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兄弟會冰冷的長廊中，感知著周圍一道道或好奇、或敵意的目光，淩歧逐漸適應了那種並不強烈、但仿佛無孔不入的絮白光線。

托馬斯·楊是個很健談的人、也很熱情。

當然或許隻有淩歧這等圈地為王梟雄、才有資格享受“血腥騎士”的盛情招待。

米高·梅則恰恰相反，是那種表麵不苟言笑，實是麵冷心熱的家夥。

他一路上連一句話都沒和淩歧說過，回答維羅妮卡的嘮叨也不超過三句，但就連淩歧這個外人都能感受到他對維羅妮卡的真切關懷。

“淩歧先生，您大概還不了解我們兄弟會的等級製度吧，這些東西外人是不清楚的，會內也有明文規定，不能像非兄弟會的成員透露。”

“不過，以淩歧先生您的身份，以及...你我兩方的深情厚誼，我覺得有些東西即便是讓您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托馬斯忽然回過頭來神秘兮兮說著，淩歧自然謙遜了一番，又適當露出一些好奇的神色。

他哪裡好意思告訴這個男人，維羅妮卡早就把這些“情報”全都“泄露”給了他。甚至連更隱秘的、比如空間折疊技術之類、他都已經有所了解。

讓一個女人和另一位她不討厭的異性呆在一起，規矩之類的東西，還能起多少作用？

最起碼那些對維羅妮卡是沒用了。

當然，這些常識性的東西，豪斯的數據庫裡也有記錄。托馬斯·楊更不會天真的以為兄弟會真的和大炮族一樣神秘，他這是在表態！

我可是拿你當自己人了！

淩歧豈是那等給臉不要臉的貨色，尤其對於有價值的目標，從來上心。他一見托馬斯有了“交心”的意思，當即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經過托馬斯的侃侃暢談，淩歧倒是真對兄弟會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不似先前僅僅揣測。

