉積形成的石殼等物,然後將這老江團放入了盛滿了清水的大石缸中,倒入了已經熬好的烏黑色藥液。
接著他從另外一個大石缸中提出了一條捆紮好了的鐵頭狗魚,刮去了魚身上細密的鱗片,去除了內臟,衝洗乾淨,然後直接用竹籃裝著,提上了鬆竹閣。
這期間沒有任何人打擾到他。
此間的莫老人和買豆腐的阿婆也早就聽到了有關他的事。
他們不知道林夕正是因為有著青鸞學院學生“將神”的身份!和他獨有的能力,所以才敢連董鎮督和衡榮昌都一齊得罪。他們隻聽說,上麵隻給了林夕七天的限期。
所以等到林夕在夜色中歸來之時,莫老人和這阿婆便已經出去走街串巷,幫林夕打聽消息了。
唯有汪不平在樓外廊坊中專心的製著那一柄幫林夕製的傘。
此刻汪不平已經覆上了傘麵,正在傘麵上上最後一遍油。這柄傘雖然做得前所未有的精細,但是肯定會在數日內完工。
隻是汪不平的心中和手卻都是有些微寒,因為他也不知道林夕能不能撐得過這數日。
他知道,這朝堂上的風雨,比這江上的風雨要大得多了。
但林夕卻是十分平靜,因為他知道現在急也沒有用,隻能等待。
鬆竹閣靠臨江窗口的火爐上大瓦罐中的水已經燒開了。
林夕開始切魚片。
鐵頭狗魚的魚頭和魚皮都是烏黑,但是內裡的魚肉,卻真是白如羊脂白玉。
一片片潔白細膩至極的魚片帶著一股獨有的香氣,如玉蘭花瓣一般灑落在林夕身前的盆子中。
就在此時,外麵又下起了微微的細雨,江麵上有了些風雨聲。
“當”的一聲,就在此時,這小樓伸入江中的平台一側,突然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金屬聲。
林夕停了下來。
他的人如同狸貓一般敏捷,以極快而無聲的姿勢,掠入了上麵閣樓之中,打開了當做桌子一樣擺著的大木箱。
裡麵有三個木箱子,他把最大和最小的兩個木箱背在了身上。將另外一個木箱子提在了手中,然後推開了這個閣樓的兩扇窗。
…….
有一條條黑影,從江水之中冒出,攀上這小樓的平台,敏捷而無聲,帶著寒光。
“當”….不知道又觸碰到了什麼東西,又有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起在這風雨聲中。
***
(第二更...其實最近一直都在爆發,因為很多時候雖然都是兩章,但每章的字數都很多,已經相當於平時三章的量。因為從小家到大家,從旅者到融入這個世界...再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夥伴和將來的助力,再加上數線並進,以一些小事要慢慢和將來的一些大事竄在一起,可能到後來,大家都會看到,蝴蝶扇動一下翅膀,卻是引起了那樣的風暴。這本書注定就像是一條條細流彙聚成一條大江,溫吞著,而我努力構築著。我每條書評都看,有很多讀者都是一些書的作者,留下書評的時候,會告訴我怎麼不怎麼寫,寫網文怎麼能這麼寫,不火爆不打人不怎麼...怎麼能紅。可是我始終堅信一點,真正的強者是要引領人怎麼走,而不是被人帶著,說要那麼走。我始終相信,隻要認真,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總會有喜歡的那一部分觀眾。這本書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到要追求如何如何的成績,隻想著自己應該走這樣的路,應該告訴一些作者,不是隻有奪寶殺人拍人才有活路。口味是會變的,讀者看慣了那些套路的,也會膩的。所以我要有耐心,你們也要有耐心...真的不能平心靜氣耐心的欣賞作品本身的話,連有些很明顯的伏筆都看不出來的話,有些兩章都看不明白的,發三章除了能讓我多賺些錢之外,其實真沒有什麼意義。這個世界已然這麼浮躁,內心的平靜真能讓自己舒服一些...我知道自己的一些想法,自己的一些執著肯定無法換得所有人的讚同和理解。但我自然還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夠理解...否則我也不會說這麼多了對不對...人畜無害的一笑...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