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之中安靜,唯有殿中泥地上林夕的咳嗽聲和殿門入口處薑笑依的沉重喘氣聲。
薑笑依想要看林夕如何修行,然而他卻是隻看到了震撼和不可想象。
這直擊矛陣的凶險,他和他那些天工係的好友同學都是十分清楚,進來過數次的,也都無一能夠堅持到八十步以上,所以他們才會決定先行放棄這裡的修行而選人對戰。
連麵對麵的一個人都打不贏,就更彆想要在人群中衝殺了。他們的這個想法很簡單,也很有道理。
但是林夕的表現卻是徹底的顛覆了他的想象,那扇青銅大門距離林夕看起來幾乎已經是觸手可及…而且林夕還根本沒有拚儘全力,否則他也不可能每天都能進入這石殿之中修行。
看著開始慢慢扭回來的林夕,他忍不住有些失神的出聲:“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傻孩子啊…其實在你麵前我都已經做了兩次,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銀色麵罩下,實際上已經經受了兩次摧殘的林夕麵色極其蒼白,但是這心中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告訴薑笑依,輕微的咳嗽了數聲,讓胸腹之間被擊刺到的痛楚略減之後,他隻是說道:“我想這最好不要讓人知道。”
站立於殿口的薑笑依呼吸一頓,隨即他肅穆的聲音在空曠大殿中響起,“我明白…我以命起誓。”
……
文軒宇走進了黃色圍牆,因為昨日在這直擊矛陣中的修行讓他遭受了不小的損傷,所以他今日走得步履蹣跚,十分艱難。
作為一名將來注定要接觸到真正權術層麵的修行天才,作為文家獨子,他的時間也比任何人要緊張得多,但因為昨日那長矛擊刺的痕跡,雖然明知今日以他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再進入這石殿之中修行,他還是浪費了許多的時間,趕了過來。
石殿之中有些陰暗,文軒宇微眯著眼睛,努力使得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讓他的瞳孔一縮的是,他看到和青銅後門距離不遠的地麵上,明顯有長矛刺地的痕跡。
沉默了十數息的時間之後,文軒宇做出了決定,他俯下了身體,趴在地上,慢慢的朝著青銅後門扭了過去。
驀然,他的身體猛的一震,發出了憤怒而不可相信的聲音:“怎麼可能,到底是誰!他的進步怎麼可能這麼快,怎麼可能昨日到了此處,今日還能進入修行!”
這名平日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冷傲金勺少年,這名雲秦帝國難得一見的修道天才,內心之中全是憤怒和不甘。
他已然爬到了昨日倒下的地方,地麵上明顯有嶄新的長矛擊刺痕跡,而和昨日留下的痕跡相比,又已經前進了十餘步,距離青銅後門已經不到三十步!
……
隔日,文軒宇再次來到了這直擊矛陣,再次扭動到了先前自己倒下的地方,然後沉默的離開。
又過了一日,文軒宇再次手持一柄黑色長劍進入了直擊矛陣之中,精疲力竭的倒下。
再隔日,步履蹣跚的文軒宇又進入了這間石殿,在扭動到靠近青銅後門的地麵,看著周圍泥地的痕跡,文家無形之中壓在他身上的壓力,以及這名不知名對手給他的壓力,使得他發泄一般,再次無比憤怒的在空曠石殿之中大叫出聲:“既然你能夠做到如此,為什麼又不來了!你為什麼不來!”
他周圍的泥地上,並無新的痕跡。
這說明對方這幾日之內並沒有到這石殿中進行修行,但即便如此,文軒宇拚儘全力,距離對方前些日留下的記錄還是差不少的距離。
他並不隻是單純的魂力資質是五級的天才,事實上從十歲開始,文家就已經發現他在武技上極有天賦,任何招數一學就會,所以文家甚至沒有提前傳授他一些武技,因為文家所能找到的老師再好,也決計比不上學院的講師。文家隻是擔心些許錯誤的教導,會給他今後的修行留下不良的影響。
他是注定在青鸞學院也卓爾不凡的天才,所以他有足夠的資本可以自傲,他自認如果有人能夠破掉這裡麵的記錄,那他必定是第一個,但是對方如同讓了他幾天,他還是根本沒有辦法超越對方,這如何不讓他感到受傷而憤怒。
那些領先在他前麵,卻又不是新的刺痕的痕跡,對於驕傲的他來說簡直就是無聲的嘲諷。
但其實林夕這幾日沒來的理由也是很簡單。
因為這幾日是止戈係的野外生存課目…所以這幾日,林夕和止戈係的新生們,是被帶著丟到了登天山脈之中,距離青鸞學院足有一天路程的山林之中。
在文軒宇再次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憤怒的大叫時,餓得眼睛都冒出金星的林夕卻是在反複的看著一隻黑毛山鼠,猶豫自己要不要按照老師的說法,把這頭黑毛山鼠烤了吃掉。
這的確是個艱難的選擇。
