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後是一片低矮的丘陵地帶,爬上了一個地勢較高的土包之後,林夕和秦惜月便看清楚了爭吵的雙方。
因為自己的一眾好友全部都應該在這方圓十幾裡之內,所以先前林夕很是擔心爭吵的雙方之中有自己的好友,然而一眼看清楚爭吵的雙方,林夕和秦惜月的眼中卻都是瞬間充斥了驚疑至極的神色。
在兩座土包中間的低矮地帶中爭執的其中一方,是三名身穿灰袍的禦藥係弟子,其中一名身材高大,正是當日在毒藥穀外出聲譏諷過林夕的金勺之一。
而另外的一方,卻是一名身穿金色勁裝衣衫的少年。
這顯然不是青鸞學院的學生。
明顯不是青鸞學院學生的少年和林夕等人年紀相仿,但是臉上卻有著一股和年齡十分不符的陰冷肅殺的神色。
他身上的金色勁裝也是用某種獸類的皮製成,雖然看上去柔軟輕薄,但明顯有著很好的保溫效果,所以他的臉色紅潤,看不到任何寒冷之意。
領口、袖口包括這件金色勁裝的背後,都有一些類似雷電標記的花紋,他的腰間插著一柄用堅硬硬木切削而成的直劍,比起一般的長劍都要長出一尺有餘。
他和三名身披黑色披風的禦藥係學生的中間,是一頭已經倒下的狼獾,臟而黃黑參差的厚毛上都是殷殷血跡,被一柄木矛洞穿,釘在地上。
“我再說一遍,這頭狼獾是我追擊在先,而且已經被我刺傷了後腿,跑到此處本已力竭,你們這麼做,無異於相當於在我已經捕獲的獵物上再釘了根長矛,然後硬說這獵物是你們的,這根本不合道理。”麵對三名禦藥係學生,這名金色勁裝少年目光微垂的看著那頭至少能剔出二三十斤肉的狼獾,沉聲說道。
他的雙手和身體都有些微微的發抖,顯然也是長時間的饑餓導致體力已然流失過大,但是他臉上的神色依舊十分平靜冷漠。
“說了那麼多話,我看你根本就沒有搞明白。”當日在毒藥穀外出聲譏諷過林夕的高大禦藥係金勺白子厚冷笑著看著這名金色勁裝少年:“雖然我們不知道你們雷霆學院的學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對於你是否真是雷霆學院的學生,我們也不想深究,但是請你弄明白…這登天山脈,說到底都是我們青鸞學院的地盤。我們在這裡修行,這裡出現的獵物,自然全部是我們的。你出現在這裡,也無異於打擾我們的修行。”
金色勁裝少年的臉色更加的陰沉,他看了一眼白子厚,冷漠的說道:“西起碧落陵,東至龍蛇山,南起千霞山,北至這登天山脈,都是雲秦的疆域,什麼時候這登天山脈都成了青鸞學院的後花園了?難道說當今聖上有過一紙詔曰,令除了青鸞學院的人之外不準進入登天山脈麼?”
微微一頓之後,這名少年陰冷的補充道:“況且,我想你們青鸞學院也應該教導過你們先來後到,不要做巧取豪奪之事。”
“我看你還是不明白。”白子厚的麵色也徹底沉了下來:“若是我們青鸞學院的人在捕獵這頭狼獾,我們或許便會讓,但你身為雷霆學院的人,出現在此處,要和我們爭搶這頭狼獾,對於我們來說便是敵人,你要是自認能夠擊敗我們三人,你便來取這頭狼獾,若是不能,那就請你不要再行廢話了。”
金色勁裝少年咬了咬牙,寒聲道:“看來你們是根本人多欺負人少,不想講道理。”
“白兄,和他廢話這麼多乾什麼,我們可沒你這麼好的耐心。”白子厚身旁兩名禦藥係的學生都是冷哼了一聲,看都不看這名雷霆學院的學生一眼,直接上前拔出長矛,開始清理狼獾。
“很好,這可是你們不想講道理在先。”這名雷霆學院的學生不再多說什麼,轉頭便走。
雖然聽不清楚雙方的對話,但是看著雙方對峙的神態和那一頭至少可以提供一人兩天食量的狼獾,林夕和秦惜月便都猜得出雙方是因何而爭執。
距離雙方爭執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個火堆,裡麵有些未燃儘的枯竹,一開始驚到那兩頭灰狐的聲音,就應該是這些枯竹燃燒時的爆裂聲。
“那是什麼人?”
