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不是霍凡弟子中資質最好的一個，隻是中遊水平，不上不下。

霍凡一共收過三個弟子，大弟子資質魯鈍，卻有孝心，淳樸忠厚，不被土著看重，但很得霍凡的歡心。

可惜此人英年早逝，連仙人都未修成，就被一尊流亡在外的鬼仙滅殺，苦逼到了極點。

二弟子和大弟子則截然不同，應該說是另一個極端，但凡大弟子沒有的，二弟子都有。

此子英明神武，為人果決，更兼有奇骨、有天賦，也有機緣，是那種天生的主角模板，做什麼成什麼的鬼才！

那是他厚著臉皮從另一位護山大聖手上搶來的，本來是要當成天尊傳人培養，因為霍凡繼承的鬥術，同樣源自天尊，加上那位弟子自己選擇，這才被他撿了個漏。

這位弟子，如今正在天外戰場磨煉，未來有望達到尊者，甚至是天尊級彆，如今他已有十多年沒見，很可能已經超過了他，成就中位、乃至上位金仙！

三弟子，便是近些年才收下的白龍敖溪，中規中矩的衣缽傳人，優點有，缺點也有。

敖溪資質尚可，秉性和資質一樣，勉強還行，很普通的一個人，或者說一條還算優秀的混血龍，這當然是在聖地中人看來。

霍凡之所以看重它，期望甚深，隻因為他從敖溪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大弟子，雖然得他歡心，但這畢竟是一個危險的仙俠世界，資質不行，就是不行，除非他霍凡一直罩得住，否則早晚要出事。

二弟子，天資卓越，有著天人之姿，本來是最值得期望的弟子，問題是霍凡每每見到他，甚至會感覺局促，特彆是當得知對方成就金仙之後，當即無言。

此子入道時，他隻傳了一篇鬥術，之後的成長，完全與他無關，那更像是他的記名弟子，而非真傳之人。

唯有白龍，優秀、但不至於連當師傅的都要成為背景，這樣的弟子，才適合傳下衣缽。

霍凡厚著臉皮搶來的二弟子，是他對鬥戰天尊的交代，那是鬥術的傳承者。

對白龍的培養，才是他對自己的一種交代。

也唯有敖溪，才可能傳承他的道，而非鬥戰天尊的道。

或許，白龍未來成就有限，很可能達不到他的期望。

或許，未來白龍會和他那位大弟子一樣，某天就傳來身殞的噩耗。

但這不表示，他對它就不再抱有期望，更不表示他就會眼睜睜看著它死在自己麵前。

眼前的黑雲，令霍凡警惕，他此時踟躕的，更多卻是一種忌憚。若非擔心傷到白龍，他隻需要竭儘全力攻去，相信不難將黑雲徹底打散！

然而他也知道，這般遲疑下去不行。那陰雲明顯正在靠著和白龍纏鬥，一點點汲取某種神秘的能量，壯大自身。

倘若等到陰影再次“升級”，那到時候彆說救人，就連霍凡自己都可能會搭進去！

霍凡當機立斷，瞬間化為一道人形閃電，劈入黑雲之中。

同時，遠空一線流光閃過，像是刹那芳華，又好似隻是幻影，暗中窺望的淩夜身邊，忽然多了個人！

“嗯？那金仙，是霍凡？”

神出鬼沒的淩塵帶些驚訝的問道，他的性格驕矜，甚為桀驁，會這樣關心一個外人，十分罕見。

“不錯，他是霍凡，可惜了。”

淩夜淡淡的回答，語氣並無太大波動。

他知道，霍凡和淩塵是見過的，而當年的霍凡，肯定也很容易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如同此時。區彆隻是，當年他如旭日東升，朝氣蓬勃，而此刻完全就是暮氣沉沉，從表到裡都是如此。

霍凡入道之時，已不年輕，幾乎過了中年。

但這對於光明山來說，真沒什麼，隻要有天賦、有潛力，光明山有一百種辦法讓凡人返老還童。

至於修成之後，隻要成就人仙，壽元便不再是問題。即便受限於世界規則，仙人也會腐朽，但那不是身體機能的問題，涉及到冥冥中的定數，況且那往往以千年萬年計算，對於凡人，等若不朽。

奈何，區區百年，彈指一瞬，凡人也隻過了一兩代，曾經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就變成了地上枯枝敗葉，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光明山的守山老人，有著金仙的實力，連妖聖都要尊重，然而，他確實“老了”，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一如他尚未入道，終於將步入人生的黃昏！

