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看得淡了。

可嶽澎钜，豈會是無情無義之輩。

在嶽澎钜的個人空間中，已經有近十萬的定居者，這些人有的和他沾親帶故，大部分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其中超過九成，甚至不是鋼鐵之城的合法居民，也就是說那九萬多人，完全是他的領民，日常消耗都要由他一人承擔。

嶽澎钜不認為這有什麼，又能改變什麼。百年來，地球上枉死的人已經太多，十萬人，不過杯水車薪。以他的能力，在鋼鐵之城的地位，即便是供養百萬人，也不是問題。他若願意出手，至少抵得上一個標準軍團的戰力，完全能拯救更多的人。

但他為什麼要那麼做？他不是聖賢！他認為自己做的已經夠多，比九成九的人做的都更好。所以，他根本不會介意旁人如何想，如何看！

人生在世，先要對得起自己，稱得上俯仰無愧，才算活過一世，才該去考慮其他。大奸大惡，大仁大義，隻要對得起本心，就是無愧。哪怕在旁人看來，嶽澎钜做得還不夠，他還能做得更好，但嶽澎钜認為夠了，那就夠了！

至於嶽重異想天開的想法，想要讓他貢獻出全部貢獻點，來兌換成戰爭機器，對抗那些入侵者，想讓他泄露鋼鐵之城的機密，犧牲自己成全旁人，這非但不會令他“覺悟”，隻會讓他怒火中燒。

他不願聽，不願想，他怕自己義憤填膺，一巴掌將那隻白眼狼拍死！

長輩無愧晚輩，晚輩卻要長輩為了成全自己的道繼續犧牲，如此恩怨不分，是非不明，有什麼資格談論大義！

覆巢之下安得完卵，完卵俱碎，空巢何用！家和國，哪個更重要，國破了，千百萬人一起恨著，家破了，一人之恨四海難洗！當愛國者認為愛家者自私時，提倡種族大融合的，豈不是更有資格鄙視那些狹隘的民族主義者？所以，將問題大而化之，隻是一種虛假的放大，根本沒有道理！

或許很多所謂的道理，本也隻是被人利用的工具。

人之私，國之私，族之私，都是私心，哪來本質區彆，哪有什麼高貴低賤，放大了看，隻要還有界限，就都是相對的狹隘。

“爺爺！你，你怎麼能這樣！”

見嶽澎钜如此冷漠，嶽重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心裡也有一股怒火在燃燒，憋著難受，快要壓抑不住！

在嶽澎钜麵前，嶽重並沒有小輩麵對長輩的卑怯，因為他自己也是做爺爺的人了，更因為他認為自己正在做著一件偉大的事情！

他是高尚的、崇高的、正氣凜然的，在拯救人類這個大義的名分下，什麼強權、私情、私心都要讓步！

“爺爺！你不能再這麼自私了！你究竟知不知道，外麵人是怎麼說你們的！”

“我們的國家已經破碎，我們的世界正在被入侵，而你們這些鋼鐵之城的勳貴，卻還龜縮在這極地堡壘中，選擇獨善其身！”

“這簡直是一種恥辱！你們應該感到羞愧！”

嶽重越說越憤怒，他這次來雖然有私心，但是保家衛國的心，確實也是有的。

眼看著救命稻草就在眼前，他卻抓不住、撈不到，嶽重十分之著急，十分之痛心。

嶽澎钜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什麼。

他今年已經一百幾十歲，放在外麵的世界，根本是不敢想象的奇跡，他的身體還保持著相當的活力，他的心卻已經滄桑。

揮揮手，嶽重直接被驅逐出了這片私人空間。

當年，年富力強的嶽重，自己走出了這片空間，走出了鋼鐵之城，帶著一腔熱血，和一些先進的武器，要去拯救世界。

像嶽重這樣的人，在鋼鐵之城一直都有，他們永遠接觸不到鋼鐵之城真正的核心，真正的秘密。

原本，嶽澎钜並不認為這有什麼，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要走的路。但他現在卻後悔了，後悔當年不該放這個孫子離開，以至如今和他越行越遠。

“重兒，你永遠不會明白，這是一場怎樣的浩劫。這片樂土，在這場浩劫中，又是多麼的彌足珍貴。”

距離鋼鐵之神無比接近的嶽澎钜，知道部分真相的嶽澎钜，無奈的歎了口氣。

許多人都隻看到了鋼鐵之城的強大，看到了鋼鐵之城的超然，卻從未想過，倘若鋼鐵之城當真無敵，又何妨橫掃天下，將地球納入掌中，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不是不想做，真是做不到。

