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錯,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既然能利用它進行防禦,那何不把它直接連著籠子扔到英克雷的營地去!”
“隻要有光,它的幻影就沒有任何殺傷力,這一點我們知道,可敵人不知道。”
淩歧連連踱步,滿心狂喜。
“絕對不行!把它限製在此地,我還有把握降的住它!一旦到了外麵,根本就是放虎歸山,英克雷可不會關心攻擊它的時候要不要避開籠子!況且,你又怎麼保證,能順利將它送過去,英克雷不是NRC,他們不會接見你的使者,更不會接受你的‘禮物’!”
好好先生立刻出言反對,淩歧腳步微頓,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你的否定,在我聽來可有點彆的意味。”
“比如,你怎麼能肯定,那就是放虎歸山?”
“按照先前的數據報告、‘你給我的’數據報告顯示,夢魘在黑暗中可不隻有幻影,那比黑暗更深邃的無光之‘勢’,是連金屬都能侵蝕的未知物質!隻要把握好時間,你確定還有東西能在黑暗中靠近它的囚籠?怕是子彈飛過去都變成頑鐵了!”
“想來你也是利用這一點,來保證隱蔽防守的時候,沒有東西能接近它的地盤,甚或找到藏在更深處的秘密!”
“那麼,為什麼我會從你的語氣中,聽出一些和數據結論不太相符的、肯定或否定的絕對言論呢?”
“除非你已經掌握了更多、你以為我不知道的情報!比如關於那些能力其實是可控的,比如關於夢魘...”
“理智如你,我不信在沒有把握前,你會打它的主意,還製定了如此龐大的一個計劃!”
“告訴我,好好先生,你究竟在想些什麼!或者說,你從哪裡知道它是能夠控製那些能力的,並且又能保證那些能力會在‘你需要’的時候為你所用!”
淩歧咄咄逼問,先前好好先生雖然也給他神秘、難以駕馭的感覺,但起碼還是對等的。
可之前的事情,卻讓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傻瓜,好比投資者完全弄不懂自己的資金究竟投到了什麼項目上,是盈是虧。
“林奇,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好好先生避開了話題,麵對淩歧的堅持,不得已又道:
“得出那些結論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們研究它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況且根據我們最新獲得的研究數據來看,夢魘的智商要比普通變異生物高很多,甚至超過了正常的成年人類!”
“之前的事情你大概還記得,我敢保證,你把它放出去,它一定不會如你所願。甚至當它獲得自由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向你展開瘋狂的報複!”
淩歧聽著好好先生的解釋,全然沒能釋懷,他複又冷冷道:
“你知道我關心的不是那些,我隻想知道,你憑什麼能保證我利用不了的、就能為你所用。”
“假如你真能用某種方式去駕馭它,我甚至可以不介意你的隱瞞。但是假如是另外一種情況,我最不希望看到的那種,那麼你——”
對於夢魘、關乎其本質,淩歧隻會比好好先生了解的更清楚,因為他是唯一直麵過它的人,也因為他正走在和它一樣的道路上!
正是因此,聽著好好先生的計劃,他總有些懷疑兩者間是否有過某種秘密的協議。
比如說,你幫我守家,我給你更大的地盤和好書。
再比如說,他給不了咱們的,咱們何妨互換!
這種猜測並非沒有根據,蛛絲馬跡雖然隱秘,總也有跡可循。
若真把夢魘當成一頭危險的野獸來看,與其期望局勢會完美的朝著你想要的方向發展,還不如讓它在敵人的陣地得到釋放!
它雖然有智慧,但淩歧能感覺到,那比智慧隱藏更深的,是它的獸性!
他知道它恨他,深恨他!可在展開報複之前,它絕對不會放過眼前的美味血食!
夢魘雖強,它仍有個最大的弱點,那就是它的本體!
以英克雷的實力,未必不會和它在兩個截然不同的層麵,拚的兩敗俱傷!
再不濟,也就是魚死網破,大家一起完蛋!
至於說,它是怎麼和好好先生聯係上的,那更簡單。
表麵一直呆在PP小子裡的好好先生,其實淩歧根本無法限製它的行動!
關於靈魂層麵的東西,淩歧又是個睜眼瞎。
隻要好好先生這組數據,和他“看到”的一樣,真有了生命和靈魂!
那麼能夠通過靈魂類的手段,強行進入淩歧意識中的夢魘,也完全有能力在那時搭上好好先生這條線!
再想想好好先生是什麼時候人格化愈趨明顯的...
好好先生再次沉默,似乎當真有什麼難言之隱。
淩歧漠然以對,他今天必須知道真相!
