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世界這國家的一切,包括政治、律法,全都是平衡的結果。
事實上,這世上事,在真的能走到極致前,多為平衡。
平衡不是結果,而是一個必然的、看起來就像是結果的過程。
或許,它可以被稱為,階段性成果。
在這樣一個國家,在這樣的階段性成果下,犯罪分子就算不是生活在地獄之中,也是沒有出頭之日的。
淩歧和那麼一群人混在了一起,異想天開的憑借幾十個人,就抗衡整個鄉的軍事守備力量!
也難怪那老兒說的天花亂墜,最後底層監獄中的百多個囚犯,也隻有幾十人肯鋌而走險,還有差不多一半,死都不肯上賊船。
知道世界背景後,淩歧都不再對這次越獄行動抱有希望,反而那老頭,還是一臉信心滿滿的樣子!
大概又過了十幾息,二層和三層之間緊閉的大鐵門,才被人緩緩打開。
獄卒來的有點慢,慢到連老頭都幾乎開始懷疑,上麵出了個了不得的獄長,發生這檔子事情,還不想著將功折罪,能堅決固守,做出最明智的抉擇,那他們乾脆洗洗睡了,也不用繼續暴動。
隻是一扇門,就能讓他們這些人抓瞎,沒有人能赤手空拳轟碎一扇三寸厚的鐵門,至少這裡沒人能做到。
倒不是每個監獄,都和這裡一樣,每一層之間,都有這般讓人無語的嚴密防備。
不過這是鄉獄所,又是關押的死囚,也就不奇怪了。
鄉獄所中,一共有三層地下監獄。
每一層地下監獄,都有常規的守衛力量,但是一般都比較薄弱,因為毫無加強的必要。
比如看守三層的,隻有區區五人,一般都在二層,有專門的辦公區域,和二層的幾個獄卒一起吃住。
之前事發,三個獄卒全都慘死,隻來得及發出訊號。
二層留下的那些收到訊號,也沒敢下去查探,第一時間就將事情上報。
他們並不擔心囚犯衝出來,因為每一層監獄,都是相對獨立的,獄卒從上層去到下層,不會帶隔門的鑰匙,下去之後,上麵人直接會把門鎖死,除非有獄卒引路,不然下麵就算鬨翻天,上麵也沒事。
這第三層,關押的大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哪怕並不是每一個都是殺人犯,就算是殺人犯,也大都事出有因,不然早被處以極刑,但也確實都是危險分子。
除了每日兩頓送餐的時候,這地方連個看守也沒有,可見多麼遭到防備和嫌棄。
門打開了,十幾個獄卒湧入,個個都披著軟甲,提著盾牌,拿著砍刀!
這獄長果然低估了事態,急著將功補過,想要一力鎮壓囚犯,當然這才是正常情況。
然而讓獄卒們目瞪口呆的,是黑暗中那一張張猙獰的麵孔!
“殺呀!”
隻見一名身高八尺的壯漢,直接一手提著一具獄卒屍體,朝著陣列砸去,立刻就有三人緊隨而上,手拿製式鋼刀,見人就砍!
“媽呀!”
看似武裝到牙齒的獄卒立刻一哄而散,這個世界的科技力量不高,獄卒不可能真把自己包成一個鐵疙瘩才進入監獄防暴,所以那一刀刀過去,真的是血光飛濺,人頭如雨。
被眾人保護在中間的淩歧見著,也不禁微微眯眼。
那些獄卒的素質,就和想象中的一樣,談不上太高,但也差不到哪裡。
在這樣一個時代,你總不能指望獄卒個個都是百戰精英,真正的軍中精銳,都在重地駐防,比如邊境,比如重要城市,這鄉獄所周圍也有,但有自己的駐地,距離大概有三十亭,不可能及時趕到,不過也快了。
比起那些獄卒,還是這些囚犯有點意思,實力很是不錯,能稱一聲“綠林好漢”。
越是混亂的時代,犯罪分子往往越多越雜,幾歲的小孩,路上的饑民,嶙峋的老人,都可能是隱藏的魔鬼。
但是太平盛世,特彆是這種世界大環境下,十個囚犯裡,總有那麼兩三個,是桀驁不馴之輩,頗有武力和才能,若不然也不會、更沒能力去犯罪。
三個囚犯,拿著三把鋼刀,爆發的戰鬥力,簡直比之前爆發狀態的淩歧都不遑多讓,甚至猶有過之,像是切豆腐一樣切開了獄卒的陣線。
騷亂一起,後麵更多囚犯見機行事,衝上去搶刀搶盾,乃至連人帶衣舉起來往外砸,一時倒是好大的聲勢。
哐當!