美國，紐約。

這座現代化都市，三十年前就被一群惡龍占領，淪為遍布灰燼和火焰的焦土，有一座座巨大的龍巢屹立。

須發皆白的王小順，站在一具巨大的龍屍上，目光眺望著北方，在那遙遠的極地，是否有著他往昔的同伴，同樣注視著這片殘破的大地？

後悔嗎？後悔啊！早知道，就不該離開鋼鐵之城！

王小順倒不是貪圖逸樂，而是懊惱沒有從鋼鐵之城獲得更多，沒能將這個龐然大物拖下水。

倘若他晚幾十年脫離鋼鐵之城，不說彆的，至少能從鋼鐵之城帶走更多吧，甚至拚著一死，未必不能將鋼鐵之城的各種先進技術公諸於眾，也好讓普通人在麵對入侵者時多些抵抗力，少受些罪。

隻是，莫非鋼鐵之城的資深居民，當真都和嶽澎钜一樣，個個明哲保身？

有些事情，鋼鐵之神做不到，所以不會去做。而鋼鐵之城的居民若想做，一旦真會影響到鋼鐵之城，它又怎麼可能不做乾涉！

鋼鐵之神是理智的，是冷酷的。但莫非真讓人類獲得了先進的技術，就能徹底抵禦入侵者，逆轉局勢？

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是一場災難，是異域的入侵，所以隻要抵抗得力，就能消災解難。

然而，這根本不是什麼入侵者和抵抗者之間的戰爭啊！

這是幕後的黑手，和命運之間的較量！

即便強如淩歧，也隻是機緣巧合下的中間人。

而鋼鐵之城，不過是淩歧在地球上紮下的一根釘子，能偏安一隅，已是萬幸。

當人們為種種技術的進步、和異能者的崛起而歡欣雀躍時，又哪裡注意到入侵者正隨之變得越來越強！

當人類在進步的時候，入侵者並沒有變得更強大，它們隻是投入了更多的力量，它們本就足夠強大！

所以，對於人類，一點點入侵就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要想方設法才能獲得喘息的空間。而對於幕後之人，那才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試探。結局，從開始就已經注定！

倘若人類世界的科技實力，真有鋼鐵之城的水平，那麼淩歧這盤棋也不用下了，因為在入侵者的瘋狂進攻下，他很可能已經滿盤皆輸，人類也早就滅絕了。

大浪淘沙，沒有屹立不倒的實力，就做不得礁石，更不該輕易築起大壩，適得其反、過猶不及。

王小順不知道這些，不知道這場入侵的真相，他要做的，隻是順應自己的心意，就和當年毅然離開鋼鐵之城時一樣，隻想貫徹本心。

所以，很多時候，偉大和渺小，自私和無私，真的隻有一線之隔。對於當事者來說，那很可能根本沒有任何區彆，隻是貫徹心意的體現。

當然，在外人看來，區彆肯定還是有的。

像王小順這樣的，才像是英雄，而嶽澎钜那種，就是狗熊。

被許多人當成英雄的王小順，這些年也確實做了很多大事。

斬巨龍，屠惡魔，夜奔百裡襲殺雪妖，拯救弱小。

他的事跡，在北美洲廣為流傳。

靠著那些名聲，他很是團結了一群人在身邊，在美洲大陸上建起了一方勢力，擔當著守護者的角色。

王小順的號召力絕對不弱，僅僅不到半個世紀，他所建立的組織就已經名傳四方，甚至有資格加入北美眾國聯盟，而王小順亦成了活者的傳奇。

特彆是當紐約被龍族占領，曾經的繁華之地淪為廢墟，變成和華夏金陵一樣的淪陷區，連軍方都不敢輕易涉足，王小順卻硬是像一根紮在龍族背後的釘子一樣，時不時就要到這片焦土中給那些巨龍放放血。他的名字，亦因此被人傳唱，有了“屠龍者”的雅號，北美王王小順，比起某些組織的領袖，更像是一麵屬於人類的旗幟！

王小順能有今天，當然離不開鋼鐵之城，離不開那座傳奇的極地聖殿。

不提他本身擁有的能力，大半都來自鋼鐵之城，僅僅鋼鐵之城對他的“寬恕”，讓他不用再麵對來自那座聖地的追殺，就是崛起的基礎。

否則憑他如何超凡，也早就被鋼鐵之城的審判者滅掉了，又哪裡還能有今天。

之所以王小順會對鋼鐵之城抱有希望，認為若是機緣巧合，就能把它拉下水，也恰是因為這一點。

自從入侵者堂而皇之的開始侵略，王小順義無反顧的站在人類一邊，鋼鐵之城就停止了對王小順的“審判”。

這在王小順看來，是一種隱晦的表態，證明鋼鐵之城確實是站在人類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