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一抹神韻(1 / 1)

長安風流 蕭玄武 2217 字 28天前

劉氏做了半輩子的秦家側房,低調隱忍任勞任怨幾乎成了她的標簽。她的身上沒有一絲尋常大戶人家的貴婦那種慣有的嬌橫與拔扈,更像是一個臨家大娘,和藹可親勤勞善良。

兩年前,秦叔寶去蘭州前夕將她“扶正”。從此,她便深深體會到了“母以子貴”的含義。

就拿今日的家宴來說,從不上正席從來都是一個人吃飯的劉氏,被尊奉到上座,下首左右坐著秦慕白和高陽公主,依次下來才是武媚娘和鄭安順。而她最愛的丫頭霜兒,則是破例的陪坐在母親側席用膳,給她倒酒夾菜。

古人重禮儀,講座次。不管在哪裡,這坐下吃飯的方位可是亂不得。

劉氏坐在上位首座,心裡左右就是彆扭和忐忑。拋開自己的兒子不說,這下座的哪一個不是大唐天下一等一的人物?一個公主,一個天下首富的唯一繼承者,還有一個未過門的媳婦,如今也是風靡大唐的商家奇女。

這還不算。在座的,還無不爭著搶著給她敬酒,劉氏簡直受寵若驚!

不過在場的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全沒有因為她是個造型氣質都屬普通的婦人,而有半分輕慢。

母女二人時不時的會心一笑,既欣慰又激動。倒不是因為她們虛榮且勢利,今天她們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吃飯,都是座下秦慕白努力奮鬥的結果。說穿了,她們是因為秦慕白而驕傲和自豪。

秦慕白坐著吃喝,旁側就是鄭安順。

對鄭安順,秦慕白還是相當有好感的。這是他來到大唐後,所見到的第一個真正配得上“君子”二字的人。此前再加上李恪,三人一起合作擊破了水鬼一黨,共添了一層過命患難的交情。再加上三人臭味相投,也算得上是知己了。

方才抵達襄陽時聽蘇憐清含沙射影的胡說八道了一通,秦慕白並未放在心上。早在他剛與武媚娘相識之初,鄭安順對武媚娘有好感一事他就有所耳聞。也就是從武媚娘在長安開“天下第一酒”這個店子開始,鄭安順也就已經開始了對武媚娘進行多方麵的“投資”,這包括情感和錢財與商業上的支持,秦慕白也都是一清二楚。

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小心眼的男人。有沒有信心是一回事,如果一個女人連這點誘惑也抵檔不住吵著嚷著要離開,秦慕白絕不相留。

強扭的瓜不甜,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留也終究要離開。

就像當初在絳州時武媚娘發脾氣跟他“鬨離婚”一樣,秦慕白毫不猶豫的就寫了休書。那時候,武媚娘完全有足夠的台階可下,離開秦慕白而選擇鄭安順。可最終她沒有。也恰是從那時候開始,完全奠定了二人的感情基礎,而不僅僅是靠著一紙婚約來束縛彼此了。

既然那樣的坎都邁過來了,秦慕白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還有什麼理由不相信武媚娘?

鄭安順今日仿佛是刻意留下來,參與這樣的“家宴”也沒有讓人感覺到任何的格格不入。走南闖北見識頗廣的他,最大的強項也許就是完美的融入任何環境,讓人不感覺到他的突兀。

酒過三巡後,鄭安順對秦慕白道:“秦兄,鄭某聽說你要來,打住行程,特意留在襄陽與秦州共遊。不知秦兄是否介意?”

“歡迎之至。”秦慕白笑道,“你沒看到我這身邊多是女人,陰勝陽衰麼?能有鄭兄這樣的妙人結伴而遊,可遇而不可求!”

“哈哈!”鄭安順笑道,“秦兄果然是大氣磊落之人!實不相瞞,鄭某在襄陽已經羈留了三月有餘。一來是為了料理一些秋後之後的糧食生意,二來……”

鄭安順略有尷尬的打住了話頭,秦慕白微然一笑輕聲道:“為了媚娘,對嗎?”

鄭安順不否認,微笑的點點頭。

“是個真爺們!”秦慕白喝了一口灑,嘴裡吸著氣,說道,“也就隻有你這樣的人,配跟我爭一爭媚娘。”

“很可惜,她還是選擇你,對鄭某……隻願視為兄長。”鄭安順依舊是坦然的微笑。

秦慕白點頭笑了一笑:“你失望了?”