兄弟會的等級製度其實很簡單，由下到上主要分為三個階層，按照職能又分為兩個並列的部分。

在會內最低層次的，叫做初心者，基本就相當於未成年人，分為初級、高級兩個階段。初心者都要受到統一的教育，戰鬥、文化、思想，課程緊湊、逐年考核。

初心者等級的評定不論年齡，隻看成績。

完成高級初心者課程後，就可以參加試煉任務。成功通過試煉任務，就能晉級學徒，成為兄弟會中堅力量的預備役。

學徒再上，便是兄弟會的第二大階層，主體階層，又分文職和武職，分彆叫做文書和騎士。

到了這個階段，想升職就不是單看實力、成績，更要熬資曆。

文職方麵，文書分為三等，初級、中級、高級。騎士這種武職和文書相應，不過三個等級分彆是新手騎士、軍士騎士和上尉騎士，層層遞進。

再往後，兄弟會的第一階層，管理階層，同樣分為兩個部分。但已非文武這樣的並列，而是有了內外高下之彆。

一部分管理人員，負責基層瑣事，是熬資曆熬上去的，比如高級文書和上尉騎士之後的首席文書、首席騎士。

他們屬於管理階層，實際上權利並不大，首席文書相當於秘書長，首席騎士則是軍隊中的校官。

真正的高層，隻有一種，叫做長老。

每一個長老，都是活的夠久的聖騎士！

也就是說，想成為長老，必須先成為聖騎士。否則就算你在組織內乾一輩子，也就混個首席文書或是首席騎士，成不了人上人！

聖騎士是鋼鐵兄弟會武職中的一個特殊序列，他們不屬於管理階層，也不是尋常的武裝力量，事實上他們擁有絕對獨立的軍事自主權。

就某種程度而言，聖騎士的身份比那些首席騎士、首席文書更尊貴！因為他們都是預備役長老！

從騎士序列中挑選聖騎士，也隻有一個標準，那就是天賦！

天賦優秀者，直接從新手騎士晉升為聖騎士都不奇怪。

聖騎士同樣有五個階段，初級、普通、高級、星級、和首席！

而這五個階段，隻有前三階是以實力高低區分，後兩者都是由長老會從高級聖騎士中挑選！

首席聖騎士往往由有政治覺悟的高級聖騎士擔任，星級聖騎士則是一種殊榮，隻有對兄弟會貢獻極大的聖騎士才能擔任！

因此，高級聖騎士和星級聖騎士以及首席聖騎士，在戰鬥力方麵其實沒有任何差彆。

不苟言笑的米高·梅未必不能把托馬斯打趴下，隻是他沒有他的政治手腕，所以不能成為首席。

而且，關於聖騎士序列的區分，僅僅是書麵上的規定，以顯區彆。

在實際生活中，任何聖騎士都要比普通騎士強大、尊貴，但他們之間卻是沒有貴賤之分的。

哪怕是天資受限，一名初級聖騎士一輩子都晉升不到中級。隻要滿六十歲，他就是最貴尊的長老，兄弟會的最高層。

除了聲望差異，就身份而言，高級聖騎士晉升的長老又和其他長老有什麼不同？

遇到難決的大事，第一長老之下的所有長老都隻有一票否決權。

會出現這種情況，也不奇怪，因為聖騎士本就是稀罕的玩意兒。

十個騎士裡也出不了一個，一百個裡撐死能有兩三個。

這種概率對於封閉保守、提倡內部結合繁衍後代的鋼鐵兄弟會，已經低的可怕。

往往窮一州之地，整個鋼鐵兄弟會分會所有聖騎士加起來都不會超過十個。人數少了，當然也就沒必要再糾結什麼高低貴賤。

維羅妮卡這樣一位新手騎士，之所以說話辦事態度如此囂張，還敢離家出走，都能這般受寵，就是因為她有著成為聖騎士的潛力！

她之所以到現在還是新手騎士，沒能接受聖騎士的正規教育，唯一的原因，並非潛力不足，而是她那奇怪的性向。

人丁稀疏的現狀，以及保守的內部通婚製度，導致兄弟會普遍對同性相戀持反對態度。在一些兄弟會的分會，那甚至會被當成異端！

這種事情，托馬斯肯定不會碎嘴的和淩歧絮叨，都是維羅妮卡告訴他的。

“咳咳~淩歧先生，不知道您和妮卡是...”

介紹完自家的情況，這個三十多歲比淩歧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額~”

維羅妮卡和淩歧同時愣住了，米高·梅這個冷麵男也豎起了耳朵。

因為吃不準這些人究竟是什麼態度，淩歧稍一思量，隻好試探著回道：

“妮卡是個很好的女孩，我很喜歡她。可惜，聽說她在兄弟會裡已經有愛人了，所以...”

這樣說話，就給了對方斡旋的借口。倘若他們是極度反對外部通婚的，那麼淩歧也有台階好下，不至於談判還沒開始就生出嫌隙。

所幸事情並沒有往糟糕的方向發展，聽到他的前半句話，托馬斯笑吟吟的連連點頭，而當他說到後半句——

“哼！那都是小孩子家胡鬨，她哪裡有什麼愛人！”

托馬斯訓斥著，米高·梅也蹙起了眉頭，淩歧一聽心中頓時一鬆，暗道有門，待會兒也許可以借著維羅妮卡的由頭，多一手籌碼。

唯獨維羅妮卡，聽到托馬斯的訓斥，不滿的嘟了嘟嘴。

“哼！娜娜就是我老婆嘛~我們都私定終身了！”

當然，她嘟囔的聲音隻有淩歧聽到了。

兩位聖騎士見她沒和以前一樣鬨騰，倒是相互對視了一眼，表情都有些欣慰。

很快，淩歧就在一處會議室似的地方見到了所謂的兄弟會長老，乍一眼看去，就是兩個衣著整齊的老頭子，沒什麼特彆的。

雙方客套了一番，依次在環形的會議桌旁落座，坐席間相隔大概有四五個身位，顯得很寬敞。

淩歧發現，兩位聖騎士並沒有同預料中一樣離開，他們隻是稍微向長老們行了一禮，便和眾人一起坐下。

看來，聖騎士在兄弟會中的地位的確很特殊，而那兩個看起來笑眯眯的老頭也對他抱有很強的戒心。

這讓淩歧感到好笑，他都單刀赴會了，難道他們還擔心自己會暴起斬首？

淩歧右手中指動彈了一下，而後隨意的擺在桌麵上，開始和兩隻老狐狸虛與委蛇。

按照他在上古卷軸世界的見識，拜訪交流這種事情當然要留到宴會之後，吃飽喝足心情愉快才好說事兒嘛。

也不清楚是這個世界都這樣，還是兄弟會的獨有風俗。

坐上席後，這些人連給他倒杯水的意思都沒有，聊了幾句就直入主題。

“咳咳~林奇先生的來意我們彼此都清楚，客套的話就彆再在說了，我僅代表我自己和武甫長老，對您的善意表示十萬分的理解和感激。”

“隻是，內達華州的鋼鐵兄弟會分會也不是我和武甫長老的一言堂，所以假如淩歧先生是帶著善意和誠意來的，我們還需要看看這個誠意到底有多大...”

