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淩歧是這樣的態度,王超心中對對方的秉性更是多了三分的認知。
當然這不重要,甚至對方是否真的對他懷有敵意,也不重要。因為他隻是來救人的,更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自信。
要麼不惹自己,惹上自己,隻有死路一條!
抱著如此信念,王超毫不猶豫踏入了村子。
然後,感知中原本一池渾水的邪惡,立刻變得清晰。
無數更邪惡更恐怖的氣息四下傳來,仿佛原本隻是在岸邊觀察水中的鯊魚,隻是感到危險,還不覺得那麼恐怖。一旦入水,立刻就是滿滿的寒意!
王超微微色變,所幸那一道道恐怖氣息似乎都有自己的目標,沒有圍攻上來。否則王超再自負,也隻能落荒而逃。畢竟術業有專攻,他是武者,氣血磅礴,能抵禦邪惡,更獲得了超凡傳承,縱橫千軍也是等閒。但他又不是什麼抓鬼天師,跳大神的,專業其實完全不對口。
“朱佳在哪裡?”
王超實在吃不準該往哪裡追索,直接超淩歧問道。
他不認為對方有必要欺騙自己,更不畏懼對方惡意的欺騙。
若換了孟奇,就算肉體力量遠不如王超,鎖定一股氣息還是不難的。但這對於本土的武者,當真是在為難了。除非擁有“秋風未動蟬先覺”的本能,否則視野之外就很難追蹤特定目標。偏偏蟬動的先知之能,又不是靠著鍛煉就能獲得,對於王超這樣一心一意追求力量的武者,怕是比直抵巔峰的破碎虛空更難掌握。
“沿著這條路,走到儘頭左拐,左手第三戶人家,有個三間的院子,門口插著掛幡,去了你就知道。”
淩歧所指,正有三股強度偏弱的邪惡氣息彙聚,那氣息太磅礴太顯眼,就算疏於感知的王超,都能清晰察覺。
王超麵色一變,稍微抱拳,算是謝過,立刻風馳電掣的朝著那個方向疾馳,救人如救火。
淩歧見他動靜間的聲勢,腳踏地麵就是一個淺坑,一路奔馳儘是灰塵,洋洋灑灑仿佛龍行於地,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原以為自己的夜叉王變身就已經夠強,硬抗子彈,拔樹碎石,還真沒想到,有人光憑人類身體進行鍛煉,也能鍛煉到如此非人的地步。
或許在力量和體質、尤其是身體抗力方麵,王超尚不如完全體的夜叉王,然而綜合屬性,卻完全不遜色淩歧的夜叉王變身,耐力、爆發力、氣血強度更是數倍後者!
王超還沒抵達目的地,淩歧就感覺另一個村子出口的方向,傳來了戰鬥爆發的動靜!
一道火光衝天而起,淩歧能認出,那是孟奇刀光的顏色,隻是從未想過它竟會這般熾烈!
那個方向的邪惡,已經被徹底壓製,可以說岌岌可危,恐怕斬妖除魔也隻在分秒之間。但是於此同時,村子裡最少有兩股更強大的邪惡氣息,開始朝著“火光衝天”的方向挪動,樹大招風!
淩歧站在這池渾水中,半點沒有身處鯊群的自覺。
事實上,他雖然仍舊風度翩翩的站著。看久了,卻會發現,他的心臟沒有半點起伏,鼻翼也不顫動。甚至若能接近,更會發現他的身體冰涼,似乎無時不刻不在散發著一股陰冷的煞氣!
一個怪異的人形物體,忽然從一旁兩間屋子的巷子裡走出來,伴隨著陣陣怪風。
它就像是身體殘缺的低能兒,走路一瘸一拐,脖子晃動,又想機器人一樣,動靜間的姿勢僵硬無比,扭曲怪異。
這形狀,放在夜晚無比恐怖,鬼氣森然。若擺到聚光燈下,再整理整理容貌,倒未嘗不是笑料。
這也不知是個什麼東西,甚至無法確定看到的是否本體,又或者是什麼邪祟力量的幻化物。
但能肯定,它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更非善類。
這鬼物朝著淩歧走來,卻停在他身邊一米外的地方,偏著頭疑惑的盯著他,披散著枯黃的頭發間,隱約可見灰敗的麵孔和血紅的眼珠,以及一條從眼眶裡跑出來的蛆蟲!
這鬼還是個女鬼,卻比起傳說中勾人妖嬈的鬼魅,渾身爛肉散發著淡淡腐臭,當真十分的惡心。
淩歧側臉瞪了她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猩紅。
“滾!”
