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淩夜的少許失態，孫影的麵色就難看多了。

他可不是淩歧的分身，而是淩歧以某個孫悟空的基因為藍本創造出來的一隻妖猴。

它是從無數複製體中脫穎而出、甚至已經超過了“本體”的逆天魔猿，是天地間少有的異數！

它一直都知道這一點，一直在竭力隱藏這一點，哪怕知道那是欲蓋彌彰，也不得不去做。

因為，它的野心一直很大，所以即便那瞞不過淩歧，它也要去表達一種態度，一種謙卑的態度！

態度可以偽裝，可以表達，心卻不可以。

天羅世界，根本滿足不了孫影的野心！

事實上，在更早的時候，在此之前，流連於虛空中，遠遠觀察著地球的，也恰有它孫影！

方才淩晝的話，更像是對它說的，對它的告誡！

“不靠近這裡，輪回戰場，該怎麼辦！”

孫影有些不甘的反問了一句。

它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就來這邊盯著現實世界中的地球看，那也太過了，赤裸裸的告訴彆人自己胸懷異誌。

有的時候，大家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兒，撕破臉皮又是另一回事兒。

淩晝聞言，不禁沉默了片刻。

孫影所提，確實是一個事實！

光明山獨立在天外開辟了一片虛空戰場，那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小號的輪回世界，堪稱奇跡。

然而，光明山原本隻有一位聖人，在更早的時候，甚至沒有聖人。

就算背後的淩歧是一位巔峰聖人，不提他根本不可能明著出手，就算擺明了出手相助，不借外力，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虛空輪回戰場，本就借了這片特殊虛空的力量！

那是一個大計，已經執行了許多年，此時看來，還有不少隱患，但若因此就放棄，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利益太大，大到聖人都無法忽視的程度。

可若不放棄，又不得不麵對眼前更實際的問題。這片虛空，早就進入了一些恐怖存在的眼簾！

“可以，有選擇的放棄一部分。”

淩晝回答著，做出了沒有選擇的選擇。

孫影聽了，渾身都是一震。

“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都要全部推翻重來！”

他說的，甚至還是最樂觀的估計。

眼前這片虛空實在太重要了，越是靠近地球，越是如此。

雖然不是沒有彆的辦法，繞開這個，構建虛空輪回戰場，但那絕對事倍功半！

真幻之變，拉近了幻想世界和真實世界的距離，也讓幻想世界同幻想世界之間，出現了一條抵達彼此的捷徑。這一點，眾人都深有體會。

對於現實，這驚人的變化，是大恐怖，也是大機遇。

對於幻想，那就是真正的大機緣了！

就算隻是稍微借一借力，打打擦邊球，都能做成奇跡一般的壯舉！

“按我說的去做。”

淩晝不再多言，他相信自己做的是對的！

孫影二人，可能隻見到一張乾癟的魔皮，巨大，枯萎，讓人忍不住歎息。

淩晝，除了能看到結果，還能看到一部分過程，能看到，那一根巨大的擎天之指！

可怕，如斯恐怖！

日本島，劇變仍然在持續著，但比起之前充斥著某種壓抑，連神級生命都感到惶恐的情形，此時的劇變，更像是一種自然天災，聲勢浩大，連高階修士都要咋舌，但並不至於埋葬仙人。