“說實話,的確是。”

“就這樣準備放棄了麼?”

鄭安順一笑,舉杯道:“鄭某像是那種忝不知恥的厚顏之人麼?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其實鄭某從一開始就沒抱什麼希望,隻是順著自己的心情,做了一些自認為該做的事情。順其自然,到了該死心的時候,也就自然死心了。不留遺憾,問心無愧。”

“哈哈!”秦慕白舉杯而笑,“如此說來,你我兄弟二人也算是‘君子之爭’了!媚娘這樣的女子,若是沒有男人為了她而爭,豈非是對她的玷汙?來,鄭兄,乾一杯!”

二人便共飲了一杯。

對麵的高陽公主看到了,嘴一撇,訕訕道:“真不知羞恥!兩個大男人,當著咱們的麵聊女人,什麼爭啊搶的,當咱們是物品嗎?還誇說君子互拍馬屁,真受不了!”

武媚娘的臉上早就紅了,紅樸樸的,心跳也有點快。她萬沒料到秦慕白和鄭安順,會這樣風清雲淡的當著她的麵,討論這些事情。聽聞高陽公主這話,她更是苦笑,忙道:“公主,鄭安順那是真君子沒錯;至於慕白嘛……我就不說了!”

“嘿嘿!”高陽公主的眼睛賊兮兮的一轉,一扭身湊到武媚娘的耳邊竊笑道,“媚娘,你是不是對鄭安順動心了呀?哈哈,你要紅杏出牆?”

這話蘇憐清說過,武媚娘不以為意;但這話從高陽公主的嘴裡說出,仿佛瞬時就變了味,更何況還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

武媚娘頓時心驚肉跳,“快彆胡說!”

“哈哈!你越緊張,就表示你越想嘍?”高陽公主笑得十足惡魔,擠眉弄眼道,“好,好!我就喜歡看這樣的好戲!你出牆吧,出牆!我倒要看看慕白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武媚娘無語,搖頭苦笑,臉上出現罕有的緊張的一陣紅白。高陽公主的調皮和詭誕,她是早有領教知根知底的。沒想到,短短的一兩年沒見,她的“功力”顯然已是大漲。真不知道她這一兩年跟著秦慕白,都乾了些什麼、學了些什麼,反正是沒學半絲好,儘往肚子裡裝壞水了。

宴罷之後,高陽公主、武媚娘和霜兒陪著劉氏,在後院裡散步,欣賞武媚娘親自伺候的一處花圃。這些年來|經商成功,優渥的生活並沒有磨在去武媚娘的勤謹和靈氣,花圃間並沒有什麼世間罕見名貴的奇花異草,隻是簡單的草木,有些還是路邊的野花。但經她的手一修剪一擺放,便是一圃靈氣。

用姹紫嫣紅和巧奪天工來形容都不太貼切,彆具一格的品味往往能化平凡於神奇。若非是知道這花圃出自一名弱質纖纖的女流之手,但凡在世間混跡了一些年頭,有點資曆和底蘊的人看到了,都會以為這是哪個隱逸名士或是林園大家的手筆。其間如一紙淡墨山水,偏又像有脫離於塵的靈魂在舞動。

入仕幾年來,秦慕白的見識不可謂不廣了。哪怕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伺候的皇家林園,也沒有讓他生出這樣的驚豔之感,而且豔而不膩,經得起推敲和細品。

不容易。

霎時,秦慕白幾乎對武媚娘刮目相看。

也許每日相伴在一起如溫水煮青蛙一般,倒不覺得有什麼特彆的改變。分彆一年,武媚娘儼然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褪變。

究竟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改變?秦慕白還一時說不清。從進門以後,二人還沒有坐在一起說過一句話,偶爾匆匆的一記眼神交流,更多的也是在敘說相思之苦與綿綿情誼。

要說秦慕白現在心裡不是蠢蠢欲動,就巴望著眼前這些人都消失讓他可以執武媚娘之手擁她入懷,那是鬼話。顯然,從眼神中秦慕白也看出了武媚娘迫切與激情。

眼下的每一秒,好似都有點難熬。

鄭安順是個聰明人,和秦慕白一同欣賞了花圃品了小許時間的茶,就告辭而走。約定明日由他作東,邀請秦慕白等人到他襄陽的莊院做客。秦慕白應允,他便告辭而走。

天色漸晚,霜兒帶著秦家的丫環們,先伺候母親去歇息了,今日便住在武媚娘這裡,一切早已準備妥當。

當場便隻剩下秦慕白、高陽公主和武媚娘三人,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無關痛癢的閒話。氣氛一時變得微妙起來。

高陽公主賊兮兮的轉著眼睛,左右瞟著各懷鬼胎的秦慕白和武媚娘,十分惡作劇的就是賴著不走,扯著他們聊個沒完。惹得她身後的侍婢們都竊笑起來。

這是傻子都能想到,久彆重逢的一對情人有多渴望二人世界。可高陽公主偏不,非要留在這裡做個大燈泡。

耗了一陣子,秦慕白有些惱了,直杵杵的道:“高陽,你怎麼還不去睡啊?”

