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徐生沫像一頭黑色的山鷹一般站立於山穀之中的亂石上。
腳下的不規則大石上長滿了青苔,浸潤著朝露,十分濕滑,然而對他似乎全無影響。
看著沿著銀絲滑索滑下,朝著自己走來的林夕,徐生沫眉頭皺起,麵生憎惡。
不知為何,不僅僅是因為林夕是佟韋看重的學生,還因為…這個世上到底有多少值得快樂的事?為什麼自己這麼多不快,但他每次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時,卻都是滿臉燦爛,快樂得令人生厭。
“修行苦,做人也苦,常有無數得不到通達的包袱,難道對於你來說,這修行和世間的事就真的有這麼多令你快樂的地方?”徐生沫微側過身,都不想看朝著自己走來的林夕。
然而林夕卻是一反常態,笑著朝他行了一禮:“老師早。”
徐生沫眉頭皺得更加厲害,轉頭看了林夕一眼,冷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現在腦子裡麵在想這個世上的什麼東西,一大清早就這麼興高采烈?”
林夕微微一笑,道:“我在想這個世上的藥理很深奧,魂力修行也很深奧,不過都很有趣。”
徐生沫轉頭不看林夕,看著遠處徐徐升起的朝陽,冷笑嘲諷道:“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如果說真有值得你高興的,那就是你還年輕,還有些可以讓你揮霍的胡思亂想的時間…不要再和我廢話了,你可以從我麵前消失了。從現在開始不準用走的,要用跑的去。”
“好…這山穀裡麵的青苔怎麼這麼多了,更加難走了。老師,該不會是你故意種的吧。”
“林夕!你以為我像你這麼閒,種青苔?”徐生沫差點就這麼咆哮出聲,雖然他的確是故意挑選了這種長滿青苔的山穀,以增加林夕的修行難度,但以他的身份和修為,總也不至於和林夕所說一樣無聊的來多種些青苔。
不過他也馬上反應過來,今日林夕的表現恐怕是故意刺激他發怒,若自己真是發怒,那就反而令他更加得意了。
“難道你這樣的一點小伎倆,我會看不出來?”
正在心中冷笑著,準備不理會林夕轉身離開,他卻是突然聽到已經跑出了一陣的林夕衝著他大喊了一聲:“老師,你看看。”
徐生沫皺眉轉身,臉上表情驟然一變,遠處的亂石之中,隻見林夕朝著他露出了最討厭的人畜無害般的嗬嗬一笑,同時身帶三種負重之物的林夕輕輕鬆鬆的翻了個空翻,然後飛快的在濕滑的山石之間蹦蹦跳跳的跑走。
“你!”徐生沫厲喝出聲,但是林夕卻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連頭都沒有回一下,飛快的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你竟然又獲得了學分獎勵?但這樣就想改變我對你的看法麼?你也太幼稚了點。”徐生沫深吸了一口氣,譏誚自語,但是心中的不快卻是始終無法排除,他忍不住重重的一跺腳,腳下的青石一陣裂響,蔓延出諸多深深的裂痕。
“我可沒有說假話啊,這個世界的藥理和修行可都是深奧而且有趣。”
林夕一邊像兔子一邊飛快的逃著,以免徐生沫又把自己叫住弄什麼責罰,一邊心中快樂著,忍不住的笑著。
對於他來說,這個世上可以讓人快樂的事和有趣的事的確很多。
吞服了兩個學分換來的聚魂丹,冥想修行了一晚上之後,非但所有的疲憊全消,而且魂力修為也朝前大踏步邁進了一步,他試了一下,兩百斤的石球估計還搬不太動,但是一百四五十斤左右的石頭舉著玩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而且在清晨洗漱之時,他和平時一樣把頭埋在水中試了一下憋氣,結果發現現在自己輕鬆就能憋超過八分鐘的時間,而在平時就算連續試了十餘次之後,也根本達不到這樣的水準,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魂力修為的提升,應該是身體素質的全麵提升,而不僅僅是多了一些蠻力而已。
除了修為提升之外,現在安可依也不用難過了…讓人快樂,自己的確也會比較快樂。
但關鍵是要自己喜歡的人,像一直對他沒有什麼好聲氣,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之情的徐生沫,讓他驚訝和生氣,也同樣讓林夕十分開心。
…….
傍晚,彩虹藥穀山林之中。
已經煉箭結束的林夕對著佟韋請教一些心中的問題:“老師,以你的修為,能不能修煉飛劍?”
對今日林夕的表現些微有些滿意的佟韋點了點頭:“能。”
林夕繼續問道:“那修煉飛劍的,大多數時候,是不是應該來得及反應,可以用飛劍切削射出的箭矢?”
