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遊學者，以其見聞廣博遠名的同時，尼古拉過去也曾遇到不少好奇的求知者，就算是貴族豪商也一樣，就像此刻的淩歧。

淩歧眉頭一挑，隨即笑了笑，輕聲道：

“那麼尼古拉先生，你也稱我為林奇即可。”

客氣了一句，沒有直接提出關於馴化巨人可能性的問題，那實在太突兀。淩歧默默思量，很快想到一個學者肯定感興趣的話題：

“我聽說在很久以前，矮人們曾經試圖造神，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兒。”

他隨意說著，腦海中莫名憶起父親的音容笑貌。

那還是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曾經告訴過他一些自己年輕時候玩過的遊戲裡的佚事，其中就有上古卷軸。

可惜時隔太久，那又是歀老遊戲，他從來沒有在事後關注過，兒時的記憶也已經很模糊，所以想了半天，對於什麼湮滅、刀鋒衛士，他還是一無所知。

他問的輕鬆，卻不料尼古拉差點被嚇得心肌梗塞。遊戲外的考究黨、劇情黨，和遊戲裡的學術派，終究不是一碼事。

鐺！

銀叉落在銅盤上，磕出一聲脆響。

顧不得心疼傳家寶，尼古拉噌地一下直起身子，回頭發現其他人都在遠處嬉鬨，根本沒有關注他們的談話，這才又臉色陰晴不定的看向淩歧。

“林奇！！先生！！你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尼古拉低吼，驚怒交加。

他瞪著眼睛，死死瞅著對麵一臉正氣的年輕帝國男人，仿佛要從他臉上瞅出朵花來。

可惜對方錯愕的表情，清楚的告訴他，根本不明白他為何發怒。

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額~”

淩歧茫然，望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尼古拉，斟酌著先前的話語，始終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忽然，他瞥見落在榻上的銀叉，柄上刻著如同天使環抱的花紋，頓時打了個激靈，聯想到最近出現的奇怪夢境！

嘶~在一個有神的世界裡肆意談論造神！

暗自為先前的言語捏了把冷汗，下意識抬了抬頭，發現沒有雷霆從天而降，立刻又鬆了口氣，方才升起的一點後怕也煙消雲散。

他終究不是沐浴在神恩下的子民，對於神靈的敬畏毫無虔誠可言。

意識到自己的孟浪，淩歧反而更加好奇，本來隻為打開話題的閒扯，這時也變得更有價值。

淩歧的大腦如同八核處理器高速運轉起來。

當然，表麵上他茫然依舊，似乎仍在思考著同伴的異常。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做恍然大悟狀，向遊學者道起歉來。

“啊~抱歉~抱歉~我原以為學者會和教會的人有所不同~”

“嗬嗬，真的很抱歉。相信我，尼古拉先生，我沒有惡意。”

“隻是，尼古拉先生，你又何必這麼慌張呢。神並不是萬能的，他們更不會時刻傾聽著螻蟻們的竊竊私語，這裡又沒有神的耳目。”

“您是一名學者，而我是求學者，咱們正討論一些學術方麵的問題，事情就那麼簡單。”

淩歧淡淡的解釋著，還從麵前托盤裡的烤鹿腿上割了片肉嚼食，顯得很是隨意。

在一個有神的世界裡，雖然並非沒有瀆神者，雖然這話題嚴格來說也算不上褻瀆神靈。

尼古拉依然為淩歧的態度而震驚。

要麼他真是一個有著旺盛求知欲的男人，好奇心讓他變得肆無忌憚，要麼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可怕的無信者！