“噢,就去,就去。”高陽公主裝傻充愣的點頭,一把抱住武媚娘的胳膊肘兒,嬌嗔的道,“媚娘,今天好冷哦,襄陽不燒炕的吧?我們一起睡好嗎?”

武媚娘的臉頓時就紅了,但也隻得點頭:“好……”

秦慕白頓時恨得牙癢癢。高陽公主已經是一根“老油條”了,和武媚娘還從來沒有什麼“深入”的交流。今天可是大好的機會,這廝居然出來攪局!

“我和媚娘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談。”秦慕白一本正經的對那幾個侍婢道,“你們,先伺候公主去歇息!”

“我不要!”高陽公主頓時就叫了起來,把武媚娘抱得緊緊的,“秦慕白,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乾什麼!哼,哼哼!總之,今晚媚娘是我的,你彆想打一絲壞主意!”

武媚娘頓時臉紅到了脖子根兒,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秦慕白也被氣樂了,當真是哭笑不得——這種話也就當真隻有高陽公主這種蠢寶、活寶說得出來,有這麼野蠻的捅破窗戶紙的麼?真比棒打鴛鴦還要大煞風景!

“好,老子真是怕了你了!”秦慕白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媚娘,那就明日再談吧!你們早點歇息,我去龐飛那邊。”

“嗬!”高陽公主越發得瑟了,詭笑道,“你是不是想讓龐飛帶你去尋花問柳呀?”

“是你個頭!”秦慕白哭笑不得的站起身來,對武媚娘微然一笑,輕聲道,“天寒夜露,早點歇息。”

“嗯……”武媚娘嫣然微笑,輕輕點頭。

秦慕白轉身就走,武媚娘目送他離開,眼中寫滿不舍。

高陽公主嘿嘿的壞笑,在武媚娘麵前誇張的揚手乾擾她的視線,笑道:“看你這眼神,直勾勾的,難不成想把他拖回來?哈哈!!媚娘,今晚你是本公主的人嘍!”

一時武媚娘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既無奈又忍俊不禁的道:“公主,一年不見,我這點道行儼然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以後呀,在內在外,我都聽你的好了。”

“哈哈哈!”高陽公主笑得得意忘形又小人得誌,一環手抱住武媚娘的柔腰露出男人的才有的貪婪又色迷迷的表情,詭譎的笑道,“你也不看看,我這一兩年是怎麼修煉的?想不想學呀,嘿嘿!”

“公主,請恕我說句不敬的話……”

“嘻嘻,你說!”

“你無恥的樣子,真的很有慕白的神韻!”

秦慕白走出了秦仙商號,還在一路搖頭苦笑。

夜未央,襄陽城裡正熱鬨。一年多前,承蒙“煬帝陵”的照顧,襄陽的工商旅遊業可謂發展飛速,如今已經成了南方一座鼎鼎大名的富庶之城。一年之後舊地重遊,昔日的繁華與熱鬨顯然已是更上層樓,不可同日而語。

夾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走走看看,秦慕白的心情其實還不錯。幾年來,自己也的確是難得像現在這樣身無所羈輕鬆自如了。

驀然在人群中,秦慕白看到了前方一個熟悉的男人背影。挑著一副擔子,走得不急不忙。

秦慕白一時好奇,但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人。於是擠開人群朝他追去。

那人顯然也是察覺到了秦慕白在追他,刻意加快了一點腳步,還往人煙稀少的街巷之中走去。

秦慕白好奇之餘添了一絲警惕:是誰?非要把我引到僻靜之處?

挑擔的男人走進一條漆黑的小胡同但停了下來,放下了擔子,依舊背對著秦慕白,顯然是在等他。

秦慕白停住腳,凝神打量,光線較量,已是看不太真切。於是問道:“閣下何人,讓某如此眼熟?”

“秦將軍,好久不見了。”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秦慕白頓時吃了一驚:“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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