看著那名金色勁裝少年的背影,林夕眉頭微皺的輕聲問秦惜月。他隻是看得出對方顯然也是一名修行者,但在這登天山脈的深處,怎麼會有不屬於學院學生的年輕修行者?
而且從對方和三名禦藥係的學生對峙的情形來看,對方似乎並不忌憚青鸞學院,這更是讓他感覺十分奇怪。
“不知道。”秦惜月搖了搖頭,沉吟道:“我們過去問一下白子厚他們?”
“看來引來了不少人,我們可以去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麼人。”林夕點了點頭。
四周遠處的丘陵荒草之間已經出現了一些黑色的身影,正朝著爭執之地行來。林夕雖然看不清那名金色勁裝少年的麵目和神情,但是對方那冷漠桀驁的背影卻是給他一種並不會就此算了的感覺。
…….
因為荒原空曠而平時特彆寂靜,那些枯竹炸裂的聲音和爭吵聲便傳得很遠,附近的荒野之中明顯有不少青鸞學院的學生被驚動,循聲而來。
隻是剛剛下了坡不久,林夕和秦惜月便遇到了三名剛剛沿著一條山坳行來的學生,黑色披風裡麵露出一些紅色袍子的角落,是天工係的學生。
“林夕?”
不等林夕和秦惜月出聲,這三名天工係學生之中,當前一名膚色白皙,看上去很有書卷氣的文靜男生微微一怔,便馬上有些驚喜的出聲道。
“你?”林夕愣了愣,他是這屆新生之中三名天選之一,彆係學生認識他也不稀奇,但是這三名天工係學生他之前明顯沒有任何交談過,很是麵生,此刻對方眼中如同見到朋友一般的驚喜神色,於是便讓他有些奇怪。
“怎麼,你不記得我了麼?”膚色白皙的文靜男生乘著彆人不注意,對著林夕飛快的擠了擠眼睛,道:“我是天工係的…還有,最近我和你討論過直擊矛陣修行的事。”
林夕頓時反應過來,對方就是試煉山穀之中的“黑薔薇”。
雖然在試煉山穀之中已然很熟,然而兩人卻是都心照不宣,從未問過對方的名字,而且林夕也從不知道,對方已經徹底的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原來你就是黑薔薇?”林夕的嘴角出現了一絲微笑,他打量著這名還從未看過真麵目的“黑薔薇”,裝出些才想起的歉然神色:“我記得了…可是上次你好像未告訴我你的名字?”
薑笑依見到林夕並不否認,便知道自己從一開始的推測全然正確,於是他心懷激動的走上前,對著林夕伸出了手,懷著難以說清的崇敬心情,道:“我叫薑笑依。”
“你好。”林夕看著這名在試煉山穀中已然熟悉,但是卻第一次見到真正麵目的朋友,認真的拉了拉薑笑依的手。
這種感覺恐怕就和之前的那個世界,在網上一起吹牛,十分熟悉的網友第一次見麵差不多。
想到林夕在直擊矛陣和刀與槍陣中驚世駭俗的表現,又看著林夕如此溫和微笑的神情,薑笑依這名平時並不拘謹的少年卻是不由得拘謹了起來,一時不好意思的笑笑,卻是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另外和薑笑依走在一起的天工係學生卻是皺著眉頭,心中十分不解,不知道為什麼薑笑依和這段時間名聲極差的“九十斤天選”走得如此親近。
一陣悉悉索索的踩踏枯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又是兩名學院學生分彆從兩處不同的方位顯露出了蹤跡。
其中有一名的身材矮胖,看到林夕有嘴巴扁了扁,快要哭的樣子,正是林夕的好友,小胖子蒙白。
而另外一名一眼見到林夕和秦惜月走在一起,便頓時麵露極其驚愕的神色,卻是林夕極少數討厭的人之一,麵目英俊的柳子羽。
突然,林夕想到什麼似的,用隻有自己和秦惜月才能聽到的聲音,對著秦惜月輕聲道:“惜月,你怎麼會和這名九十斤天選在一起?”