看到淩歧悠閒的吃著鹿肉，也許是為了掩蓋方才的失態，也許是想要認真看清麵前這個男人，尼古拉同樣拿起刀叉，徐徐開始進餐。

說實話，這鹿肉烤的不怎麼樣，雖然肉質鮮嫩，但由於隻是簡單的灑上一些食鹽，烹調手段也很一般，遠不能和那些精致的美味相比。

割掉一些明顯焦糊的地方，淩歧細細挑選著下刀的部位，一點都沒有顯示出急迫，這讓尼古拉有些琢磨不透。

那個男人仿佛本就是邀請遊學者共進一餐，從沒提到過某個很可能引來麻煩的話題。

盞茶後，發現淩歧絲毫沒有要開口的打算，尼古拉不得不放下刀叉，拿出絲絹擦拭嘴角。

“林奇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麼地方聽來那些荒謬的言論，但是，希望您下次不要再隨便和一個陌生人討論這些，不是每個人都有一顆純粹求知的心。”

歎了口氣，尼古拉終是沒能忍住傾吐的欲望，有時候太多知識藏在腦袋裡，也是一種苦惱。他接著道：

“的確有很多遺跡顯示，矮人們曾經在機械領域取得了異乎尋常的成就。並且他們似乎有著很大的野心，進行研究時顯得百無禁忌，絲毫不懂得去敬畏。”

看來，對於矮人，尼古拉好感缺缺。這是一個嚴謹派學者，林奇一邊聽著，一邊在心裡作出判斷。

“但是，從來沒有任何文獻，提起過他們曾經試圖進行一場如此可怕的瀆神運動。”

尼古拉的話娓娓動聽，蘊含著某種獨特的節奏感。

他又停頓了一下，發現淩歧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刀叉，目光炯炯的盯著他。顯然自己的言論成功吸引住了某人的注意，但是答案還遠不能讓他滿意。

也許是超乎常人的魅力起了一些作用，也許是雇主的身份產生了一定的效力，也許是因為，總有那麼些秘密憋得太久，不吐不快。

總之，尼古拉放棄了敷衍的打算，壓低聲音說了一些本不該說的話。

“當然，你的說法也不見得全是道聽途說。”

“在遙遠的晨風省，的確流傳著一些類似的傳說。甚至有些本地學派還宣稱，當年的矮人們成功製造了神性巨人——一個被稱為巨神兵的機械造物。”

“據說，當矮人們試圖利用洛克汗之心複活巨神兵時，晨曦女神阿祖拉的使徒、半神精靈尼瑞瓦率軍進攻了末日火山。”

“沒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從那以後，矮人這個種族就像是憑空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在世人麵前。”

尼古拉嘖了嘖嘴，顯得意猶未儘。

他現在口若懸河的樣子，才有幾分學者的風采。

“當然，目前最主流的一種說法，矮人的消失應該和時空絮亂有關，他們似乎被某種力量放逐到了原本所處的時空節點之外……”

說到這裡，尼古拉皺了皺眉頭，像在思索。

也許當這個話題涉及到時空力量，連遊學者都開始為難，該怎麼向一個普通人解釋清楚裡麵的邏輯關係。

淩歧當然能夠理解，對於時間空間多元平行宇宙之類的概念，僅止理論方麵，也許他比遊學者還要專業，但他隻是聽著，不急於表現。

想了半天，遊學者決定跳過專業知識的解說，他繼續道：

“傳說，他們的消失並不是因為巨神兵，而是在某次進研究時，提取上古卷軸本源力量的過程出現了偏差，創世的力量將他們放逐到正常的時間維度以外...”

說到這裡，尼古拉打住了，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在淩歧期待的目光中，他沒有再透露更多的隱秘，而是默默的拿起刀叉。

淩歧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尼古拉明顯還藏著私貨，不肯拿出來分享。

所幸，他已經從這次意外的交流中獲得了足夠多的訊息。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許多趣事，倒是沒有方才的嚴肅，氣氛變得很融洽。

直到遊學者離開，淩歧才不得不讚歎，這的確是個有學問的奇人，可惜行事未免過於謹慎，缺乏魄力。

淩歧搖著頭，目送著遊學者離去的背影。

外麵的喧鬨已經散場，唯獨阿諾還守在篝火邊等著尼古拉，真是個忠心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