霍凡的事情，在光明山並非秘密或者禁忌，就連一些和光明山交好的勢力，對此也略有所知。

隻是淩塵這百年，確實少現人前，幾乎過著隱逸的生活，更不會關心那種事情，所以才不清楚。

也是由於本體斬斷了諸身之間的命運聯係，導致諸身間親密無間如故，但再無“本是一人”的事實。

“確實可惜。”

隻一轉念，淩塵就從淩夜處得知事情的始末，除了口頭上跟著感慨了一句，他再無表示。

天才，他見多了，傑出的天才，他同樣沒有少見，能有所成就的傑出天才，又有幾個，能走到最後的天才，更是鳳毛麟角。

對於霍凡之事，感慨和感觸最深的，大概也隻有孫影。

奈何那位鬥戰天尊，恐怕隻論成敗，不論其它。

成王敗寇，區區一個霍凡，失敗了，也就不用再去記掛。

倒是霍凡之前收下的二弟子，如今頗得鬥戰天尊的看重，受到的關注和培養，更勝霍凡往昔。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霍凡的時代已經過去，由於他還未走到自身的巔峰，就不得不提前謝幕，這就導致在另一個時代，他隻能淪為配角！

譬如此時，明明有著金仙實力，對付區區一道屍魂界意誌的分身，他還如此不給力。

“道兄，看來還要勞煩你出手！”

隻觀察了片刻，淩夜就知道，隻憑霍凡，根本不可能釣來那頭大魚，再等下去，事情恐怕要遭。

這不是說霍凡廢柴到強出幾個層次還敵不過對手的程度，而是他並無戰心，隻想逐走敵人，將白龍救下，沒有殺敵之心！

且不說抱著這樣的心態，霍凡能不能成功，僅僅站在淩夜的立場，那就是要不得的，因為那擺明了在“放水”，讓對手處於進退皆可的從容狀態。

若是不能帶給屍魂界意誌足夠的壓力，甚至是危機，它又怎麼可能投入更多力量？

淩夜守在這裡，為的可不是那區區一縷屍魂界意誌！

“好說，隻是這事兒我也不方便出手，否則恐怕會將它驚走，不過那畢竟不是真正的生靈，所以我有辦法。”

淩塵拍了拍腰間掛著的、看起來更像是飾物的淡金色小葫蘆。

那葫蘆跳了跳，就像是忽然活了過來，猛然掙脫了繩結，往前一竄，就落到黑雲之上，化為百十丈大小的龐然巨*物，看著比黑雲還要駭人！

鏘！

宛如驚天劍匣被打開，葫蘆口瞬間溢出千百道流光，每一道顫動的流光，都仿佛一柄誅天的仙劍，肆意切割著空間，要將天道都捅個窟窿。

黑雲輕易就被撕裂，內中傳出了不可描述的怒吼聲，就像是無數個扭曲的生靈，同時發出了怨毒的咆哮。

淩塵聽了，卻隻是冷冷一笑，意念一動，那葫蘆不再綻放劍光，卻又化為無底黑洞，葫口猛然一吸，這方天地都是一顫！

那讓白龍作繭自縛、令金仙都投鼠忌器的烏雲，就像被一張無形的大網收起，秫秫就往葫口一鑽，眨眼間被吞了個乾淨！

淩夜見此，本待阻止，不過感知到葫蘆開始躁動不安，某個恐怖的意誌，似要以葫蘆中被困之物為引，強行撕裂時空壁障，以無厚入有間，降臨到這個遙遠的世界，遂按住不動。

分身之間，性格迥異，這就導致了行為方式的截然不同。淩夜慣於謀定後動，於無聲處聽驚雷，而淩塵霸道絕倫，但求一劍破天。

可是，淩夜相信，無論雙方有多少區彆，他們終究還是一體的，有同樣的立場，是最親密的朋友和戰友。

淩塵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他不可能壞他的好事，否則就和自己同自己過不去一樣！

被斬斷的，隻是命運的聯係，並非一切，否則哪還有什麼後手可言。

果然，隨著淩塵心意一變，原本被吞入葫中的黑雲又被吐了出來，薄薄隻剩一道黑影。

黑影雖然渺小、黯淡，但原本模糊的定位效果，卻也在刹那變得清晰。

正是這瞬間，那股龐大可怖的意誌降臨了！

黯淡的黑影就像是被充氣、染色，很快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怪物，四麵八臂，十二條腿！

這是此世生靈血脈中所恐懼的源頭之一，曾經三十六層深淵中的某位界主，號稱在深淵之中可以和聖人抗衡！

黑色的怪物所散發出的氣息，遠遠達不到真正的深淵界主這個層次，但是憑著祇本就超然的本質，這怪物的恐怖程度，絕對能讓等閒天尊都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