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湖鎮中,鎮長府內,一名個子矮小但樣貌清秀的仆役正在聽著同伴們的竊竊私語。
他看了一眼瑟縮在角落裡冷眼旁觀的那名少年,那個大男孩比他現在這具身體還要小幾歲。
他對那個少年十分同情,他聽說了他的故事,可並不認為他現在的做法就是正確的!
他知道那個少年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他甚至比他本人了解的都更清楚,因為他曾和他一體,靈魂不會說謊,他要的甚至已經不是報仇,而是宣泄心中的憤怒!
為了滿足私欲,就能罔顧大義?
他本來便是一個極善良的人,永遠不會認為那是正確的,雖然他能夠理解,仇恨的分量往往會沉重到大多數人都難以承載的地步。
可假如他早就知道自己重獲新生的代價會是另一條鮮活的生命,那麼他寧願不要這樣的轉生,寧願放棄自己的那份仇恨。
他知道自己和那個意誌堅定的少年根本不同。
假如他料到那個好心救了他的老巫師,交給他的任務居然會是去揭發一個勇為的領主、他過去的好朋友、所謂的真麵目,那麼他寧願當時就死透。
在他的靈魂還“清醒”的時候,他就告訴過那個巫師,他根本沒看到所謂凶手的真麵目。
他知道凶手殺害他的原因,他拿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為此而心痛,更多的卻是悔恨,如果不是他被那枚戒指引誘的話,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死過又活過的人,愧疚後麵對現實的人,才會明白,那枚指環有多麼邪惡,而被欲望控製住的人,又是多麼的卑劣。
老巫師讓他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喜歡的,如果有選擇,他寧願回到夏爾,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再也不理外麵的世界。
報仇?
哪怕真的和巫師說的一樣,到時候命運會告訴他究竟是誰害了他,難道他就能報仇雪恨了嗎?
如果凶手根本不是那個男人,那麼他絕對不會原諒那種人,但也不認為自己就有資格去審判彆人,何況那一定不會是老巫師想要的答案。
而假如凶手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斯斯文文、客客氣氣、和他很談得來的男人,他又該以什麼麵目去對待他?揭發他?原諒他?怎麼揭發?怎麼原諒?這就是他想要的嗎?所謂的真相?
不!真是那樣的話,他寧願不知道真相。他不是那個少年,做不來那種決斷!
在長湖鎮的這幾天,他看到了這位老朋友更多的一麵,他聽說了他的殘暴,卻從抱怨著他殘暴的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更多的依賴順從和期待。
“不論他曾經做過什麼,他現在終究是這些無辜的人活下去最後的希望。”
“每個人都有權利去選擇未來,而命運本該讓更多的人幸福,雖然我不明白什麼才是幸福,但死亡絕對無法和它劃上等號。”
他這樣對自己說著,深深低下了頭。
他的新身體原本的身份並不顯赫,但是人緣很好,他感受到了來自周圍的溫暖,他發現那些對某個人、某個算是他“恩人”的大男孩苛刻刻薄的人,其實也都有著善良的一麵。
那麼,就算是殺死他的凶手,莫非就真和甘道夫說的一樣,是純粹的黑暗,隱藏著的邪惡?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他,難道就不會有一些比純粹的貪欲更高尚一點、高尚一點點的理由嗎?
“我永遠不會原諒那樣的人,但是...對不起,甘道夫,我真的不能那麼做。”
就在仆役們議論紛紛的時候,鎮長府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一直被人當成領主代言人的尼丁,帶著一大群人抱著一堆武器走了進來!
他說了一些激勵人心的話,然後就下令要求所有拿得動武器的人,全都挑一件自己喜歡的裝備,然後跟著他一起去為了守護家園而儘一份綿力。
大多數仆役還在那裡愣神的時候,已經有人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仆役們麵麵相覷,他們雖然能感覺自己的身體最近變得壯實了許多,但是他們中的大部分甚至從來都沒有觸碰過刀劍,而這也是他們中的一部分選擇成為仆役而非士兵的原因,真正的戰場不是他們該待的地方。
大男孩布恩穿著和雜役們一樣的衣服,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雜役,最底層的那種。
他第一個反應過來,根本不管那些裝備有多簡陋,隨便挑了一根磨快的像是刀劍鐵條,和一麵用鍋蓋改裝成的盾牌,就走到尼丁的身後站好。
他那雙原本充滿陰冷和灰暗的眼睛,瞬間亮起了一點點極為耀眼的東西,那是某種熊熊燃燒的火焰!