淩歧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和不屑。
有必要的話,他是不介意和女鬼有些交集,但這種貨色,還是算了。
他能視紅顏如枯骨,可下降到紅塵的範疇,紅顏畢竟仍是紅顏,枯骨也終不會代表美麗,隻是歸墟。
為仙的淩歧,眼中人鬼無異。
記憶中的淩歧,甚至有些潔癖。
而他,始終是記憶中的淩歧,一點點改變而來。
或許對於如今的他,記憶是否真實都不再重要。
他需要這些,所以他就是淩歧。
淩歧,可以和女鬼摟摟抱抱,和妖魔把酒言歡,和屍位素餐著同殿共飲,和桀驁不馴的猴子心照不宣,但不會真去摟抱一具腐爛的屍體,除非非常非常有必要。
所以,對於身邊這鬼傳遞來隱約的好奇和畏服,淩歧隻有那一個字。
這皮肉都爛了一半,眼眶長蛆的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淩歧的話。
她朝著他抬了抬爪子,似乎平添惡意,但終究還是放下,轉身離去。
而隨著這隻不明鬼物的離去,原本挪向淩歧的幾股邪惡氣息,甚至都同時改變了方向。
在水中,一大塊肉當然會引起鯊魚的注意,但若是更恐怖的深海巨獸,除非受到驅使,或者餓極了,否則幾個敢惹,多半還要表達敬意、服從,鯊魚也是欺軟怕硬的。
其實,鬼也一樣!當然,它們更可怕,因為隻要條件合適,一隻普通的鬼,也能在極短時間內,被催化成厲鬼!
淩歧漫步街頭,這無光的夜,普通人來了,連路都看不清,就算感知不到陣陣惡煞氣息,但那陰風鬼嚎和此起彼伏的慘叫,都足夠讓正常人心驚膽戰。
這裡就是地獄,如果沒有幾個鬥士強行破壞了畫風,他將是行走在地獄中唯一的夜叉。
轟!!!
路邊一棟小屋,忽然暴起一團腥風,屋頂都塌了半邊,幾根腸子落到麵前。
淩歧看也不看,徑自從腸子上踩過。
有具隻剩半截身子的伏屍拖著脊椎尾骨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爬到門口,朝著淩歧低吼,就像是一條野狗對人犬吠。
淩歧視若無睹,末了還是朝著那伏屍看了看,像是考慮著什麼。
那具伏屍畏懼的朝著屋內縮了縮,這時,另一麵燎天的紅光竟然被一股股鬼氣壓製,開始朝著村子深處也就是村長家轉移。那個地方,卻是異常的沒有受到邪惡侵擾的地方,淩歧相信這絕對是不是他簡單布置的驅邪陣的作用。
他搖了搖頭,感受著整個村子生機的泯滅,恐怖氣息的彌漫,終是選擇放過那隻不敬的小鬼。
當然,若無必要,他也的確不想在這時就參戰,這在他看來無比愚蠢。
正主兒還沒露臉,一群嘍囉罷了,打什麼打?
再說,夜叉王的優勢,也從來不在力量,更沒有橫掃一切的實力。它隻在威懾,能威懾眾鬼。這就好像警察或者黑社會對於普通人來說,永遠是威懾力大於實際力量,他們很威風,也很弱小。
那些鬼的確十分可怕,每一個都能稱為凶靈。
但在淩歧眼裡,它們真的不能算是威脅,因為它們還有屬於自己的“本能”,可如果它們被控製,或是乾脆瘋掉的話...
回到村長家的時候,也不知是否過於巧合,狼狽的孟奇和背著一名受傷女子的王超,同時從另外兩個方向出現。
另外兩人都是一愣,沒想到會遇上其他人。
王超也就罷了,再次對淩歧點頭致意,這個男人還真沒耍自己。
孟奇卻陰沉著臉,盯著衣衫整潔的淩歧,大概對於他的置身事外十分不滿。
孟奇拎著沾滿灰黑汙血導致火光暗淡的長刀,冷冷瞥了瞥淩歧,竟然招呼也不打,就朝著孤身救人的王超跑去。
他心中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個中年村民全家慘死的樣子,以及之前剛來時,路過那戶人家,那個孩子跑出來,遞給他那隻有些乾癟的蘋果,對他怯生生的詢問。
他當時信誓旦旦的保證過,一定會找出那個偷小孩的鱉孫,保護他們的安全。
這隻是當時隨口一說,或許有對於淳樸村民的憐憫,但正義感強如孟奇,也不是不懂審時度勢,知道這保證的無力。
而且現在的情況下,他的確已經儘力,也不能要求旁人做出更多。
但不知為何,他的心底就是有種異樣的愧疚,以及對淩歧的不滿。
王超對孟奇的反應顯得十分意外,表現出一些警惕,但沒有製止。
至於淩歧,看也不看他們,徑自推開村長家虛掩著低矮的院門。
他的目的,從來不是什麼救人,村民或者公寓住戶的死活關他屁事。
比起意識的轉變,連破局都要排在其次,他最重要的,是弄懂棋手的目的,看清它的手段,然後才是憑借棋子之身去翻盤。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遊戲,就算他作弊了,棋手卻更賴皮。所以他參加這個遊戲,即使不是被迫,也真沒想過一定能贏。
假如能提前看透這局,如果肯定自己沒有翻盤的希望,那麼接下來為他專門安排的棋局,他甚至都可以放棄。
他不介意繼續韜光養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