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不可聞。”

淩歧搖了搖頭，目光轉移，看到了花叢中的那個白衣披頭女人。

她和此時滿目被遮掩的腐朽環境是如此融洽，完美破壞了原本山上的春色！

鄭吒呼吸急促，麵色潮紅，像是鬱憤填膺，又像是絕望灰心。他本來最少還能強撐幾分鐘的身體，居然提前就開始搖搖欲墜。

他看到，周圍花樹叢中，瞬間出現了無數個伽椰子，一些在扭曲爬行著，一些如慢舞機械步的僵硬的朝他走去，另一些則抬起頭來、露出披散的長發下那張血淋淋的麵孔。

鄭吒已經不勸淩歧離開了，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他認為自己和淩歧都完了。

鄭吒胸膛中冰冷和火熱兩種情緒不停流轉，其實若非過重的傷勢導致他大腦思維都變得遲緩，莫非他就真發現不了“愛裝逼”的淩歧確實有裝逼的本錢？

鄭吒被群鬼包圍，已經隻想在死前轟轟烈烈殺個痛快。

淩歧的感知中，除了更為濃鬱的靈壓，卻隻在遠處的花叢裡，看到了一隻沉默的惡鬼、唯一的一隻惡鬼！

“嘖嘖...漫山顏色霜儘染。”

已經凝成實質白霧的靈氣，覆蓋了整座青田山，仿佛春色掩儘的冬日再次來臨，寒霜取代了朝露，層雲遮去了陽光。

相信就算是渾身是膽的勇士來了，都要瞬間被壓製癱軟，高階凶靈的威壓，可不遜色傳說中的龍威太多。淩歧卻仿佛隻看到了山上表麵的景色變化，還有許多閒情逸致吟詩作曲。

到了這種關鍵時刻，時刻注意著周圍的鄭吒，也發現了淩歧坦然。

都已經這樣了，就算對方是白癡，也不該如此無聊。那麼，鄭吒死灰的心底忽然燎起了星星點點的火焰——

“你的運氣不錯，你的那條麒麟臂，興許可以保住了！”

淩歧淡淡說著，完全不管鄭吒能不能理解。

對於對方已經被靈能腐壞的手臂，淩歧有一萬種辦法治愈，隻是除非是最簡單的那種、恰好又順手，否則他絕對不會多做半點。這不是消極怠工，也並非看某人不順眼，而是考慮到鄭吒背後的監視者，他並不想泄露自身太多的秘密！

他相信命運在指引他來到這裡後，如果不想立刻又在命運的指引下落荒而逃，多餘的事情，最好不要多做。相比之下，多說幾句話倒沒什麼。

果然，根本無需他多事，鄭吒的機會就來了！

要祛除靈毒，除了消毒、拔毒，最簡單的，還是讓靈體知難而退！

靈毒，比毒藥更恐怖，但終究不是擴散性的細菌病毒！

“亡靈、束縛！”

魔能言咒之下，一道道魔法符文形成了枷鎖虛影，如同一圈圈緊箍咒，落到伽椰子身上！

即使是淩歧表麵的魔法實力，也絕對是最最頂級的半神法師之流，勉強也算是諾蘭德的超級強者。

事實上，若非他在鄭吒麵前始終有所保留，以他的法師實力，都比他最初獲得新生後的人仙初級實力差不太多。

這樣的力量，就算隻是動用了不到三成，也足夠禁錮住任何普通的傳奇生物！

區區一隻死靈，即使已經被某種力量強化到一個非常瘋狂、誇張的程度，一點點蠶食毀滅世界都不太難，可也就勉強達到傳奇的標準。這裡畢竟隻是一個尋常的低中級位麵！

當然，這種程度，對於最多最多也就勇士、領主級，最多最多能超越極限爆發出英雄實力的鄭吒，已經足夠形成赤裸裸的碾壓！

捆仙索似的符文將躲在一旁樹叢後的惡靈束縛住，漫天霧氣立刻散開，鄭吒視野中無數的伽椰子，也變成了一團團凝聚的白霧，隻剩幾十米外櫻樹下的凶戾惡鬼，還在一圈圈一層層金色的符文枷鎖中掙紮！

“這麼輕鬆？！”

看著將自己追的上天入地皆無門的惡鬼，那麼輕易就被製服，鄭吒完全就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淩歧神色淡定，在出手後建功後，反而平添幾分凝重。

這其中有七分是偽裝，但也有三分真實！

在他出手後，那道恐怖的注視力立刻凝聚到他身上，施加了重重壓力！

顯然，他勉為其難的出手，在某個存在看來，仍然做的太多！

這算什麼？又要自己動手，都已經放了水，還嫌自己下手太重？搶了主角的經驗大禮包？

就算有這種覺悟，淩歧也完全沒有迫於壓力收手的自覺。

他是友情客串的演員，不是龍套，又不準備拿什麼獎金。

導演不爽？那就讓他不爽好了！

淩歧非但沒有收手，反而還加了把力，三成的魔咒力量加到了五成！這已經是非常接近半神級的力量！

然而，意料之中，情理之外，遠處那隻不停掙紮的惡鬼，竟然又詭異的戾嚎起來！

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張巨大的鬼臉。

惡鬼本體的身後，也浮現出一個小孩、一個粗魯的男人，接著還有各種形形色色形象模糊的人影，影影綽綽，無數靈體的大部分靈力全都彙聚到了那隻惡鬼身上！

“倀鬼？那麼多？”