長湖鎮正值腹背受敵,千裡之外的蜜酒之地,臨近夏爾的富庶莊園,也迎來了多日陽光後的第一場陰霾。
蜜酒之地在大多數人眼裡都是一個奇跡,因為它崛起的曆史實在太短,在大半年前,誰知道什麼蜜酒之地麥酒之地。
但凡是在短時間內崛起的,不論人或者勢力,都可以被稱為傳奇、彗星或者暴發戶,而不管怎樣去描述或者稱呼,都無法掩蓋或者誇大一個既定的事實,那就是這種人或者勢力,都有著一個極大的但又未必致命的通病,那就是缺乏根基。
據說蜜酒之地的領主林奇,是古音多人的王族,這為他的背*景增添了沉甸甸的分量。一個古代王族後人,再怎麼樣也比路邊乞丐有底蘊的多。他們很可能掌握著一處無人知道的寶藏,有著一批忠心耿耿累世傳承的仆從。
這些...林奇都有。
假如這個世界沒有發生什麼巨變,假如領主在離開前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妥妥當當,那麼就算他離開自己的領地一年半載,家裡也不會出現太多動亂,更彆說離開才不過一兩個月。
可是,遺憾的是,他太自信了,又或者實在無人可用,他在離開前幾乎沒有留下太多的後手。
從前的蜜酒之地有著領主,有著處理雜事的管家,有著來曆神秘又掌握著神秘力量的半個女主人,它還有著已經沒落但勢力仍舊龐大的盟友,並且有著一位傳說中的巫師朋友!
現在呢?
它什麼都沒了,隻留下了一塊巨大的蛋糕!
在混亂剛剛爆發的時候,蜜酒之地成為獨樹一幟的平靜之所,這樣的地方雖然不少,比如夏爾,然而能為人熟知、並且不排外的,卻也著實不多!
蜜酒之地的平靜得益於它天然的地理優勢,這是得天獨厚的,在它的周圍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魔災爆發出來。
這份平靜的背後也有本地武裝力量的強勢鎮壓,蜜酒之地為數不多的護衛,絕對是一支真正的精銳之師,一些初期逃難到這裡想要耀武揚威的外地領主們,紛紛吃了大虧,這才讓後來者學乖。
真正讓這份平靜徹底穩定下來的,還是來自瑞文戴爾的使者,那一小隊十人的精靈戰士,也許他們還乾不過一個中隊的人類騎兵,可是他們代表了神秘的精靈王的意誌!
不久前,一些人剛剛因為聽說:“蜜酒之地的領主和矮人山下之王鬨翻,身邊的兩位親信也一同背叛。”這件事情而鬨的人心惶惶,領地上驟起微瀾,神秘的瑞文戴爾竟然派人來澄清了!
矮人山下之王夥同兩個人類叛徒襲擊了森林精靈王國,蜜酒之地的領主大義滅親,已經和精靈族結成同盟,並且順利到達了孤山下,成為了當地長湖鎮的領主,站在了抵抗邪惡狂潮的第一線!
這樣的消息無疑令人振奮,剛剛對未來不知所措,就發現自家領主成了傳奇故事裡的英雄角色。故事裡的英雄隻能有一個,腳男們呢?
這自然也會引起一些人的不快,比如定居在本地的矮人們,但那畢竟是少數。
帶來這個消息的精靈們並未離開,因為他們接到愛隆王的命令,要協助盟友穩定後方。起碼,當他在第一線奮鬥時,大後方不能被陰謀動搖。
精靈們的出現簡直幫了蜜酒之地一個大忙,勉強靠著和淩歧的親近關係,暫時執掌管理蜜酒莊院內部事務的少女夢露,終於徹底站穩了腳跟。
這個女孩有著好聽的名字,樣貌也很出色,但是她的能力並不如何出眾,所有的權利更都來自那個早就離開多日的男人。可惜比起彆的貴族夫人,她始終少了最關鍵的名分!
隻要那個男人還活著,還夠強勢,那麼她的地位也就很穩固,哪怕是本地護衛統領,和法瑞恩身份相當的多納,都必須給她幾分麵子。
可一旦那個男人敗亡,那麼她的下場,也許會比其他和那個男人發生過肉體關係的女孩,更淒慘得多,因為她特殊,因為她挺身而出企圖獲得更多!
所幸,終於那樣的英雄人物不會讓人失望,而她恪守界限的做法,也被證明是明智的。她想過要獲得更多的權利,卻從未把手伸出莊園外一步,那是其他人的地盤——多納!
多納是個老戰士,曾經在某個貴族的私軍中服過役,但因為得罪了人,一直都鬱鬱不得誌,最終拖家帶口來到了蜜酒之地。
他的兒子同樣是蜜酒之地護衛中的一員,這次跟著領主一起出征了,到現在也沒有音訊。
他的妻子則是莊園裡的廚師長,雖然他妻子烹製的東西味道的確不錯,但他始終固執的認為,這是領主的恩典,因為當他還是一個普通護衛的時候,就被當時的領主看中提拔成了護衛隊外務統領。
天見可憐,他這輩子甚至沒有做過小隊長以上的軍官。
兒子的出征最近總被妻子拿來說事,抱怨是他的錯,因為那是他主動要求的!
沒有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子女陷入危險之中,假如有的話,那麼那種父母也肯定很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