原本麵目緩和的佟韋頓時也皺起了眉頭,冷笑道:“我原以為你要問什麼,繞了這麼大彎,還不是有些覺得箭矢不如飛劍靈活。”
林夕也不緊張,笑道:“請老師解惑。”
佟韋重重哼了一聲,沉聲道:“你要明白,雖然飛劍由心所動,十分靈活,有如指掌一般,但是強大箭手射出的箭矢,不僅是全身修為的力量激發,還可以利用下墜之力,甚至獨特構造的箭矢的穿透之力,所以一般對於同等的修為的修行者而言,全力射出的箭矢的力量,都要比飛劍的力量大一些。也就是說,箭矢雖然沒有辦法在空中任意拐彎,但是在很多合適的地形和時機之中,卻是可以發出更為暴烈的一擊。而且修行者箭矢的距離遠超兩百步,而一般飛劍最強的防禦和斬殺區域,也就是身周數十步,距離身外太遠,非但沒有辦法防禦近身的斬殺,而且回旋過大,也無法抵擋彆的方位射來的箭矢。這使得很多時候他麵對遠處隱匿著的強大箭手,隻有防禦和挨打的份。另外重要的一點,即便他的飛劍大多數時候來得及斬殺近身的箭矢,但是箭矢的力量,也必定對他的飛劍控製造成影響,甚至可以將他的飛劍震開,這樣隻要你箭速足夠快,可能第二箭就直接將他擊殺。當然對於禦劍者而言,本身必定也修有強大的武技,因為也隻有到了聖師級彆,魂力的修為才會能夠離體,支持飛劍。”
微微一頓之後,佟韋盯著林夕冷冷的告誡道:“所以你要記住一點,雖然箭矢和飛劍各有所優,但能夠禦使飛劍的,都是這個世間頂尖的強大修行者,想僅憑箭技和距離就像擊殺或是輕鬆退去,那是愚蠢的。強大的修行者箭手也好,風行者也好,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使得箭矢的力量超過自己平時全力斬出的一劍或是一刀,從而能夠越級挑戰一些超過自己修為的對手…除了修為,最重要的便是冷靜的判斷和把握機會的能力。”
…….
稍晚,在沿著銀絲滑索滑入試煉山穀之中神廟一般的建築之後,林夕果然看到身穿老舊講師黑袍的老人在等著自己。
“老師好。”真誠的對著羅侯淵行了一禮之後,點頭回禮的羅侯淵帶著林夕走入了黑暗無窗的更換黑甲的房間,看著林夕道:“你抬起雙手讓我看看。”
林夕沒有絲毫廢話,也沒有絲毫猶豫的將雙手抬到老人的麵前。
羅侯淵手指在林夕的兩條胳膊的數處部位輕點,有一股奇特的震動從他的指尖傳出,一觸即收。“沒有什麼問題了。”黑暗之中,他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你練習得的確刻苦,想必你想要見我,也是因為你修行之中覺得有些異常,有些不解。”
“不錯。”林夕看著羅侯淵點了點頭,說道:“有些時候…我雙臂分外酸疼無力之時,我就會感覺到我的雙臂血脈之間,有些特彆的震顫,不知是何意。”
羅侯淵看著林夕搖了搖頭:“並非是有時,是一直有特彆的震顫,隻是就像你平時氣力足時舉一塊石頭沒感覺,而沒力氣之時舉起石頭特彆重一樣,我們的身體在接近極限時的感知會更加敏銳,你才會感覺得到。”
看著不解的林夕,他溫和的接著解釋道:“到了初級魂士的修為,成了真正的修行者,魂力的力量便開始在體內震蕩,對我們的身體產生諸多好的影響。而我教的這幾個動作,便可以讓魂力對於你的雙臂和手指的震蕩效果更好一些,你保持練習下去,你的雙手會更加靈活,觸覺之類也會更加敏銳,應該會對你將來有諸多的好處。”
和張院長來自同一個世界的林夕好歹接觸過許多現代醫學的知識,在腦海之中自然就將這簡化成可以讓血脈更加疏通,魂力效果更好,所以對於這道理倒是沒有什麼吃驚,他隻是有些不解的問道:“老師,既然如此…這幾個姿勢也不算難學,為什麼不和青鸞二十四式一樣教其它學生,隻是教我一個人?”
羅侯淵溫和的說道:“因為這些是我近些年參悟出來的,並沒有和青鸞二十四式一樣經過長時間的考證,可能也未必對大多數人有好處,或許對有些人反而有不利影響,即便你不來找我,我每隔一段時間也要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看看有沒有什麼偏差。我傳你這些,隻是一時興之所至,若是學的人多了,我可沒有時間一一查看。你要明白,有些人花了一生的時間去追逐他的名利和欲望,然而到了我這個年紀,他或許就會明白,最珍貴的反而是時間和心中的寧靜。”
“弟子受教了。”林夕能夠理解,所以他再次對著羅侯淵真誠的行了一禮。
羅侯淵看著林夕,眼中流出些讚賞之意:“去吧。若是有能力的話,直擊矛陣之類的…加緊一些。”
……
“加緊一些,是什麼意思?”
一開始林夕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想法,但是身穿銀狐黑甲悄無聲息的行走在試煉山穀的山林中時,他回想起來,卻似乎覺得羅侯淵說這句的時候,語氣似乎有些特彆。
不過作為一名旅者,他一般都不會去多想那些令人頭疼但又得不到答案的問題,既然盤旋於心中的兩個修行問題都在佟韋和羅侯淵這裡得到了解答,而且若是再破個直擊矛陣的記錄的話,徐生沫臉上的神色必定會更加精彩,既然這樣…加緊一些,那就加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