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可退!
且不說多納對士氣的鼓舞和悲愴,就在河的對岸,幾十頭惡魔已經推平了大半的高塔。
以熔岩澆築的箭塔,防禦力比一般的石塔還要更強幾分,但是在身高超過十米的魔人麵前,全都是笑話。
絕望的氣氛已經蔓延開來,先遣部隊崩潰的速度比多納估計的更快,遺憾的是他鞭長莫及,而且也已經無心過問。就算按照淩歧的要求,前方的犧牲也已經夠了。然而他們的自作主張,卻讓士兵們不得不戰到最後一兵一卒。
可悲,當然可悲,但誰又不可悲呢?
如同他們這些領軍者,在見到敵人的時候,顯然也已經意識到,自己不過是被西方之王推出去攔路石,是微不足道的試金石,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頂上去!
他們和那些淪為悲劇的先遣隊,有什麼區彆!
這世間最大的悲哀之處,就在於往往當一些人厭惡著上位者自私自利的時候,自己也做著同樣的事情,上位者為了大局選擇犧牲他們,他們會毫不猶豫去犧牲更下位的人,至於不怕犧牲的早已經死在了晉升的路上。
或許在具體過程中,那程度不同,角度也不同,有時候看起來仿佛也不一樣。比如上位者的剝削和下位者的貪婪,竊國者和竊鉤者,能一樣嗎?不一樣嗎?
多納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後,卻甚至開始用前方的慘狀來鼓舞己方士氣,破釜沉舟。
他沒有逃避,沒有氣餒,沒有絕望,因為他要把握住最後的活路。既然普通士兵們沒有了活路,那麼為什麼不能把生機留給自己,也許以後他會揭穿淩歧的真麵目,也許以後他還能率領另一支更強大的隊伍,誰知道呢,關鍵是要活下去!
當第一頭魔人毫不猶豫的衝入密西瑟爾河中,多少人帶著希望和奇怪的眼神盯緊了它。
眼見著湍急的水勢居然隻到他腰際,滾滾浪頭竟然難以將它掀個踉蹌,看著那嘶聲咆哮的怪物,多納不禁心冷。
隻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下令前營前進,來到距河五十米的地方,在一處地勢稍高的矮坡上開始集中射擊!
稍微混亂的前營在軍官們的嗬斥下移動著,甚至有兩個意圖逃跑的人直接被部隊裡的軍法官就地問斬。
終於,一支支鐵箭稀稀拉拉的劃著弧線,拋射向目標。
它們中的一大部分直接落入水中,另一小部分命中了,由於距離還太遠,卻連對方的鱗皮都射不破。
隻是沒人願意更接近,這種距離的移動命令,他們還能勉強接受,讓他們衝上去,一小半人直接就要反叛,老將這時仍能把握住士兵的心態。
其它幾支從屬多納,其實各有統帥的軍團,也開始超前開拔,大抵沒有出現動亂,但是情況也不太好,士氣明顯低落。
也對,到了這種時候,幾個士兵還願意效死力?
至於將領,是實在沒辦法,他們的親人都在淩歧眼皮子地下,那或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許是最危險的地方,取決於他們的行為,當然還包括個人的前途。
騎兵督察隊開始散入軍陣,多納看了麵無表情,他可不是惶恐不安的小兵,他是大將,居高臨下,看得清楚。
現在的局麵,除非反叛,否則誰又能怎樣!
普通士兵的活路就是拚命和運氣,自己這些人的活路就是士兵們死的有“價值”。好在,淩歧終究沒有抽調走軍營裡的奴隸軍,包括善戰的食人妖,全都集中在對岸老林子裡當伏兵!
這是淩歧的“表態”,有著這態度,那麼隻要完成死命令,自己這些人的活路還是可期的。
多納站在最高的塔樓上,離戰場不遠,幾乎就是前線。
河中的惡魔張牙舞爪,甚至像是伸出手來就能夠到他一樣。
多納麵無表情,淡淡道:
“傳令,讓對岸的食人妖進攻!”
多納冷冷說著,他身邊有一個號角手,是親信,稍微愣了一下,立刻吹響了號角。
多納裝作不經意的掃了眼幾隻負責“保護”他的醜陋炎魔,失望的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某種情緒或者表示。
隨著嘹亮的號角一陣陣變動,對岸肉眼可見的老林子中,一棵棵巨大的樹木轟然倒塌,一大群披甲食人妖如同甲殼蟲似的拱了出來!
一頭身高足有十二米的巨魔,剛剛揮動巨斧掀翻了一座林邊的哨塔,塔上的士兵早就因為士氣崩潰而暴*動,被兩隻看著並不起眼的、隨軍作戰的小炎魔殺光,而那兩隻身材大略和哥布林相當的小炎魔,居撲騰著翅膀,帶著一陣火光就朝著魔人門麵撲去!
