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是一座巨型石山,石質偏白,所以往日一到白天滿山都是霜色,非常雄偉。
如今,孤山的天空卻被一大片黑雲遮住,天上的黑雲自七日前就不再擴張,也許是支撐它們蔓延的力量已經到了極限,它的範圍卻也夠廣,綿延足有兩百多裡,籠罩著整座孤山和周圍大片的土地,往南延伸遮住了半個多的長湖。
到了夜裡,這些黑雲又起變化,雲層中會亮起一些暗紅色彷如岩漿的火光,均勻而稀疏,日複一日,火光愈濃,好似雲層中正醞釀著什麼巨大的邪惡生物,亦或是某個位麵的投影,正越來越接近!
及至今天,每逢深夜,站在遠處或許還看不分明,待在山上,就會發現整座孤山都是深紅一片,仿佛成了一座屹立在地獄中的活火山!
矮人王國遺跡的入口還在原處,和過去的無數年一樣,沒有被盤踞的邪惡生物改造成什麼巨大的門庭,也許它們和巨龍一樣,覺得那毫無必要。如今,它更像是怪獸張開了巨口,吸引著無知的冒險者深入。
淩歧極目張望,以他的身體素質,竟然也隻能看到一片漆黑,這說明深處的黑暗不隻是光線微弱,而是真正的無光,或許比那還要恐怖,是某種領域的力量。
掃視左右,那杆懸著頭顱的戰旗已經不見。
那顆屬於隊友的頭顱同樣是淩歧今次的目標之一,他始終不相信艾利克斯會那麼輕易就陣亡,如同他對巨龍的滅亡仍有疑慮一樣。
主宰的提示能將他的疑惑壓下一時,卻無法徹底除去。懷疑就是懷疑,除非解開謎團,否則再多側麵的證明也說明不了什麼。
淩歧大步朝前踏去,沒有半點猶豫。猶豫會使人遲疑,而遲疑就是軟弱,他不需要軟弱!
行走在黑暗中,感受著空氣裡適然的味道,淩歧沒有半點多餘的警惕和畏懼。
他從來是一個謀定而後動的人,除非局勢所迫,否則很少臨時決定要做什麼事情。
他之所以敢再上孤山,因為他已經掌握了一些黑暗領域的秘密,那本是屬於索倫的,現在有一部分也屬於他。
索倫不可能那麼大方,因此他發現自己要麵對的,也許會比自已以為的要輕鬆、也複雜的多!
索倫很強,奈何已經完全淪為邪惡的代言,早就不是曾經那個懂得耍弄陰謀詭計的天賦宗師了。
這樣豐厚且意味無窮的禮物,與它無關!
如今的索倫在甘道夫這種人眼裡,依舊還是狡猾的。但它的狡猾隻是人們記憶中的印象,千百年後,它的智謀大概還不如史矛戈那頭畜生。
為了邪惡而變的狡猾和為了更快達到目的而變的狡猾,絕對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它確實狡猾但不表示它還樂意耍弄計謀,它的力量日漸衰弱,心態卻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猖狂,所以它不會和任何人講道理、搞陰謀,包括那些想要向它靠攏的人。所以從某個角度來說,它其實比從前更好對付,又的確更難對付的多。這就是淪為一個世界某種力量代言的優待、以及淪為當前世界邪惡力量代言的悲哀。在中土大陸,邪惡的確被正義和光明壓製著,起碼在那更高的層麵是這樣的。
它的力量已經被徹底限定,如同一壺水,難以增加,反而用一點就少一點。它的智謀日趨於無,遠比那些臨戰都會爆發,念頭一動詭計千般的敵人要好對付的多。
但它實是成為了邪惡的代言,所以碰上它幾乎連談都沒得談,見麵就要死磕,或者甘為奴隸爪牙。
如今連至尊魔戒都到了某人手上,淩歧會願意屈居人下?他從來都不願!
至尊魔戒就是至尊魔戒,哪怕已經失去了全部力量,它仍然是一個很好的象征和明證,權利的象征,陣營的明證!
分身想用至尊魔戒告訴他,他們仍然屬於同一個陣營,起碼就某些方麵而言還有合作的可能,這是索倫永遠都給不了的。
淩歧不會天真的以為因為曾經駕馭過分身一段時間,分身就會對他存有善意,滿滿的惡意倒是真的。
任何人的身體一旦被人占去,某天醒來後,也不會感激對方,並且就連淩駕於分身意誌之上的巴爾意誌,也分明隻把淩歧當成一個工具來看待。
所以比起索倫,分身更不可信。
唯一的區彆是,見到分身他還有斡旋的餘地,不一定直接就要開打。見到索倫,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如果它、她真的和他想的一樣,覺醒的是自由意誌、個人意誌,而非巴爾的分身意誌,那麼他們也許會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強大的敵人。強大的敵人會是彼此關係間最好的調和劑。
當然,即便如此,淩歧也不會大意到覺得在巴爾徹底找到這個位麵前,他在分身麵前都能高枕無憂。
合作乃至被利用都需要相當的實力基礎,傳奇階段的基礎屬性,才淩歧敢一探孤山的真正底氣所在。
孤山之行,勢在必行!這裡藏著太多的秘密,而他竟對此一無所知!那很不好!
