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三次,或許也將是最後一次。
這當然不是說他找到了真正跳出這怪圈的辦法,而是他已經撐不住了!
皇帝、侍衛、再到階下囚。
從地位的明顯變化,到如今地位和身體狀況全都有著變化,明顯就是每況愈下的真實寫照。
甚至,若不是這個瘦弱少年的身體中,另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支撐,以他的身體虧空情況來看,現在早就應該死了,徹底變成一具乾屍。
“那麼,快點圖窮匕見吧。”
淩歧這樣想著,期待著這次的終結。
在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有著準備,這次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他都不會虧。
成功了,一勞永逸,失敗了,也有經驗能帶回去。但是,激發那點後手的唯一辦法,就是這個存在概念徹底消亡,也就是他此時唯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才能滿足設定的條件。
這在他而言並非不可接受,甚至比按照彆人安排的劇本,落入彆人設定的軌跡,這條路,或許才是最直接的破境之路,隻是很難走通,又或者他用的方式不對罷了。
總之,很多時候,看上去很合理、很合適的,未必就是那樣。這看上去應該要那樣,才會越來越好,可是已經落入彆人的圈套,或者至少也是彆人的圈子裡,人家會給你這種機會?
等在那條路儘頭的,是漆黑的絕望,還是金色的籠頭?
哐當!哐當!
淩歧扶著牆艱難的站起,渾身粗重的鏈條,就像是披了一件鎖甲,給他帶來不小的負擔。
淩歧低頭看了看身體枯瘦的雙手,又看了看周圍,幾乎沒有任何能用來當做武器的東西,就連尖銳一點的石頭都沒有,不禁沉下臉來。
他走到牢門邊上,忍不住放聲哀嚎。
這手段,其實未必管用,囚犯的哀嚎,有時候反而是獄卒最享受的樂章,而不會喚醒他們半點的憐憫。
不過這處監獄外麵很安靜,這就表示無論是有著規矩,連囚犯都被壓迫的不敢放肆,還是獄卒們都是菩薩心腸,對待囚犯極好,沒有人受到折磨,這都有一定可能引來守衛。
當然,這樣做的後果,肯定很嚴重,隻看他自己身上的情況,就知道這是個什麼鬼地方,所以他現在更大的可能,就是在犯忌,是在找死。
然而死亡並不是終結,他當然不可能徒勞的等待開局,那不是他的作風。
此外,促使他做出這種決定的,寧可冒險都不願繼續等待,也是因為身體中那點神秘力量,早如同風中殘燭,隨著時間流逝,隨時都可能熄滅。
若真到這點力量徹底消失之後,關鍵人物才粉墨登場,那麼就算他不立刻暴斃,也將失去最後的一點反抗力。這是淩歧所不容許、不能接受的。
像他這樣的人,臨死都要拉個墊背,拉不到墊背,也要挺幾下,讓人難忘。
哀嚎聲在空曠的走廊中回響,大概幾分鐘後,外麵就傳來了不滿的嗬斥以及腳步聲。
淩歧心中微沉,聽著聲音,他能判斷,來的並不是一個人。
假如給他一具健康的身體,或者不在這種完全不能認知和理解的世界,又或者他的精神狀態力量完好完整,那麼就算來上一群人,也無所謂。
現在的情況,卻當真是接近山窮水儘了。
罵罵咧咧的聲音停在牢門口,接著是門鎖轉動的動靜。
這監牢隻有一個兩米多高的大鐵門,上麵開著狹小的天窗,站在裡麵根本看不到外麵的情況,看起來就像是銅牆鐵壁的匣子,犯人還鎖著鐵鏈,戴著鐐銬,可以說嚴防到了極限。
本來,淩歧還以為這會是什麼絕密的監牢,或者是那種傳說中根本沒人能脫出生天的死獄,現在看來,倒是還沒那麼嚴重。
倘若真的是那種防備到骨子裡,對獄卒都苛刻到骨子裡的鐵牢,隻怕那些獄卒,根本連辱罵他的心情都不會有,一個個陰沉難度。
像那種看起來就像是流氓地痞一樣的獄卒,反而好對付一些,不過是流於陰毒。
這本就代表著紀律的不足,更代表著獄卒的心性還不夠堅韌,還不懂得壓抑自我,也當然不會有著什麼強大的個體意誌和力量。
咬人的狗不叫,就是這個道理。
