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傀之中,低等屍鬼,像西方傳說中的行屍、骷髏,戰鬥力十分孱弱,農夫拿把斧頭未必不能對付。
高等屍鬼如屍龍、旱魃,戰鬥力強到沒邊,仙人都未必壓得住,當然它們隻存在於傳說。
屍鬼靈鬼都是鬼,個中差彆卻極大。
至於具體的區彆,其實淩歧也不清楚,他畢竟不是此道高手。
懷疑那缸中之物是屍鬼,淩歧頓時有了許多退意。
這倒不是擔心那鬼物太強,而是嫌棄它太弱。
屍鬼有軀殼,並不屬於能量體一類,所以無法直接以功法吞噬。
淩歧現在最需要的卻正是補充能量,繼而恢複傷勢。
夜叉王之身雖說介於生死之間,生吞屍傀也能消化,但那指的終究是真正的夜叉王,而不是他這個冒牌貨。
況且獲得神性力量後,更是讓這夜叉王變身,距離真正的冥府守衛差的更遠。
因此,即使他扯下屍佛一隻肉耳,也沒能和預想中一樣大快朵頤,反而隻能選擇更麻煩的方式融合吸收。
假如他不是變身而成的夜叉王,是真正的夜叉王,那什麼屍佛屍魔都是大補之物。
如今,保險起見,他卻隻能吞噬“煞氣”、“怨氣”,或者是類似的無形能量!
若是無形的厲鬼在前,淩歧絕對來者不拒。
若是這幾隻屍鬼稍微強些,能和邪佛一樣煉化出靈體分身,淩歧也不介意咬一口。
可惜,淩歧有了退意,那幾口水缸卻隱隱顫動起來,擺明了不肯善了。
如此一來,淩歧也不縮了。
他這夜叉王法相放到外麵絕對是厲鬼都不敢惹,沾染神性後,恐怕百鬼夜行都要繞路。可到了這裡,卻連小鬼都敢上來挑釁,真把他當成泥捏的?
淩歧大步走上前去,也不管自身此刻狀態有多麼糟糕,一腳就將居中的水缸掀翻,甚至撞的另外兩口水缸也東倒西歪。
他同神國的聯係,已比最初緊密了無數倍。
就算還不能直接召喚神國之物,可傳遞少許神力,還是能夠做到!
夜叉王身上的神性和生機,偏偏在淩歧決定動手時,沒有同步增加,反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消退!
它右耳上蒼白的皮肉,就像是蔓延的瘟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朝著整張臉擴散!
隨著渾身烏金的皮膚變得慘白一片,淩歧身上忽然釋放出某種氣息,不是屬於神的聖潔,也不是屬於夜叉一族的凶煞!
它比黑暗更濃,比寒冰更刺骨!
它不磅礴,卻十分醒目,充滿了邪惡的味道,甚至讓傾倒的水缸中,隨著黑色粘液快速爬出的幾隻惡鬼,一時都踟躕不前!
同一時間,珠口市郊,公路旁一家三口的鬼靈身上,神性光輝大作。月光下,某種肉眼看不見的神性光輝衝天而起,死物殼下,點點生機若隱若現!
化死為生,不外如是!
那三隻厲鬼很快就如同冰雪消融,混成一團,像是結成了一個肉繭,又像是凝固成一顆核心!
距離此地幾十裡外,西門吹雪回望大山,他劍柄上一點烏黑的睫毛隨風飄搖,乘風一動,落到地上。
很快,一點星火以那根彎彎的睫毛為原點綻放。
就在西門吹雪震驚的躍出十步,警惕盯著那蓬刹那超過人高的無名之火時,火焰中再度蘇醒的孟奇,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朝著西門吹雪露出一絲促狹的笑。
大山對麵,任務執行地,神秘的荒村之中。
大概是村長家的位置,坍塌了一半的二樓,某間並不寬敞的棄屋中,一張破桌上,有一副折疊起來的水墨畫。
這幅畫保存的還算完好,因此本該不起眼的東西,在這廢墟裡,都顯得比較引人矚目。
小雨淅淅落著,有風吹入,破牆難掩,那卷水墨畫也被吹動,嘩嘩的翻著,露出了一鱗片爪。
依稀能看到,畫卷中描述的,似乎是一間風雨飄搖的小廟。
廟外,正有一名青年,發如戟張,雙手托著一欲衝出廟門的巨大龍頭,像是伏魔英雄,又好似降世金剛,一力抵之。
青年隻有側臉在畫,他臉上肌肉緊繃,雙目神色凝重。
畫師功底極強,將這人表情刻畫的惟妙惟肖,似是能透過畫卷聽到他的心聲!
這幅畫整體基調偏暗,倒是和這鬼蜮似的廢村相得益彰。
同一時間,同一片雨幕下,大概是村頭土地廟附近的一處角落裡,有個不起眼的螞蟻洞。
洞裡忽而爬出幾隻螞蟻,瘸了腿,還死命往外翻滾,仿佛身後有什麼可怕的蟲蛇在追趕。
還沒等螞蟻沐浴到細細的雨絲,一道閃電倏爾落下,燦爛的銀白讓整個世界都為之一亮,晝物難辨!