因為按照傳授課程的講師的說法,這種山鼠的皮下油脂比較厚,所以做好的吃法是不剝皮,不去內臟,直接在火上烤,等到皮毛烤焦,內裡的油脂透入肉裡之後,再把外麵的焦黑和內臟去掉。按照講師的傳授,在接近極限的情況下,用這種方式吃這種山鼠,那些油脂的養分,可以讓人多撐半天….可是連皮和內臟都不去,就這樣烤著,委實還是惡心了點。
看著火堆旁林夕的這副樣子,從遠處一條小溪好不容易抓了幾條小魚回來的花寂月頓時怒氣衝衝的喝道:“林夕…你和這頭黑山鼠很有感情麼?你都已經凝視了它至少五停的時間了。雖然講師規定我們每個人都隻能吃自己捕獲和采集到的東西,但你若是真不想吃,你就把它放了,我自然會抓回來吃。”
聽到花寂月的話,林夕苦著臉歎了口氣,終於把好不容易抓到的肥大黑山鼠整個放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登天山脈裡的這處半冰凍荒原之中可以捕捉的獵物和可以實用的植株太少,而接下來還要一天的回程趕路,他們修行者的食量又大,現在他的胃都有些餓得痙攣,所以他的確需要這樣吃了這頭黑山鼠。但是…看著在火上茲茲作響,有些開始鼓起來的山鼠,林夕還是忍不住嘀咕道:“可是這的確是有些惡心啊…”
……
林夕的確很忙,靠著這一頭黑山鼠和沿途挖取的一些植物塊莖的支撐,剛剛回到新生止戈殿不久,木青講師就給他帶來了兩條消息,一是替試煉山穀中的羅侯淵傳來口訓,那日負責接引的講師已經將林夕想見羅侯淵的意思傳遞清楚,羅侯淵自會在林夕下次進入試煉山穀時和林夕相見。而另外一條消息卻是,安可依要他馬上去她的藥房。
羅侯淵的事不用著急,因為雙臂和手指血脈之間的那些時而會出現的奇異顫動還並沒有帶來什麼明顯的變化,但是安可依那裡卻是十分緊要,因為林夕十分清楚,像安可依這種很有書呆氣的女副教授,在沒有特彆緊要的事的情況下,絕對隻會記住書上的東西,而不會急著要找自己。
於是不等完全吃飽,林夕就抓了一些吃食,一邊在路上吃著,一邊儘可能快的趕到了安可依的藥室。
隻是一推開安可依的藥室大門,林夕就有些微微的怔住了。
安可依居然是什麼都不在做,她隻是微蹙著眉頭在發呆,也在看藥爐,也不在看書,隻是安靜的呆著。
一直都埋頭在書卷裡麵的安副教授居然都不看書,這到底是發生什麼問題了?這種景象對於熟悉她的林夕來說,當然是太異常了。
“安老師,你乾嘛?”這使得林夕不由自主的出口了這一句。
安可依看了一眼林夕,依舊用讀書般的語氣平淡答道:“我在等你。”
“什麼都不做就是乾坐著等我,怎麼轉了性了?”林夕心中更是奇怪,想起方才自己沒有行禮,便習慣性的對著女副教授行了一禮,問道:“那老師這麼急著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安可依看著林夕解釋道:“我的這個課目,一天前就準備就緒了,現在你回來,便可以開始了。”
林夕頓時一愣:“這麼快?”
安可依點了點頭:“原本最後缺的一件東西可能要些時日才能到,但昨日正好送來了。”
“那老師要我做什麼?”林夕帶上了藥室的門,馬上問道。
“你坐我對麵來。”安可依點了點自己的竹席對麵,看著林夕坐下之後,她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羊皮小卷,又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白色玉盒,然後在林夕的麵前十分小心的打開。
玉盒裡麵是一個透明的琉璃瓶,和這藥室裡麵的中號藥瓶差不多大小,瓶口塞子用一層明蠟封著,內裡裝滿了黑色粘稠的液體,泡著一顆鴿蛋大小的珠子,珠子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堅硬的石頭一般,但是卻閃著微微的黃光。
“老師,你隻要我幫忙做這些?”仔細的看過了羊皮小卷上交待的內容之後,林夕卻是更加的怔住了,完全不解的看著安可依和白玉盒子裡麵那瓶東西,問道:“既然最後隻要這樣的步驟了,那安老師,你怎麼不找個彆人來幫你,還要等我一天…你該不會真什麼都不做,在這等了我一天了吧?”
這張羊皮小卷上記載的步驟十分簡單,隻是兩份藥液配製的方法。其中一份注明了是安可依自己做,另外一份注明了是林夕做。
而兩份藥液對於安可依和林夕來說都不難,隻是將之前已經一些調劑好的東西,按照一定的比例和順序,調配到一起而已,就像調製一份雞尾酒一樣。
唯一略微有些難度的是,這兩份藥液調配過程都有嚴格的時間要求,最後也是要求兩份藥液同時完成,然後混合在一起。
但這對於禦藥係一些比較小心的學生來說,完成起來也應該沒有任何的問題。
“我是在這裡等了你一天了,這件東西,還有我們先前調配的藥液裡麵的數種藥材都是十分難得,要是錯了,湊齊起來恐怕又要好些年。其他人我有些不放心。”安可依點了點頭,依舊讀書般平靜的說道:“我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