嚷嚷的凶狠的,真的不怕死的,十個裡最多兩三個,雖然比十個裡麵最多半個不怕死的普通人,已經不一般,可是比起真正連嚷嚷都不嚷嚷,沉默如同火山一般的鋼鐵意誌之徒,還是小巫見大巫。
那種連人性都開始磨滅,而非單純擴大某一麵個性,壓抑另一麵性格的個體,才是世俗中真正最可怕的存在。
比如淩歧第一次入境時身邊的侍衛,無不如此,外人來看,就像是訓練成了機器人,或許個體力量並非絕頂,卻是最可怕的一群人。
“吱呀”一聲,牢門被打開,出現了幾個歪瓜裂棗的獄卒。
這倒未必是這些人天生長得醜陋,而是養移體居移氣,長時間處在某種環境下,人自然而然就會隨著環境改變。
獄卒這種行業,除非上升到另一種高度,不然在一般的文明體係中,大都是不入流的。
長期伴著那些窮凶極惡之徒,又有著種種陰暗勾當,工作環境也偏於陰森,就算原本外貌端正,也會逐漸帶上陰狠,要是本就不怎麼樣,到最後都成了歪瓜裂棗。
當然,假如真長得不錯,隻要不是得罪人,大概都不會選擇乾這勾當。
獄卒是鐵飯碗不假,可在所有鐵飯碗中,會選這碗飯的,當真不多。
那看起來油水很足,其實真正的油頭,大都落入了寥寥幾個人手中,大部分獄卒,混得還不如巡街的兵丁,犯人有限,上供有限,誰都不是傻子,上麵人不吃飽,怎麼輪到下麵人,而後者好歹還能客串一下痞子,欺負欺負老百姓,順便揩點油。
想要轉行,真要有這決心,身為公門中人,還是很有可行性的。
同是公門中人,總有各種各樣的門路。
並不是每個世界,子承父業的觀念,都會深入到那種程度,一入行就做到老死,衙門也就真的一個蘿卜一個坑,這是騙人的,吃空餉的,可不光是將軍。
但轉行後,還能不能做好,能不能占牢坑,這個誰都說不準。
如果天生條件就好,魁偉有姿儀,那麼隻要不是白癡,不管做什麼,都能一帆風水,處處皆是助力,特彆如果本來就是公門中人的話,更是如此,混不到官身,也能混個不入流的令吏。
人都愛美嫌醜,官員也一樣,總希望身邊的人除了能乾,還要養眼,天天對著那種看一眼就想吐的,除非真的能力逆天,不然誰願意,還是早點發配到很少見麵的崗位為好!
人不可貌相,這隻是說說,好的樣貌,往往能讓人在許多事情上,都事半功倍,甚至得到貴人扶持,這就是魅力的作用。
這幾個獄卒,魅力極低,戰鬥意誌也未必多強,但是對付一個渾身鎖鏈的瘦弱少年,真的就和拿捏一隻兔子一樣。
“該死的!混賬!還真是你!”
“慕西林!你還以為你是官家少爺!嚷什麼嚷!”
“艸!再嚷嚷,我把你弄到集體牢房去,相信那裡的賤種們,會很喜歡你這細皮嫩肉的小少爺,讓你再爽爽。”
帶頭的獄卒冷冷說著,看得出來,他並不是說說而已,即使麵對著已經瘦的皮包骨,外形肯定不會太美觀的少年,他的眸子裡都流露出某種淫褻的光芒。
淩歧豁然抬起頭來,就像是尋常受辱的少年。
這個舉動,卻讓三個獄卒中,站在後麵的一位心生疑竇。
一般少年人都有脾氣,受了侮辱立刻爆發,這的確不假。但是這個慕大少,已經來了十幾天,肉刑也沒少用,之前明明已經屈服,還會有這種脾性?
這時不暇思索,變故已經發生。
淩歧滿是泥垢的瘦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
他就像是無骨的妖精一樣,一縮一撞,就繞開了堵門的獄卒,來到牢房外。
當啷!
直到這時,一根根原本繃緊的鐵鏈這才落下,可以看到,鐐銬上還有模糊的血肉,但好歹也是掙脫了。
淩歧再次躍起,血肉模糊縮成雞爪的手,朝著一個獄卒腦後玉枕穴下第一截脊椎用力扣住一掰,隻聽“哢嚓”一聲,淩歧的中指呈現出不正常的彎折,竟然被巨大的拉扯力給弄斷了,那最為魁梧的獄卒,後腦下方卻也凸起一大塊,頸椎斷裂。
他幾乎哼也沒哼一聲,頃刻倒地開始抽搐,眼看暴斃。
沒有繼續殺人,確定這三人都不是自己要找的,淩歧的身影已經化為一道殘象,消失在拐角處。
直到這時,剩下的兩個獄卒才將樸刀抽出一半,根本來不及反應。
距離獄卒直線距離不過十米外,淩歧高速運動的身影忽然慢了下來,蹲伏著劇烈喘息起來。他的狀態,也就能做到這種程度了,方才如果留下來硬拚,結果肯定是自己身死,或者同歸於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