電光過去,廢棄的小村依然是那個小村,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
村長家二樓的畫卷靜靜合攏,一滴滴墨漬沿著桌麵流淌,像是墨寶被雨水打濕。
不足人高的土地廟旁,蟻穴如故,唯有那三隻小螞蟻,不知所蹤!
郊外301主乾道上,一名赤身裸體的男人信手丟下手中的屍體。
屍體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身量和裸男差不多高,路邊停著一輛小車,車牌是四個六,非常吉利。
淩歧也不挑揀,匆匆換下這倒黴男人的衣褲,而後他的身體竟然如同軟泥似的蠕動起來,須臾功夫,他就形貌大變,已經和那個被他隨手捏死的年輕男人沒什麼兩樣!
淩歧信步走向小車,卻連毀屍滅跡都懶。
左右他隻是做個表麵功夫,並不是真要玩什麼取而代之的把戲。
當然,這也是不得不為,畢竟從他破壞規則開始,他就知道,以淩歧的身份在這個世界絕對呆不長!
偏偏這一次冒險,遠遠還沒有達到預期目標,所以他暫時不能離開。
可惜兩顆重要棋子提前折損,不然的話,現在倒正好是用的時候。
淩歧本來隻是想以棋子之身翻盤,所以聯合了其他棋子,甚至不惜從其他棋盤上借子。沒想到命運之力如此奇妙,竟然直接把他送到了棋局之外,那顯然已經不止是他一人的命運之力的作用。
然則提前接觸這個世界最本質的秘密之一,對於他卻並非隻有好處,留下的隱患也不少。
若非他同時重新取得了和神國的聯係,那麼現在他就可以三振出局了,也不用再玩什麼把戲。
智者破局,由小見大,見微知著,所以往往坐井觀天,都能管中窺豹,見得一斑。
強者破局以大欺小,一體鎮壓,因此就算不思不想,最終結局也定然會朝著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概因但凡對結果有所不滿,立刻能推倒重來。
淩歧既非智者,也非絕頂強者,可他也有自己的優勢!
他的優勢,就是他超凡的眼界,和天然具備的命格。
然而那麼好的機會,淩歧卻仍然沒弄懂,那蜂巢世界,和外部世界究竟是如何聯係在一起的,隻靠空間裂隙?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遺憾。若能找出其中更深層次的聯係,淩歧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收獲更多!
他在最後找到的那處山洞中,原本是想將屍鬼滅殺,然後繼續碰運氣的蹣跚前行。
可當時不知為何,身體中源自屍佛的力量卻開始躁動,這給他一次更深入了解這種力量本質機會的同時,似乎也預示著大敵的追索!
淩歧自然不知廟中後來的變化,隻以為孟奇二人分分鐘就被滅了,他自然榮登兩大邪魔必殺的榜單!
看著傾翻的水缸,看著那裹滿黑色粘液後氣息若有若無的屍鬼,當時也不知怎麼想的,淩歧忽然又起了鳩占鵲巢、潛伏下來的念頭,體內沸騰的屍佛之力,恰好就有某些妙用,能為這計劃提供便利!
這已經不是運氣好能解釋,更像是命運的安排,是一次大機遇!
淩歧素來果斷,立刻決定把握機遇!
若是成功,那麼他將提前在裡世界埋下伏筆。
就算失敗,也不過浪費一些用來掙紮的時間。
淩歧成功了,或者說成功了一半。他的確在裡世界潛伏了下來,卻並未如願的取而代之,他在那個世界的身份仍然是黑戶,而且已經徹底失去了和夜叉屍王之身的聯係。
更關鍵的是,他並不知道,他並非唯一的幸存者,甚至...也不是唯一的潛伏者...
坐在車中一路飆馳回到公寓,看著那條消失的路,淩歧微微蹙眉。
這意味著在公寓方麵,他相當於已經死在了任務場景中。
這種情況在預料之中,然而若要讓他再進入公寓一次,卻也是不行。
倒無所謂自投羅網,實在是他不入局還能蒙混過關,一旦入局,他不保證裡世界會不會發現他這個不穩定因素的存在!
那麼,或許他應該換一個切入點!
蜂巢世界,陰森的山洞內,三口東倒西歪的水缸中央。
漆黑汁液,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紛紛逆流湧到了一尊六臂怪物的身上!
這怪物就像披了一層黑色的流質外衣,盤坐如同死物,紋絲不動好似塑像。
它的氣息微弱,幾近於無,一點生機閃了閃,終於熄滅。
在那生機熄滅之後,另一股磅礴的力量完全得到釋放!
那力量無比霸道,充滿了邪煞之念,甚至將它身上另一股屬於屍佛的邪力,都全部排斥到角落!
怪物睜開眼睛,猩紅的眸子掃視著周圍。
它咧嘴一笑,笑的猙獰,笑的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