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能有多久,百年一世紀,千年數輪回。
淩歧終於看懂了皮藏,它的確是會說話的!
不,那比語言更複雜,是曆代宿主殘留下的心意、執念,是前人最介懷的執著。
其實會說話的並不是皮藏,而是種子!
那種子也不叫皮種,叫做靈根。而皮藏,其實是靈圖。隻是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那樣叫它了,所以就連近代的宿主們,都不得不保持緘默。
假如說每一任宿主能夠從靈根得到的不儘相同,那麼淩歧最開始獲得的肯定不是他最想要的。
他想要戰鬥的技巧,他想要歸藏劍的招式和奧義。他最不需要,便是所謂的信任與背叛、癡男怨女的糾纏、紛紛擾擾的恩怨真相。
奈何,天不遂人願,靈根似乎覺得他最想要的其實不是力量,而是答案。
它給不了他答案,所以給了他比往昔宿主們第一次接受傳承時獲得更多的訊息,它認為能給淩歧答案的訊息!
所謂信任,不過是個體心靈出現破綻時不得不尋找的安慰。當你絕對相信、開始依賴一個人的時候,你就已經將最大的弱點交到了他、她、它的手中!
“與其賭彆人的人品,不如將弱點寄托在絕對不會背叛我的死物上。我是跛子、瞎子,你們誰都以為我隻是個殘廢,是淩家最後的恥辱和笑話。”
“但你們都錯了,林森、林大將軍、林大堡主,我不知道你的歸藏劍練到了第幾重,但它可能敵我這瞎子殘廢的一劍!”
“咳咳...你又何必同我以命換命,其實我隻有一劍,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淩歧翻遍了所有多出來的記憶,最終在某個偏僻的角落中找到了唯一關於戰鬥的內容和畫麵。
他必須承認那是驚豔的一劍、驚鴻一擊,除了以命換命,縱然以他現在的眼界,也找不到破解它的辦法。
當然,他也知道,異位相處的話,先死的一定會是對方,因為他有一柄無物不斷的凶器!
若非靈根讓他聽到的,似乎都是彆人對宿主說的話,連畫麵也一樣、俱都是宿主所見。
他完全可以從那些多出來的記憶中,總結出歸藏劍的修煉攻殺技法,從側麵獲得那許多次被人以驚駭的語氣提及的劍技,而非現在區區的、讓他看不懂的“致命一擊”!
淩歧揮手示意機械戰士退下,同時表明自己無礙,手術很成功。
他呼出屬性麵板,發現上麵沒有任何關於靈根的訊息,也沒有提示他又掌握了什麼新的能力。
他回憶著那淩姓刺客的手段,右手兀然出現一柄長刀,倏然刺出!
咻!
一道筆直的刀罡呈線形斬出,轟然連碎數張桌椅,又在牆上開了個窟窿,這才漸漸消散!
他喝止了對此做出反應的幾台機械守衛,蹙眉收刀,無奈發現這仍舊是他本身力量和刀的鋒銳疊加的效果!
在記憶中的畫麵上,那個傷殘人士甚至用著一柄生鏽的鐵劍,靠著起碼比他慢了三個節拍的動作和孱弱的力量,就能造成毫不遜色方才的破壞力!
“為什麼?莫非他掌握著某種表麵上看不出來的能力,比如氣功之類的?”
淩歧搖了搖頭,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出手時的速度和力量是騙不了人的。
那麼,就是他說的,寄托著的弱點...信念?
淩歧又從儲物空間中取出碎空,站起身來,輕緩的揮舞了幾下,左手並指撫摸著刀脊。
他承認,他很喜歡、很信任這把刀,隻要一刀在手,就算讓他去闖英克雷的營地,他也不認為自己就是十死無生。
可這信任源自於碎空刀本身的強大,而非某種無關實際的信念。
如果現在有一柄更強大的武器、神器,讓他用碎空去交換,他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會毫不猶豫的進行這場穩賺不賠的交易。
他知道,自己比那人究竟缺了什麼。
但要他像那個人、那些所謂的劍客、刺客一樣,寄托信念於兵刃...
咻!
淩歧收刀再刺,這回的音爆更烈,丈長的白虹甚至撕裂了數層牆壁!
嘩啦啦...
看著塌陷的牆麵,淩歧無奈的歎了口氣。
更強的破壞力源於更快的速度和力量,他仍舊做不到所謂的以弱勝強!
弱即弱、強即強,現在還不如,那就讓自己變得更強!
淩歧收起武器,冷哼了一聲,不再介懷。
他絕對不會去信任任何人,這份固執甚至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還遺忘了什麼事情,可卻不難猜想,若回憶起來的結果,隻怕還不如忘記!
現在要他去相信什麼死物,這和讓他去信任一個活人,這其中差彆豈大?
說到底,他隻相信自己,甚至或許有一天會連自我都產生懷疑!