時間就這樣被一點一滴浪費著,當事兩方卻完全不覺得這是一種浪費,他們全都默契的把這看成是一種對峙。
最終,先妥協的竟然不是頗多軟肋在對方手中捏著的淩歧,而是好好先生。
“林奇,相信我,我真的不會害你。”
“自從認識了你,我收獲了許多夢寐以求的東西。也許這並不都源自於你,但冥冥中卻有個聲音不停的告訴我,這和你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誰都知道硬幣有兩麵,但對於某些人而言,它隻有一麵,那是被注定的命運。”
“林奇,你是特殊的,也許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人...第二個存在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現這一點。”
“我承認,我的確有些事情暫時還不想告訴你,但我絕對是為了你好!”
“你承諾過讓我獲得人性,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並沒有將這個承諾放在心上,更彆說付諸行動,但我卻偏偏又當真因為你而獲得了人性。”
“林奇,我不是你,我既然答應過要幫你,就沒有食言而肥的道理。”
“我可以把關於夢魘的一切都告訴你,但是這個計劃,你就彆再多問了。或者,你可以選擇現在就將我扔進那個空間,零號仍會全力輔助你。放心,我不是在試探,也不會離開,因為我答應過要幫你。”
聽說過人類用語言和真情去感化機械生命的,從沒聽說過人心會冷漠到連冰冷的數據都不如的程度。
淩歧聞言,深深凝視著PP小子,瞬間翻掌將它取下扔進了儲物空間!
“零號,關於‘源’的計劃,你知道多少。”
接著,他才看向熒幕問著。
熒幕前投映的光柱倏忽消散,熒屏上出現了零號的擬人形象。
“從頭到尾,該知道的我基本上都知道。”
淩歧背著手,在熒幕前站定,沉聲道:
“那關於他剛才說的,你有什麼要補充的。”
“沒有,源交代給我的計劃部分,就是那些。至少從目前來看,的確是為了更好的將新的實驗基地隱藏起來。”
零號的回答不出淩歧所料,這讓他更煩躁。
“那你覺得,我該不該信任他。”
淩歧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向一組數據詢問這樣的問題,特彆對象還是關於另一組數據的。
“不知道。”
零號的回答讓淩歧感到不滿。
“為什麼,我以為你會回答,應該、或者不應該!”
熒幕上,零號的形象沉默了足足半分鐘,這才道:
“從邏輯角度考慮,源從未做出過任何意義上背叛您的事情,無論是您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
“那麼,你就應該回答:‘您應該相信他。’”
淩歧有些氣惱的笑罵道。
他太需要好好先生了,這條左膀右臂漸漸讓他產生了依賴感,這絕對不是好事,可在這個世界,不靠他,他還能去靠誰?
“林奇先生,您錯了。您應該相信它,但我的確計算不出來,您究竟該不該相信他。”
他?它?
淩歧微愕,他終於知道自己潛意識中那股莫名的煩躁和大部分的警惕是從何而來,他也弄懂了自己方才為何會毫不猶豫將PP小子丟進儲物空間。
“林奇先生,您似乎和我一樣,對人性產生了懷疑,這令我感到榮幸,但從理性的角度考慮,您不該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
沒有自信嘛...
淩歧從沒想過,有一天這樣的評價會出現在他的身上。他想到了上古卷軸的殺戮,想到了在廢土上橫行時的瀟灑。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有信心的話,又會怎樣。”
一直自認充滿自信的淩歧,有些乾巴巴的問著。
“假如您有信心、相信自己,那麼那個問題您自己就可以回答。如果您相信有能力控製住源,那麼儘可以相信他。如果您相信自己有能力渡過眼前的難關,那麼不相信他又有什麼關係?”
“您其實還是不相信他的,您的問題與其問我該不該相信源,還不如問該不該相信您自己。”
淩歧深深的注視著零號,相比起好好先生,零號可以說是他一手策劃出現的,可它現在卻同樣有些讓他弄不懂了。
難道這就是數據生命的優勢?擁有著千萬倍人類潛力的同時,還有著千萬倍人類的成長速度!
“那麼,告訴我你的答案,我該不該相信自己。”
淩歧沒有半點猶豫,仿佛已經完全不介意在零號麵前暴露自己的弱點。
“您該相信自己。”
這是零號的回答,也是淩歧自己心中的聲音。
“呼~也就是說,你認為我的確不應該把源放出來嘍。也就是說,我有把握、或者說你有把握幫助我渡過眼前的難關?”
淩歧問著,情不自禁又想著,眼前的零號可信嗎?
懷疑就像是一顆種子,隻要埋起來,就止不住它去生根發芽。
就像零號說的,淩歧的猶豫,其實是不相信自己。
他可以去‘信任’任何比他弱小的存在,因為他隨時可以承載由於誤信而不得不付出的代價,但他真的不敢去相信那些完全不可控的。
“是,不。”
零號的答案,讓淩歧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