輕車熟路,矮人王國的地形圖就藏在淩歧的腦海。就算根本沒有半點光亮,淩歧一路走來也沒磕到碰到。
走出大概有六七百米、繞過許多個彎道後,周圍出現了一些熹微的亮光,牆壁和隧道頂上蔓延著一些爬山虎似的管狀脈絡,一股股紅色的發光液體在其中遊走。
雖然隧道裡充斥著陰鬱和乾燥的味道,硫磺的氣味也令人蹙眉,但在稍微利用一下規則殘片的能力,他就變得更為如魚得水。
若非他身體中的惡魔血脈被壓製的幾近於無,他相信在這樣的環境裡他會變得更能適從。
淩歧並未打開個人屬性麵板,所以他沒有看到,在自己的血脈一欄,隨著他深入山腹,未知的部分正在大幅縮小,減少的也包括其他雜餘血脈,唯有屬於惡魔的血統,穩步增長。
這種變化有悖常理,因此連淩歧都沒有察覺。
他隻是感覺通過規則的力量,自己的身體變得更能適應周圍的環境,他的真身沒出現任何惡魔化的跡象,但環境再不能成為他的阻礙。
穿過七八個大大小小的殿堂,淩歧來到了記憶中寶庫的地方。
推開一扇爬滿了發光血藤的拱門,遍地似是染血的黃金讓淩歧微微瞠目。
他有想過寶庫裡還有著殘餘的寶物,卻不想幾乎所有寶藏都沒有半點被移動過的痕跡。
莫非索倫的人格其實比自己都要高尚?大家都誤會了它?
換了他自己,占領這裡半月有餘,那珍寶財物肯定不會有半點留下,說不得還要掘地三尺發掘一下寶庫的剩餘價值。
淩歧的疑惑很快就被壓在心底,金屬的味道糅合著濃鬱的硫磺味催促著他趕快尋找屬於自己的寶藏。
淩歧卻沒有半點行動,反而尋了個地方直接坐下,悉悉索索的金幣滾落聲漸漸連成一片。
他從進入遺跡開始就解除了隱遁,雖然還在潛行狀態,他的潛行能力也有接近大師級的造詣,可他相信那對索倫或是分身和不加遮掩都沒有什麼區彆。
等了不到半分鐘,寶庫的另一頭、位於平台上的入口處,一道頎長的身影便緩緩步入。
受到那股撲麵的灼熱刺激,淩歧下意識站了起來。
他身邊的金幣數秒內就開始軟化,然後變成滾燙的金汁,他自己和附近稍遠處的其他地方卻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金汁緩緩蔓延,將周圍小片的金幣都黏在一起。他的腳邊出現了一片空白地帶,仿佛一堵無形的牆壁正阻擋著金汁的接近。
淩歧抬眼望去,看到一名妖異的女子正站在平台上,倚著欄杆看著他。
淩歧對惡魔分身知之甚深,完全不會被那副迷人的軀殼誘惑到。
“我該怎麼稱呼閣下?巴爾,還是...”
淩歧坦言問著,分身漠然的盯著他,和看一塊木頭沒什麼區彆。
“你來早了。”
分身避而不答。
淩歧微微一笑,他不覺得現在很早,他隻是要來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時間已經夠晚。止於此事,他的籌碼也夠多了。
他有著傳奇階段的真身,真身更有許多未知的玄妙。他有氣運的眷顧,一部分是來到這個世界後人為營造,那在分身麵前未必管用。另一部分則屬於他自己,是他的命運之力。雖然不知那股力量的強度,起碼它庇護著他直到現在都沒死掉!
許多人誤會了氣運的本質,以為隻有走路被金子絆倒,隨便泡個馬子就是XX國公主那才是氣運衝天。
所謂氣運,所謂命運,根本不在於你一時間能有多麼燦爛,而在於綿長。
就如同有些故事或是一些位麵的曆史中,某個時期的主角根本沒什麼極好的運氣,甚至命途多舛,卻又和小強一樣怎麼都死不了,這才是氣運的本質。
當然,受到命運眷顧未必就是不死不滅,主角不死那根本就是屁話,這個主角死了,命運的洪流卻不會停止,到時候再換個就是。
受到命運的眷顧,那隻是說明,在命運想讓你死之前,亦指在你完成個人使命、觸發足夠多的命運支流之前,你的確不太容易死。任何情況,隻要有可能不死,那麼你就會比彆人更容易幸存,擅長化渺小的希望於可能的現實。
這讓淩歧做事完全不需要有十成把握,他喜歡十成把握的情況,但若是無可奈何,四五成也敢拚一把。這不是主角的覺悟,卻是受到命運眷顧的覺悟。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既然受到命運的鐘愛,要被時勢所利用,那不妨也利用一下這種天眷,不用才是傻瓜。
如今對上分身,他沒有半分把握能夠戰勝,卻又六成以上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即便算上可能會出現的索倫,也就多付出一些代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