“咳~當然，不論如何，今日能認識閣下，就是一種緣分，我相信你我必將成為很好的朋友。

淩歧聽著那位消瘦的長臉老者用一種平緩的語調訴說著，坐在他們側麵的米高·梅正擺弄著手中的武器。

這個老人頭發白了一半，年齡應該在65歲左右。他的手骨較粗，可比起身旁另一位發如雪、龜背鶴顏的老者，實力方麵應該頗有不如。

淩歧用中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確信自己可以在瞬間將這兩人擊殺，並且躲過米高·梅的襲擊，於是不緊不慢道：

“福克斯長老的話當真是讓我感到欣慰，能認識閣下也是我的榮幸。”

“另外，作為一個立誌讓人民過上幸福生活的男人，我此次的確是有求而來，也報著極大的善意，卻不知道長老所說的誠意究竟是——”

想在周扒皮身上扒皮？鐵公雞的毛可不是那麼好拔的！

誠意？什麼誠意？要錢？要糧？要女人？統統沒有！

至於其他方麵，協議什麼的，倒是不妨簽上一簽，答應一下。

淩歧本人是從來不吃這一套的，不過很多人對這些東西的信任反而要遠遠超過眼前的利益。

這當然也是由於所處位置和思維角度不同造成的，大多組織的高層，都需要自家能夠和諧長遠的發展，一切外交都不過是為之服務的手段，眼前的些許得失根本無所謂！

淩歧呢？

除了怕對方要錢要人，他並不擔心這兩個老家夥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隻要不是立馬兌現，為了能拉到援助，就算答應他們讓兄弟會駐進新維加斯，又有何妨？再多的約定到了要兌現的時候也不過一紙空文，幾句廢話。

恰如NRC和軍團都曾向豪斯提出過這種要求，豪斯也答應了，三方一直相安無事。可等到淩歧上台，什麼約定就都成了狗屁！

同樣的道理，他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這個地方。等他離開，何需管留下的究竟是滿地黃金，還是一大堆爛攤子。

就算從實際出發，兵少將寡的兄弟會，真要敢分兵，淩歧也敢把他們一口吃掉！

“這個...”

福克斯大概也沒想過淩歧會把話頭又拋回去，兄弟會最起碼有幾十年沒有和外界勢力接觸，上一次談判更要追溯到百八十年前，還是一次城下之盟，他哪知道該提什麼條件合適！

“咳...我來說兩句吧。”

首席聖騎士托馬斯忽然插嘴，淩歧不知道這算不算檀越，但他本能覺得這個男人才是一個真正的人傑，那兩個老家夥充其量隻是老而彌堅。

兩位長老對視了一下，認可了他的請求。

福克斯愁眉深鎖，他方才想了半天，都是如何敲打林奇，或者假如他不肯合作，要用什麼樣的陰謀詭計來對付他、乃至讓他有來無回。

偏偏林奇沒有半點身為一方領袖的架子和倨傲，他倒是迷糊了。

談判不都該唇槍舌劍、片語必較嗎？

見大家都看向自己，在門口就已經卸掉背後烏龜鐵殼的托馬斯，站起來雙手撐著桌子，看著淩歧目光炯炯道：

“你我雙方想要合作，首先貴方必須向外界正式做出通告，可說新維加斯和鋼鐵兄弟會已正式結盟，同進共退。”

淩歧聽到這話微微蹙眉，倒也沒什麼表示。

兩位長老已經從各自的席位上霍然立起，驚聲道：

“這怎麼可以——”