“什麼?”秦惜月微微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卻是聽到已然迎上來的柳子羽說道:“惜月,你怎麼會和這名九十斤天選在一起?”
柳子羽所說的話和語氣都和林夕之前輕聲說的一模一樣,這使得秦惜月頓時噗的一聲,輕笑出聲來。
“我是懶得和他解釋什麼,你要是有興趣就和他慢慢解釋,我先去看看剛才那個到底是何方神聖。”林夕笑笑,對著秦惜月又輕聲說了這一句之後,便隻當沒有看到柳子羽,拍了拍薑笑依的肩膀,又對著蒙白揮了揮手,徑直走向了白子厚那三名禦藥係學生所在的地方。
“你方才有沒有見到一名身穿金色勁裝的人?”秦惜月笑意稍減,也不解釋什麼,朝前行去,隻是看著走來的柳子羽問了這麼一句。
林夕將他視為空氣的樣子已經讓柳子羽心中充滿隱怒,而秦惜月那一聲輕笑,此刻又不回他話的樣子,更是讓他的心中徹底的陰沉了下來。他不知道林夕和秦惜月之間發生了什麼,竟然使得秦惜月對林夕的態度有了如此大的改觀,這讓他的心中更是有股冷焰在升騰起來,以至於他的表情都有些僵硬而不太自然。
“金色勁裝?沒有?”以至於他的腦海之中隻有林夕、秦惜月和他在糾纏,一時聽到秦惜月所說的金色勁裝的人竟然沒有太過多想和沒有什麼特彆的驚詫。
……
“九十斤天選?”
已經回到火堆旁開始剝去狼獾皮的白子厚等人也聽到了踩踏枯草發出的聲音,轉身看到在山坳中出現的林夕,這名身材高大的禦藥係少年也頓時露出了譏笑的神色,點了點身前的狼獾,道:“怎麼樣,我們獵到的這頭狼獾還不錯吧?”
林夕微微一笑,道:“不錯是不錯,隻是不知道是從彆人手裡硬生生搶過來的,還是自己獵到的。”
白子厚三人的麵色頓時都是猛的一沉,白子厚冷眼看著林夕,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林夕道:“沒什麼意思,隻是想問問方才那名身穿金色勁裝的人到底是什麼來路。”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白子厚冷笑道:“憑你是九十斤天選麼?”
聽到白子厚句句譏諷,後方的秦惜月秀眉大皺,正想開口說話,已然走在她身邊的柳子羽卻是又問道:“惜月,先前你為了此人和亞楠鬨翻,怎麼今日你似乎對他的態度大有改觀,是有什麼原因麼?”
聽到柳子羽這再次發問,秦惜月也不能裝作沒有聽到,沉吟道:“之前我對他的看法可能有些偏激,他說過等會會證明給我看,他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證明,怎麼證明?以止戈係講師的判斷力,那種測試是不可能作假的。”柳子羽深吸了一口氣,克製住自己暴躁的情緒,冷笑道:“他這個人原本就是滿口鬼話,裝模作樣,惜月你居然還會相信他?”
秦惜月心中有些不喜,清聲道:“相不相信,到時候他證明了便知真假。”
她的心中略有不喜,柳子羽心中的隱怒和暴躁卻是再也無法遏製,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名來自鄉下小鎮的土包身上會有什麼魔力,竟然能夠先後使得高亞楠和秦惜月都因為林夕而對他的態度出現了明顯的轉變。
這隻是一名修為低微的土包而已!
“證明,那就讓他證明!”
柳子羽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他深吸了一口氣,大步的朝著林夕行去,厲聲道:“林夕,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想用什麼方式,證明給惜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