小炎魔的翅膀很小,幾乎飛不起來,隻能和家禽一樣撲騰幾下,竭力一蹦居然也有兩三米高!
那魔人不屑的張開嘴,隻是一吸一嚼,它的口腔中就噴出一股帶著血水的火焰,魔人天生的抗火能力讓它免疫了小炎魔自爆產生的高熱,然而不起眼的小炎魔血中,似有另一種東西,令那高大的魔人一陣眩昏,就像是中毒一樣。
魔人隻是微微一晃,立刻就恢複了正常,這時卻有五六隻先行推倒大樹的食人妖,已經不要命的朝著它撲去!
食人妖的身高普遍在三米以上,幾乎沒有超過五米的,最多隻到魔人的大腿根部,大多數都夠不上它們的膝蓋。
但是食人妖臃腫的身材,卻帶著遠超身高所能表現的強大慣性,轟然將一頭魔人撞倒!
這魔人剛剛倒下,那幾隻肥胖的食人妖立刻爬到了它的身上,開始瘋狂的鑿擊,瞬間魔血四濺!
食人妖行動緩慢,被淩歧改造過的,已不甚懼光,更能短時間爆發出正常人類的靈活度,這已經相當不錯,而魔人由於這方世界的規則,當真是動作緩慢到了極點!
砰!
那頭剛剛活嚼了兩隻小炎魔的魔人,竟然被一頭食人妖,骨碌碌爬到了臉上,一釘錘砸爆了眼球!
頓時,魔人吃痛,顧不得掃開其他食人妖,兩手朝著麵部一抓一撕,正為建功而咆哮著的食人妖,直接成了兩截碎屍,沉重粗糙的鐵甲連半點防護作用都沒有!
轟!
一隻距它不遠的魔人腳下劇痛,原來是一頭體格在四米以上的食人妖,某支食人妖部落的統領,狠狠揮起鋼錘,將它赤裸著的腳板直接砸碎!
魔人們身上都有著特製的藍鋼鎧甲,這種金屬應該是深淵特有,硬度和韌性比鋼鐵更優勝幾分,產量卻十分充裕,普通魔人都有裝備。
但是除了武器,似乎並不是所有魔人都披著全身的重甲,大部分魔人都隻是穿著半身甲,光著腿腳,也許是承重力的問題,畢竟這個世界和深淵不同,基本規則完全兩樣。
當然,它們本身的身體防禦力,就比披甲食人魔還要誇張!
見著又一頭嗷嗷咆哮的食人妖建功,觀戰的多納根本沒有任何喜色。
三十八隻食人妖,已經是他手上最大的王牌,然而除非規模再擴大十倍,否則絕對拚不過那些悍不畏死的魔人!
多納不知道什麼英雄勇士的實力分級,但也看得出那些魔人的戰鬥力極為誇張,最弱的都比食人妖王強出不止一截。而它們最大的優勢,還並不在於絕對的實力,更在於絕對的體型和力量!
汙血遍野的戰場上,三十多頭魔人,如果沒有那麼誇張的體型,就算保留著如此實力,用人堆也能堆死它們!
轟!!
就在多納猶豫著是否要下令讓其餘獸人奴隸衝鋒,己方士氣正被那異軍突起的食人妖稍微鼓舞的時候。
卻見一頭極為高大的、披著全身藍鋼重甲、連臉孔、手腳趾都隱藏在甲胄中的巨大魔人,一戟將食人妖領主挑起,足足八米多高,而後就是一記橫掃!
嗷!!!!
食人妖領主的悲呼傳遍了戰場,淩空就爆成一團肉泥,啪嗒一聲落在河裡,濺起了大片水花,還有一攤汙血,咕嘟嘟翻著泡泡冒出來。
多納隻覺齒冷,立刻下達了獸人奴隸衝鋒,哥布林突擊手移至陣前,狼騎軍團準備的命令!
在他心中,士兵的價值還是有所偏重的。
這時候又有好幾頭魔人跨入河中,它們也不管重兵把守的最後之橋,就那麼涉水而來。橋頭堡上的戰士早就兩股打顫,若非橋頭堡同樣沒有門窗,也許他們已經落荒而逃。
最先的那頭魔人這時渡過了一半的大河,河水淤泥最深的地方,也隻沒過它的胸口,而它在所有魔人中甚至是偏矮的幾個之一!
“攻擊!攻擊!”
“弩*弓兵!發射!長弓手!射擊!自由射擊!”
一個個步弓集團的臨陣指揮官,紛紛發號施令。
多納要求獸人出兵的指令,沒有受到任何乾擾和違抗。
他這個此次戰役中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居然奇跡般的做到了令行禁止,甚至命令通達了其他軍團。
當然,多納很清楚,奴隸們固然聽話,有些人也信服他,另一些人大概是抱著不擔責任的心態!
這是一場必敗的戰爭,從開始就已經注定,一場敗仗總要有人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