兄弟會自兩百五十年前、具體到核戰前三天建立開始，就從未和任何勢力結盟過。

他們曾經憑一己之力將周遭大小勢力打的哭爹喊娘，甚至利用大型飛艇運載小半成員前往北部華盛頓特區遠征，這手筆在當時是震驚世界的。

就算到了如今，腹背受敵、四麵楚歌，他們也儘能勉力支撐，最起碼大部分兄弟會成員都那麼認為。

他們是需要朋友，需要一些對外的通商交易，需要一些其他方麵的合作，但不需要身份對等的盟友！

結盟？誰配！

他們始終認為自己應該居於主導地位，在朋友幫他們的同時，適當的給些施舍。

正式結盟，通傳天下？

“哼！沒什麼不可以的，兄弟會已經到了必須改革的時候。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朋友、利益同盟，更需要一位永不輕言背叛的戰友、一個堅固的生死同盟！”

這位首席聖騎士鏗鏘有力的說著，米高·梅用沉默表示對好友的支持。

武甫老頭滿臉怒容，已非僅僅針對結盟一事，更有托馬斯的強硬態度。

福克斯一把扯住了他，略有深意的對他搖了搖頭。

“怎麼樣，淩歧先生，你覺得我這個要求...”

托馬斯無視了兩位長老，直接問向淩歧。

“可以，但同樣的事情貴方也必須照做。另外，兄弟會和NRC以及其他勢力的糾紛，舉世皆知。兄弟會的實力強悍、裝備精良，以一己之力應對八方圍攻也從容不迫——”

淩歧淡淡說著，除了維羅妮卡，在座其餘四人全都露出一幅榮幸之極的表情，雖然這些話和事實基本相反。

“但是，新維加斯卻還沒這個實力，所以，一旦我這樣做了，NRC若是直接對新維加斯宣戰...”

淩歧話未說儘，但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

“這個嘛~”

托馬斯離開坐席，背著手在空地上踱了幾步。

“你的顧慮我能理解。這樣吧，我讓米高·梅率領一隊10名正式騎士，和你一起回去，也算是對新維加斯的一點支援。再者，兄弟會還有一批動力盔甲的存貨，可以有償援助貴方。這些動力盔甲雖然舊了點，都是T-32a型，但也絕對比NRC的殘次品強得多。”

NRC也有動力裝甲部隊，但是不多，而且由於缺少動力裝甲的核心製造技術，這支部隊的戰鬥力僅僅比遊騎兵略勝一籌，維護費用卻是後者的十倍，因此不為世人所傳。

“支援？有償援助？嗬嗬...”

淩歧掃了掃某個端坐如山麵無表情的男人，又看向龍行虎步的托馬斯，忖度起他的心思。

他低頭冷冷一笑，隨即不以為意。

他不是沒有聽說過鋼鐵兄弟會聖騎士一人就能毀掉一座村莊的傳言，維羅妮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隻是，條件合適的話，莫非他就辦不到了？

“您的慷慨令人震驚，這樣一來，結盟之事就沒什麼問題了！另外，鑒於貴方的好意，我剛想起來，在新維加斯的倉庫裡，也有一批藥品和食物的存貨，可以低價供應給兄弟會。還有就是...”

一旦開了好頭，談判進程立刻快了許多。

這本非談和，更不是屈辱的簽訂賣國條約，而是一次雙方都有需要的友好會晤。

淩歧需要朋友，兄弟會隻會比他更渴望。

即將成為眾矢之的的新維加斯，和已經成了過街老鼠的鋼鐵兄弟會，本來就是一對難兄難弟。

十幾分鐘後。

“哈哈哈，林奇先生果然快人快語。你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但是，還有最後一點，等到咱們將NRC和凱撒軍團趕出內華達，兄弟會曾經的據點必須全部交還給我方。另外，胡佛大壩和莫哈維前哨站也必須由我方控製。這兩個都是抵禦外敵的要衝之處，我相信林奇先生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我這是甘願為先生的榮華富貴、戍守邊疆啊！”

托馬斯熱情的拍打著淩歧的肩膀，好像真有多親密似的。

淩歧已經笑得嘴角抽搐，這種貪心的程度，一起打天下，最後所有的軍事要地都讓給你，那我不如直接把新維加斯也劃給你得了。

不提胡佛大壩和莫哈維前哨站對於內華達州的重要性，單單兄弟會曾經占據過的據點規模，實難以丈量。

在大反攻的全盛時期，他們可是差點占領整個內達華州全境的！

“可以，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