“還有，縛地靈，也能順應天命？這麼搞笑？！”

鄭吒眼珠凸起，淩歧也稍微意外，更多是覺得“導演”的不可理喻，當真是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這些大鬼小鬼也就罷了，天上的巨鬼投影算什麼？導演的憤怒？猛鬼的逆襲？其實這個世界的位麵意誌眷顧的不是人，而是鬼？

就算不想讓主角那麼容易蒙混過關，也沒那麼搞的！這已經不是反轉，而是劇情的崩壞！

見到這一幕，尤其是看到禁錮惡鬼的魔法鎖鏈被一點點掙斷。淩歧忽然有種衝動，想徹底爆發出真實力量，狠狠打某個存在的臉，又或者乾脆把鄭吒朝著那些鬼怪丟過去，讓他直接被撕成碎片。

他到想看看，主角都死了，“導演”還怎麼“拍戲”，莫非要做後期剪切，哢嚓哢嚓徹底重排劇情？

這麼個玩法，可不是成熟“導演”的心態。

淩歧忽然有種明悟，或許鄭吒背後的存在，隻是其存在本身的高度、高於這個世界層次許多，然而對方的“性格”、“自我覺悟”，或許遠遠沒有淩歧想象的那麼完美！

就算是兩次試圖狙殺淩歧的無名大魔神，也比鄭吒背後那位理智的多，至少懂得等待時機，不衝動、不盲目，即使有主宰照顧，也兩次都幾乎成功將淩歧虐殺！

“至於眼前這個存在...未免太容易出現情緒化的波動，連行為都會受到情緒化波動的乾擾！”

淩歧瞬間發現了一些很可疑的、更可利用的地方，也就打消了把鄭吒坑死、一拍兩散的念頭。

這樣的存在，如果鄭吒能聰明一點，說不定就能在成長起來後，完成一次華麗的逆襲。

當然，那雖然比一般的主角，將幕後之人揪出來暴打容易不少，可在過程裡，智慧仍然必不可少。

智慧，卻是連淩歧都尚不具備、或說仍然欠缺的東西，鄭吒身上...隻怕就更沒有了！

彆說智慧，看來就算是“聰明”，現在的鄭吒，也隻能勉強算個聰明人。

隨著他力量的提高，看他選定的道路，都是那種純粹追求力量極致的暴力路線，明顯也舍棄了發展謀略的方向。可想而知，這人將來用到腦子的時候會越來越少！

這不是說鄭吒腦子裡會長滿肌肉，變得愚蠢。而是為了駕馭那種極致的力量，鄭吒的全部心力都將被占據，專注的投入其中！不如此，不足以成大事，不瘋魔不成活。但如此一來，若要成事，他身邊就缺少一個必要的謀者！

智和力並非不能兼容，但在抵達終點、開始另一段旅程前，想要齊頭並進，最後的結果就是兩頭不討好。

想得到就要有失去，什麼都想涉獵，什麼都想精通，隻有最天真的人才會那樣。

比如淩歧自己，為了達成唯一的潑天大誌，選擇了唯一的道路，就能為此舍棄一切、一切！

鄭吒背後的存在，想要的明顯就太多了一點！

誠然，淩歧對高位存在的推測，畢竟是基於自身所見所思，未必就十分準確。

最簡單的，彆說鄭吒背後之存在，隻是比其他幕後之人更容易出現情緒化波動，控製棋子的手段也更直接、更激烈。

但就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隻懂蠻乾，以其存在本身，都已經處處壓製這個世界最傑出的一群人，包括許多智計通天之輩。

淩歧並非那種靠著謀略和布局就能巧妙破局的人，連他對幕後之人的猜測，有沒有可能本身就是基於認知不足的謬誤，淩歧都無法斷言。

淩歧也從沒將希望寄托在那方麵，他選擇的道路其實和鄭吒一樣，從來不依仗什麼智慧，隻靠力量，以力破局！

比起處處受製的鄭吒，淩歧明顯走得更快、更遠，遠遠超過這個後輩！

所以，他才勉強有資格靠著隱藏起來的力量，和那高高在上的存在，玩上一把！

他靠的是力量，不是純粹投機取巧的小聰明！

即使他錯了，錯的離譜，即使對方手眼通天，智比山高，他也有信心，總能留得青山在！

再說，他的準備真的都是無用功？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就算是友情客串，何不傾情奉獻，莫說主角，就連導演的榮光，都敢遮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