那鐵門還想合攏,卻被一鐵塔壯漢抵住!
“刺!”
上麵一聲令下,聲音有些慌亂。
幾根矛尖映著火光閃電般的刺來,那壯漢可沒什麼舍己為人的打算,冷笑著一讓!
那門剛要繼續合上,反被槍矛卡住。
第三層很暗,外麵倒是火光隱隱,這卻讓視覺出現了模糊,仿佛一群地獄中的惡鬼,拚命要爬出鬼門,重回人間!
“他們慌了。”
同樣躲在囚犯中間,老頭朝著淩歧淡淡說著,淩歧能聽出來,這其中有幾分得意,幾分不屑。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誰都不會料到,暴亂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展到這種程度。”
“一般來說,就算是遇到囚犯暴動的情況,最多也就七八個人一起動亂,很難超過十人。”
“因為,囚犯不是傻子,不少囚犯也有家人,沒人願意落到這種境地後,還逞那一時之勇,留下無窮後患,特彆是在根本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
“所以,就算例行向附近的部隊發起求援,無論是獄頭還是軍尉,大概都不會太過重視。”
“獄長想到的,首先肯定是鎮壓暴亂,不讓事態擴大,這也算將功補過的一種辦法。那軍中之人,這就不好說了,本來應該看不上這點功勞,甚至未必樂意出動,隻是依照命令出兵,不乏敷衍的可能。但現在是太平盛世,功勳難得,而且這事兒鬨大了,可不光獄長一人倒黴,所以,那方麵實在是說不準。”
“三百息時間,是按照他們高度重視的情況下,進行的估算。”
“當然,彆說三百息、六十息,就算是有三千息、六百息,假如不是有我在,這麼短的時間,也確實不可能有這樣大的聲勢!”
老頭說著,翹起了唇角,或許這最後一句,才是他要表達的重點。
他很快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回頭看著淩歧,帶些歉意道:
“當然,假如不是你的話,我就算能說服一些人,那些真有本身的,也未必就肯一起冒險。”
老頭話中有話,稍微示意淩歧,看向衝在最前麵的那個鐵塔壯漢。
“看到沒,那個人有著百人之勇,犯的事足夠他死十次,卻還是沒被誅殺,知道為什麼嗎?”
老頭故作神秘的問著,淩歧仔細觀察著、感知著,尋找這局的關鍵人物。
見淩歧根本不搭理自己,老頭自討沒趣,撇了撇嘴,自問自答道:
“那個家夥,和你差不多,不過沒你好運。”
“他也是‘逆種’,不過沒有‘覺醒’。”
“嘿嘿,如果上麵人知道下麵有你這個‘覺醒’的逆種,還不知道會怎麼處理這件事兒。”
“假如不是你暴起殺人,恐怕有很大可能,會被赦免之前的罪過。畢竟你隻是因為家人才被牽累,事情雖然不小,但是這種罪,在這個年代,已經上不得台麵了。”
“不過現在,就難說了。”
“國家需要‘逆種’的力量,但是國家最防備的,還是你們這種人。”
“而我恰好知道,你們這些人即使在這個國家,都有著強大的潛勢力。”
“出去以後,隻要你聽我的,我甚至可以幫你,將這些囚犯中幸存下來的,收服大半。”
“到時候,相信你就算進入了全新的世界,也不會勢單力孤。”
老頭知道的,遠比淩歧多得多。
他卻不多做解釋,也許是時機不對,也許是認為淩歧這個覺醒的逆種,知道的理當比他更多。
殺戮還在繼續,鐵門已經被撞開,囚犯們得到一些補充,更是如同猛虎一樣,殺了出去!
綿羊看管著惡狼,甚至讓惡狼不得不屈膝,這種可笑的事情,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惡狼還隻是惡狼,還不是猛虎,更不是插翅的彪,而綿羊的背後,卻站著大群大群的獵狗!
等到淩歧來到第二層的時候,已經是老者最初提醒過後的第一百多息,或許還要更長一點,時間過去了接近一半。
獄卒們已經全麵敗退,不少囚徒有組織的追殺上去,防止他們將上麵的門也關上,來個甕中捉鱉。
要感謝那些獄卒的不以為然,沒有層層設卡,所以隻是衝破一陣,立刻就是暢通無阻,追殺堵截,讓對方疲於奔命,自然就無力組織起反抗。
淩歧跟在那老頭身後,緊緊追著第一波人。
雖然說,這些人是看在他的份上,也是這老頭組織得力,這才擰成一股。
但是如果,在拋棄他們的情況下,自己就可以成功逃逸,那麼相信那些人裡,三個最多有一個,還會想著他們,留下來等他們。
即使,他們對於未來而言,確實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