東京廢墟上空的巨大人臉，已經被陳德撕扯粉碎。

他的臉上沒有半點喜色，這不是他的戰果，他知道自己賭對了，他果然等到了生機，但他從最開始就下錯了注，不隻是錯估了冒進的危險程度，更錯估了冒險的收獲！

他拚儘全力，差點將命都賭上，化為纏網中的小蟲，最終得到的收獲，竟幾乎為零！

這一次，他什麼都沒得到！

之前那張巨大的人臉，究竟是什麼層次的存在？他仍舊一無所知！

可能是由於差距太大，也可能是因為它覆滅的太突然，總之，他從它身上連一點能借鑒到的地方都沒有。

就在方才，星空之中原本隻是給人失真感覺的眸子，忽然就開始變得黯淡，就仿佛原本有質有神的星辰之眼，在失去幾分神采之後，很快連本質都喪失。

總之，在那之後，那張霧態的人臉，也像是失去了支撐，變得羸弱不堪，徒有其表。

相信即使沒有陳德出力，恐怕過不多久它也會消散！陳德做的，連掃尾都算不上！

雖然說，他此時還活著，這可能已經是最大的收獲。但是人總是貪得無厭的，陳德也一樣。況且如果隻是想要明哲保身，他又何必留下來冒險！

陳德忽然又想到，那個星空之外的存在，真的就是日本島下方被鎮壓的那個嗎？或者說，兩者當真有著某種直接的聯係？比如本尊分身之類？

想來，這種可能性雖然有，但並不確定！

若是如此，那自然一切休提，連本體都覆滅了，分身也肯定要完蛋，他隻需要靜靜在一旁看一場毀滅的表演，接著回家洗洗睡覺，也彆再做什麼提前鋪平6級道路的夢。

若不是，那他是不是還有機會？！！

那恐怖的存在，或許早就超過了6級！那被鎮壓的，卻是不然！

人，總是這樣，一旦陷入魔障，立刻難以自拔。

陳德此時就有些魔怔了，一門心思想著為將來突破6級打好基礎，其實他甚至連5級上位都還不是。

然而，許多所謂的主角不也是這樣，明明還是凡人，卻整天想著成神以後要如何如何，一定要在凡人時就怎麼怎麼打好基礎，不求眼前的得失，隻看長遠、長遠、再長遠，遠到一種正常人在正常情況下根本不會想到的程度，仿佛真害怕自己還是在螻蟻時行差踏錯一步，就影響到未來的聖途，好像無數紀元無數人都做不到的壯舉，自己一定能做到。這究竟是自信，還是自大？

普通農民造房子，地基都已經打好了，卻偏偏還要推倒重來，挖地三百丈，就像想造的根本不是什麼小彆墅，而是摩天大樓，這落在旁人眼中，又是什麼行為？

真的很可笑，不是嗎？

莫非每個人都能肯定，自己的未來不會蹉跎？又或者，每個人都是旁觀者，清清楚楚看到了一切，“看穿”了“未來”？

能被看穿的，不是未來，是套路。

那不可笑，因為在真正的觀眾眼中，那就是一種慣常的套路。比如主角肯定不能早死，比如反派越猖狂就顯得越該被打臉，那不僅不可笑，反而很精彩。

可笑的，隻是故事裡正在譜寫故事的人。

不可笑的，是在故事外，還有一隻恐怖的手，在推動一切。

有時候，做出決定的往往並不是對未來茫然的當事者，而是，命運的主宰者們。

錯誤的決定，是為了埋下伏筆，留下轉折。正確的決定，是為了顯示某某英明神武，同樣是為了劇情需要而安排。

所以，它真的不可笑，反而可怕。

對於當事人，對於那一個個所謂命運的寵兒，更加可悲。

不是每一個人，都甘心去當什麼命運的主角，做那耀眼的木偶。

性格越是桀驁，越是如此！寧可不惜一切，也要打破囚籠。自由，不該被任何存在，以任何名義去束縛。

陳德此時，就莫名做著一些根本是瘋狂的不知所謂的決定。可一旦真的成功了，那就是一種土著們根本不敢想象的遠見，證明他不僅是天才，更是真命天才。

隻有正常情況下完全不該發生卻發生了的事情，才是奇跡，讓奇跡發生的，就是創造奇跡的人。

奇跡本來不應該很多，偏偏總是出現在一些人身上，創造奇跡的人本來不該很多，卻總是在一個時期，集中在一群特彆人的身上。

旁觀者覺得理所當然，主角嘛，若那就在你我身邊呢？

陳德沒有那些覺悟，那些念頭，隻覺得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他發了個瘋，要搏一片天！

轟！

大地發出了咆哮，地龍翻滾，天空傾塌。

這天災失去了最大的推動力之一，其幅度已經下降到神級能勉強抗衡的程度。

陳德決定留下來繼續觀望，這決定早在之前就已經做下，從他決定冒險開始。又或許，他隻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因為“命運”代替他做出了選擇。

一些人做出了決定，依舊不過是彆人的牽線木偶。

另一些人做出了決定，卻是性格使然，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比如陳德，他性格沉穩，在沉穩中又藏著暴虐和桀驁，所以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很正常，不是嗎？

既然做了，以陳德的性格，就要做到最好！

既然已經成為三代居民的第一人，為何不成為整個鋼鐵之城所有居民中的第一人！

俗話說，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不管這句話對不對，陳德對此堅信不疑。

他想到了，不管那是不是妄想，都堅信自己一定能做到，所欠缺的，無非是一點點運氣，一股東風！

此時運氣不明，東風已至。若是不借，更待何時！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