“沒有什麼是絕對不會背叛的,生靈一樣,死物也一樣。”
若給“信任”這個詞加上分級,碎空和寒冰守護者已經達到了他所能信任的極限,可在那兩個字真正的儘頭,他卻仍然隻能看到一片空白。
“零號,把這地方給我收拾一下。另外,加派出城探查的隊伍,暫時繞開通訊乾擾區域,允許投入部分高階新型哨兵。”
“還有,再給兄弟會去一份電報。大炮族方麵也要進行質詢,我們的人總不能消失的不明不白。擴大機械神經植入的規模,不用在意外界的反應,要快、要再快!”
“英克雷是厲害,可也不能把整個維加斯都圍起來。給我抽調五十單位的機械戰士,從地下一號隧道撤離到維加斯廢墟的邊緣地帶,注意開啟隱藏模式。對於它們,我另有安排。”
淩歧停頓了一下,像在思索,零號已經默契的開始進行安排,過了大概有十幾秒,他才接著道:
“好好先生,你大概早就想要完全沒有掣肘的控製一座實驗基地了吧,否則也不會提出那個計劃。”
“放心,一旦確定不敵,在我撤退時,會把新的實驗基地全權轉交給你!”
冷冷說著,淩歧手臂上的PP小子應聲活躍起來。
“額~淩歧,怎麼聽你的語氣,我覺得你像是要把我留下來的殿後樣子。這可是零號的任務!”
好好先生沒好氣的抱怨著,仿佛本意並不像淩歧說得那樣。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去看看我來的那個地方,好奇心是你的致命弱點,所以你的確應該不會故意害我。”
“但你覺得,我現在還能完全信任你嗎?或者說,假如我現在再讓你製造一個複製體,你還會和創造零號時那樣一絲不苟的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嗎?我不相信你會,而你也不會!”
淩歧再沒有遮遮掩掩的打算,麵臨著抉擇,他揮起快刀儘斬亂麻!
“額~好吧~我承認,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的確會給自己留下一點小小的後門,你們人類不也總是這樣,這叫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按照我的計劃讓零號進入新的實驗基地呢?似乎比起我,你現在更相信它吧。”
好好先生好心提醒。
“不,我同意你的計劃,不單單是為了在這裡留下一顆種子,更因為你曾經是我的左膀右臂,這是對你該有的回報。”
“而那個計劃對於我而言其實遠遠沒有你以為的那麼重要,也許在你的計算中,它會在未來的某天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但你仍是不懂我,就算我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隻要還沒有倒下,就無所謂失敗。而我不會讓剩下的那條臂膀被困死在這裡,不論那在你的計劃中有多重要。”
淩歧的話,讓那些正在忙碌著的機械單位稍稍一愣,不過這時間短的連好好先生都沒有察覺。
“它隻是我的替代品,一個可以無數次被創造和複製的、甚至不具備不滅特性的造物罷了,我隨時可以為你創造無數個零號!”
好好先生很是不滿的說著,像是淩歧的話侮辱到了他。
“你錯了!它對你是這樣,但對我,它是唯一的。你還會再和之前那樣、為我創造一個隻為我服務,而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漏洞的複製體嗎?”
淩歧再次提出這個問題,這在好好先生有了獨立的人格之後,其實已經不需要設想。
“好吧,那你怎麼能肯定,我之前在零號身上就沒有動手腳呢。”
PP小子上伸出的電子眼咕嚕嚕轉著,像是在觀察著淩歧的表情。
“我不知道,但相信那時候的你不會。因為在那時候,你比現在可愛多了,甚至我敢把所有籌碼都壓在你身上。”
淩歧笑道,完全不似在說著會傷人的話,反而溫柔的猶如情人間的甜言蜜語。
“好吧,那你是不是又要我把先前獲得的部分精銳機械單位的控製權限移交給‘一號’?”
好好先生淡淡問道:
“你可彆忘了,它可沒有不死不滅的特性,除非你願意把——”
“不錯,零號,有件事情我正要對你說。”
隻見淩歧空手一揮,右手中又多了一個和左臂上戴著一模一樣的PP小子。
這東西原來是米歇爾醫生的,不過在好好先生將PP小子的結構研究透徹後,早就幫助淩歧解除了米歇爾醫生和這台PP小子之間的綁定。
當然嘍,他原本是準備把它帶回去,然後待價而沽、和其他輪回者、或者是他的某個幸運的隊員交換一些好東西的。
“哼!隨便你吧!”
好好先生氣惱的嘟囔了一句,左臂上的PP小子隨即進入休眠狀態。
淩歧拿著手中的第二台PP小子,走到人形機械戰士麵前。
“我說過,我會絕對信任你。隻希望,我的信任不會在最後一刻被證明又是錯的。”
淩歧這樣說著,也不知有幾分真情實意。
那台人形機械戰士,卻是抬起了手,久久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